兰颇气急败坏,根本不解释,直接抓着云极来到兰府后院一处幽静的院落。
院子里是一座古典的阁楼,进门后能看得出是女孩子住的闺阁。
屋子里的摆设简简单单,兰灵儿独自坐在木桌旁,正在折纸船。
女孩的手指,十分纤细,本该灵活,可兰灵儿却十分笨拙。
纸船只能折到一半,另一半怎么也折不出来。
她不急也不恼,就静静的坐在那里,一次又一次,孜孜不倦的想要折出个完整的小纸船。
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看到这一幕,云极的眉峰不由得动了动。
心头不由得有些发闷。
美人本如莲,却被困在冷冰冰的躯壳里,浑浑噩噩,不得超脱……
有那么一瞬间,云极觉得兰灵儿在世间的存在,毫无意义可言。
空有一幅绝美的容貌,却没有心智。
不会说,不会想,不会听,也不会问。
自囚于混沌之中。
云极明白了兰颇的问罪,来自那只小纸船。
黄昏的时候,云极其实教了兰灵儿折纸船,只是这个傻姑娘学不会。
傻子的世界,旁人很难理解。
为了一件事,她们会芝芝不倦,不知疲惫的完成下去,直至折出完整的纸船,或者把自己活活累死。
折纸船很轻松,当然不会累死。
可不眠不休的一直折呢。
后果不堪设想。
那只无法完成的纸船,便是云极惹下的祸端,也是云极沾染的因果。
云极有些可怜兰灵儿,也有些无奈。
堂堂少庄主,惹的祸都是惊天动地的那种。
何时想过,
居然一只普普通通的纸船,也可以是祸事。
云极走进屋子,坐在兰灵儿旁边。
也不说话,而是拿出一摞白纸,继续教兰灵儿折纸船。
每一步,都会仔仔细细,重复又重复。
屋子里很安静。
只有纸张被折叠之时发出的窸窸窣窣之声。
不知何时,兰颇的身影已经悄然离去。
可能是负气而走。
也可能是见不得这种温馨却凄凉的画面。
足足用了半宿的时间,兰灵儿终于自己折好了一只完整的纸船。
不是云极教得好,而是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始终重复几个动作,就算是傻子,也会记住的。
不需要脑子记忆,手指会自己记住步骤。
云极的教学方式很简单,也是最有效的一种。
看到纸船折好,云极轻吁一口气。
学会了就好,如此一来,自己沾染的因果也算散了,从此与兰灵儿再无关联。
坐了半宿,云极脚都麻了。
按了按脚踝,云极起身准备离开。
从来到走,一句话也没说,两人始终处于沉默当中。
可教折纸时的指尖相触,却有上千次之多。
最后看了眼兰灵儿,云极的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
烛光下,女孩捧着纸船,正看得入迷。
仿佛那小小的纸船,承载着她最后的心愿,能载着她开启真正的人间之门。
载着她从混沌,驶向到清明……
夜已深,烛亦暗。
上弦月,如纸船。
云极默默的望着灵儿,悠悠轻叹。
“其实傻点也好,不用体会人间之苦,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忧无虑,何尝不是另一种逍遥……”
云极轻轻拍了拍灵儿的头顶,呢喃自语:“我能看到你心里开着无数一尘不染的冰莲,那是一片纯粹之地,容不下我这种俗人,一个人活下去吧,兰家会养你到老的,虽然孤独为伴,也算自在。”
云极说完,转身离开了闺阁。
与在池塘边一样,没有回头。
走的决然。
当云极的身影消失在夜幕,兰灵儿缓慢的转过头,无神的目光从纸船望向屋外,直愣愣,傻兮兮。
堪称完美的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像一座完美的石雕。
云极走向自己住处的时候,嘴里始终在骂骂咧咧。
骂兰家。
这么美的姑娘,居然舍得拿去给异兽吞噬神魂。
换个丑的不行么?
弃子也就算了,偏偏兰颇的态度是万般不舍的模样。
早干什么去了!
早知道舍不得这个孩子,何必当初拿去喂狼?
云极觉得兰家的做法,十分愚昧。
神魂这种东西,谁的都一样,又不分好不好吃。
留着兰灵儿的话,就算修炼天赋一般,至少人长得漂亮。
美丽,本就是一种天赋。
哪怕拿去联姻,都能得到极大的好处,为兰家多添一份力量。
“不知兰家到底怎么想的,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太浪费了!”
云极嘀嘀咕咕,背着手往回走。
走着走着,云极皱起眉。
还是不对……
兰灵儿这件事,云极总觉得什么地方还是不对劲。
兰家不该如此愚昧。
兰灵儿是傻子,兰颇可不是。
那老泼妇可十分狡猾,岂能做出这种愚昧的决定。
难道除了兰灵儿的神魂,别人的神魂,都养不了紫电玉麟犼?
如果能养的话,都不用兰家人,去天牢里买几个死囚不是更省事。
这边喂了神魂,那边砍了头,两不耽误。
“不仅手凉,脸也凉,连头顶都是冷的。”
云极回忆了一下。
兰灵儿的状态很奇怪。
浑身冰冷,好像没活气儿似的。
神魂缺失,本体应该正常才对。
可云极总觉得兰灵儿的问题不仅是脑子,本体也有问题。
“莫非是紫电玉麟犼的影响?”
云极怀着满心疑惑,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一进门,差点撞到人。
有人正往外走。
云极很纳闷,难道走错地方了?
抬头看了眼,没错啊,就是自己住的地方。
在看对面的家伙。
是师叔,曹九钱。
“师叔,你找我有事?”云极狐疑道。
呼噜!呼噜!
曹九钱闭着眼睛,还打着呼噜,跟梦游似的。
“师叔啊,年纪大了就要多休息,瞧您累的,睡觉都梦游了,来,师侄送你老回去。”
云极搀扶着曹九钱来到院子里的茅房前,道:“到了,师叔回去睡吧,记得盖被子啊。”
呼噜……
曹九钱站在茅厕门口,呼噜声都变得颤音儿了。
“哎!我怎么在这呢?”
曹九钱睁开眼,一脸迷茫,看到云极后打了哈欠道:“梦游的老毛病又犯了,云极啊,借你这边解个手,晚上的酒喝得有点多。”
曹九钱不进茅房,而是来到旁边的院墙前,开始解腰带。
一边解,一边朝着云极挤眉弄眼又咧嘴,表情很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