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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罗拉说完话的时候仍旧闭着眼睛,似乎这番话用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对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甚至于这番叙述中,属于奥罗拉自己的故事大部分是残缺的。

他为什么会找到人族的管理者,又为什么能够发现走私香料的违法船只?他来自于哪里,又为什么离开?

但对方并没有提及这些的意图,最终格拉德也没有多问。

长夜终究是要过去了。

地下室中即便处于白日也仍旧是昏暗的,只有头顶被虫洞侵蚀的木板中能够透出些许的光亮,被切割后的光点落在阴暗潮湿的木地板上,落在骨瘦如柴的山羊稀薄的毛绒里,落到精灵高挺精致的鼻尖上。

漂亮的人即便处于落魄的窘境,也不会觉得有多么狼狈,反而平添了萧索的颓废美感。

格拉德喜欢美人,虽然在这里的生活着实艰苦,但是就着对方漂亮的脸下饭,一直吃甜食还是很叫他高兴的。

直到他的牙疼发作了。

这其实算是格拉德的陈年旧病,上辈子就常常受其折磨,更是各处医生的常客。每次也都不出意外地被告诫不要再吃甜了,不然就等着提前当上缺牙老头吧。

伟大的骑士大人每次都谨记于心,又因为要鼓励自己践行医嘱而去买一袋甜果来奖励自己。

所以他的牙疼从来没有被彻底根治,还因为不节制地继续吃甜导致一直抽风性犯病。

而受困于地下室时,又好死不死地发病了。

格拉德的半张脸都肿了起来,成了个白软的发面馒头。轻轻一碰,肿了的牙龈就要碰上口腔壁,痛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他悲催的模样自然引起了隔壁精灵的注意,对方试探性地往他肿起来的半边脸上一点,格拉德就凄惨地哼出声来。

但奥罗拉并没有安慰他的意思,反而冷哼一声:“都和你说了不要老是吃甜的。”

格拉德心说他又不是没有听过这些话,但是他要是能控制住也不至于时不时犯牙痛。

但是现在出去地下室的唯一办法就是奥罗拉通过脾气阴晴不定的船主人科里·修,所以格拉德只能忍气吞声,以祈祷对方对自己心软好带自己出去看牙。

奥罗拉确实是好心眼,没多久就松了口:“你别哼哼了,待会儿人来了,我就叫他带你出去找药。”顿顿补充道,“不过这船上有没有治牙疼的药,我可不清楚。”

格拉德感激不尽地点头,头一次对于对方的善良感到动容。

奥罗拉虽然嘴上答应了自己,会通过科里·修的愧疚来帮助他们两个逃离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但要这人开口服软还是怪艰难的。

这些日子明明有不少机会可以直接对他提些要求,可偏偏奥罗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话到嘴边都是“……我还想吃蜜饯”。

这些冰糖蜜饯大部分也都进了格拉德嘴里,所以骑士大人认为自己现在还牙疼和这位精灵的优柔寡断脱不了干系。

“……”

“你在想什么?”

腮边的软肉再次被毫不客气地一戳,格拉德立即疼得喊出了声。他不可思议地回望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突然对自己动手。

“你……”

“别想这么多。”奥罗拉轻咳一声,“待会儿他过来了,你就不要说话……对,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就行。”

这个“他”自然就是指这艘船的主人,曾经背刺奥罗拉的科里·修。

格拉德牙疼得要命,自然老实点头。舌尖也不敢多碰肿起来的地方,心里却还想着冰冰凉凉的葡萄蜜饯。

看到科里·修过来,第一反应也是这人估计又带了零嘴来。

不得不说,伟大的骑士大人在很多时候确实记吃不记打,明明牙龈还肿得厉害,看到对方递过来的甜蜜饯,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往嘴里丢了。

“……等等。”奥罗拉早知道格拉德的德行,赶忙伸手把他给拦住了,“不要蜜饯了。”

科里·修有些迟疑,但还是把手上的东西收了回来。

到嘴的鸭子飞了,骑士大人的眼神顿时像是在看死人。

然而这位船长铁石心肠,并不会因此动容。但对上奥罗拉却立即变了脸色,轻声细语起来:“那你还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奥罗拉还是不愿意接受对方的讨好。但格拉德在他身后使劲地提醒,还是多少让其因为良知而克服了心理障碍。

“……他牙疼。”最终奥罗拉还是硬着头皮说出口了,“可不可以带他……去看看医生?”

短短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确实花费了别扭的精灵许多气力。不过虽然说出来的话磕磕绊绊,但最后起到的效果却是不错的。

在奥罗拉面前向来胆怯讨好的船主人,对于这样的要求沉默片刻,但还是答应了:“好。你和我说的话,我都会同意的。”

奥罗拉似乎对这样极近谦卑的话过敏,又或者只是因为这句话是对方说出来的,总之他霎时间不自在起来了,很快便背过身去假装没听见后半句话,开始嘱托起格拉德来:

“和人家出去,不要乱说话,别人帮你的忙要说谢谢……也不要再吃甜的东西了。”

格拉德总觉得这一番话有哪里古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只是直觉最好不要再傻愣愣地继续听了,于是很快越过精灵,走到了科里·修面前,示意自己的配合。

科里·修对待他的态度可没有对待奥罗拉那么好,只是垂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弄得格拉德浑身怪不自在。

但好歹是刚刚答应过的话,他也不至于当着奥罗拉的面翻脸不认人,便也默认格拉德跟在自己身后。

科里·修推开地下室门的那一霎那,熟悉又陌生的温暖阳光瞬间不受遮挡地照耀在身上,似乎也在一瞬间驱赶走了在阴暗潮湿地带滋生出的丑恶。

饶是格拉德这样对待大多数波澜不惊的人,在出门的时候还是不受控制地抬手挡了挡眼睛,觉得这样好的太阳仿佛刺伤了自己。

科里·修关上门的那一瞬间,那怯懦卑微的模样也顿时一扫而空,只余下那叫人心觉不妙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格拉德自然知道,能够重新引领走私香料这一黑色贸易的领军人物,怎么可能是真同奥罗拉面前展现出的那副模样。

而对方显然没有在自己面前做同样表演的打算。

“你牙疼?”

