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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德的冲动没有持续多久,就很突然地止住了。

向来昏暗阴沉的地下室,突然被用力地推开。巨大的声响瞬间打破了二人间的对话,格拉德本要说出的话也在一瞬间停滞,尔后就无影无踪了。

看到来人的面孔,格拉德又是一惊:“库特?”

来人满脸是血,鼻梁也歪掉了,在模糊的五官中要费很大气力才能认出来。

若不是格拉德对其足够熟悉,可能也无法一下子将面前这个状态狼狈形貌狰狞的人同那个温和得几乎怯懦的库特·迪鲁联系到一起。

“你……”奥罗拉并不认识对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

“……!”

库特却是不语,沉默的狠戾一拳已经没有任何征兆地撞了上来!

方向是向着格拉德来的。

格拉德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思索,已经向后侧了一步。而这样的距离仍旧无法全然躲开对方来势汹汹的可怖攻势,侧身仍旧要挨上的时候,面前的奥罗拉突然侧身,挡在了他面前。

“!”

一缕刺目的鲜红顺着精灵皎白的下巴淌了下来。格拉德下意识地抬头看他,但还没动作自己已经被库特揪住了领子:“你都干了些什么?!”

格拉德一时间呼吸困难。他很难在库特手下讨到好,此时此刻濒临窒息,也不得不踮脚以求取片刻的顺畅呼吸。

一旁的奥罗拉正想拦,库特已经冷冷开口了:“莱斯利死了。”

“……?!”

仿佛一个霹雳一下子炸响在了众人之间,使得地下室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余下山羊与山羊间小心翼翼地碰撞摩挲发出的毛绒织料声。

一切都被浸没在了忽然间蔓延开了的沉默与震惊当中,延续的浓稠情绪像是带着血一样的颜色,叫本就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变成了压抑的可怕炼狱。

“……什么?”

窒息的痛苦仿佛一下子消失了。格拉德艰难地反问他,面上是重生以来少有的迷茫与恐惧。像是孩子一样。

“……”

可偏偏库特不愿意再回答他了。高大的沉默巨人现下的狰狞模样在这个距离下变得格外清晰,格拉德能够看到他歪掉的鼻梁与空了大半眼球的凹陷眼眶。

而格拉德的脑海中无端出现的却是对方向来腼腆低笑的模样。尽管库特一直是那样高大强壮,没有任何人能够欺辱他,但是他总是温和地对待每一个人。

格拉德从来没有看到他这样破碎而愤怒的模样。

他一时间失神,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要随着库特几乎是燃烧身体而迸发出的愤怒而流干了。

最后库特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随手像是抛垃圾一样把他丢开了。丢开的原因也不是心软,而是科里·修来到了这里。

冷面的船主人平静地环顾四周,似乎对周边刚刚发生的惨案毫无察觉,毫无动容。直到他平静的目光落在奥罗拉嫣红的唇角上才稍稍变了脸色。但也只有短短一瞬。

“医生死了。”最后科里·修平静地说道,“我们需要查出凶手,以维持航行的平稳。”

他们刚刚补充好物资,不出意外,未来的几个星期都不再会靠岸。

要是船只上真的出现了什么杀人凶手,那么对于接下来的航行肯定是不利的。

而杀人凶手的范畴,最大可能性就是在这几个新上船的人之间。

“我们出去吧。”

科里·修淡声道,随后先转过了身去。

地下室当中的三人仍旧没有从刚才的矛盾中全然抽出身来。尤其是库特,他大口大口地不住喘着气,比起愤怒,更像是气管受了伤。格拉德则是失魂落魄的模样,似乎刚才的一番话已经彻底击溃了他。

奥罗拉全然在状况之外。他无不担忧地询问摇摇欲坠的格拉德。然而对方并没有给以他任何回话。

库特最后狠狠地瞪了格拉德一眼,背过身离开。

格拉德好半天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但在奥罗拉的询问下还是控制不住地声音颤抖:“他怎么会死呢?”

“……”奥罗拉没说话,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瘦弱的肩膀。

格拉德想到莱斯利总是跋扈嚣张的模样,想到莱斯利的刻薄恶劣,想到莱斯利对待穷困人的温柔与耐心,想到莱斯利漂亮的眉眼。想到他对于医学的热衷,想到他对于梦想的追求。想到他和自己吵架的模样。想到他和自己道歉的模样。

其实他是讨厌对方的。在上辈子自己倒在对方门前,苦苦哀求能够给海恩家全新的出路之时,对方无动于衷的时候,他就厌恶起了自己伪善的朋友。

但真的到了能够杀死对方的时候,格拉德发现自己也确实没有办法下手。

就像此时此刻,听到对方死去的消息时,不可思议后的悲痛,着实让本以为的得偿所愿而消散完全。

他并不想莱斯利死去。

也许他也没有真的死去。

莱斯利怎么会死呢?

而这一切的侥幸与期望,都在看到那破碎的尸体后化为泡影。年轻的医师仍旧穿着雪白的外褂,如果忽略掉胸口的大片鲜红的话。俊美的面容仍旧端庄,保持着一种已然平静的诧异,仿佛对于那可憎的行凶者的出现并没有任何意外。

“致命伤在胸口。”科里·修双手环抱在胸口,并没有展现出多少对于逝者应有的悲痛来,“凶手的身高应该和医生差不了多少。”

这些话是对着新到来的格拉德与奥罗拉说的。在场的其他人对于面前的惨状早已失去了第一次见到的惊恐,而是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至于谈话内容有多少关于这已经冷却的死者,那