长久的僵持后,科里·修如此问道。

被并不善意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的时候的确是叫人不舒服的。但格拉德并没有因为这样的目光心生多少胆怯——但还是要表现出来的。毕竟他的目前的人设就是如此。

敏感细腻的愚蠢冒险者。心里的算计浅得像是碗里的水。

但在格拉德装模作样打了个颤后,看到对方眼底的漫不经心,他便正色起来,也不再表现了。

科里·修终于自在地笑了起来。

“是的。”格拉德最终说,“牙疼。”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最终的船主人温声道:

“我看你有点眼熟。”

格拉德回敬一笑:“好几个人都这么说。”他顿了顿,最后道:“奥罗拉也这样说。”

科里·修没有因为他的话表现出任何明显的动容,轻声道:“但叫我眼熟的人可都没有好下场……”

格拉德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都不是好人。”船主人说,“——开玩笑的。我们是有个医生,我也可以带你去找他。”

格拉德半天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不过嘛。”对方话锋一转,“你应该稍微的——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被他一提,格拉德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经过这么多天处于地下室的幽闭之祸,向来端庄的骑士大人如今也显得落魄而狼狈。刚得到的华贵戎装现下也都满是脏污,后背更是滚满了不知名的污垢,甚至周身还有一股古怪的山羊味道。

被他一说,格拉德立即嫌弃起自己来了。要知道,他两辈子加起来可都少有这样狼狈的情况。即便被维斯那个小混蛋一刀捅死的时候自己也是干干净净的。

格拉德一旦心里不痛快,就想要让别人也不痛快。于是装模做样地拍拍自己:“可是待在那地方,也很难注意好我的形象吧。”他歪了歪头,“我的同伴也是这样。”

他的同伴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听到格拉德提到奥罗拉,科里·修也如他所愿地变了脸色。

“要是愿意的话,你自然可以到甲板上来。”科里·修似笑非笑道,“为什么不上来?是不想吗?”

格拉德当然不想上来再平白无故挨顿打。奥罗拉有人罩着,也没什么人敢碰。

但他可不是。

珍惜自己的性命,格拉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这样沉默下去,好像就显得自己在气势上弱了一头。

这样的认知叫格拉德怪不舒服的。

不过介于对方是这艘船的主人……

他又瞥了对方一眼,决定不和其多计较。

“可真是不公平。”领路的时候,船主人忽然道。

格拉德正被牙疼折磨,一时间没听明白对方的话。后来反应过来,也只是愣愣地反问一句:“……什么?”

“你也是被他救下来的……”科里·修淡声道,“和我半斤八两……也不是个好人。”

格拉德礼貌打断:“只有你不是好人。”

他可从来没有干过走私的工作。

最多就是杀几个人。

科里·修也没有接受他的反驳,而以同样礼貌的口吻道:“坏人不会带你去看牙医。”

“……”

幼不幼稚。

同样幼稚的骑士大人咬牙切齿。但也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还有求于人,只好在一时间忍气吞声。

“但他对你倒是客气。”科里·修道,“……他先前没有求过我。”

格拉德倒是无所谓:“你本来就不值得客气。”

科里·修看他一眼。

随后毫不客气地往对方肿的发粉的面颊上一戳。

“!!!”

“!!!!!!”

肿胀的牙龈再次被坚硬的牙齿捻过,足以叫格拉德疼得掉眼泪。他登时就含着泪水对对方怒目而视!

“这就生气了。”科里·修轻嗤一声,又要伸手。

格拉德不想再次遭殃,可偏偏还要求着对方带自己去看牙,不能一拳头打上去叫其好看——虽说自己打不过那帮人高马大的水手,但对付看着纤薄的科里·修还是轻而易举的。

于是格拉德只能忍气吞声地站着没动。

但这次的科里·修倒没有对他动手,只是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帕子,叫他擦眼泪。

格拉德看他一眼,虽有些意外,但还是接了。

“要是识相的话,你应该讨好我。”科里·修说。

格拉德嗤笑一声。

“?!”

“应该是你来讨好我。”格拉德慢吞吞地说,“毕竟奥罗拉现在和我在一起。”顿顿,补充道:“他也听我的话。”

科里·修半天才轻笑一声:“还以为你算是聪明的。”

“?”

“那个精灵对我来说不过是消遣。”他温声道,“要是真的在乎他,我早该停止这没有尽头的旅途,放他自由了。”

格拉德一怔。

“对人极尽谦卑,把自己的身份放进尘埃里,奉献所有,给予玫瑰雨露与晨曦……”

“隐藏不堪与恶劣,给予对方想要的一切……”

“你觉得这样是爱吗?”

“海恩大人?”

“……”

格拉德并不意外对方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也清楚自己和那远在中洲大陆另一头的异族的爱恨情仇。

也知道格拉德·海恩,有望成为人族历史上最不可理喻的恋爱脑蠢货的可笑事迹。

虽说现在的格拉德并不可能再为维斯做出上辈子那样的蠢事。

但被提及自己先前不算愉快的回忆,那也不是一件叫人舒心的事情。

两个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谁都没有先说出一句话。

格拉德尚不清楚对方真正的底细,但自己已经被看透了——

这样的感觉一点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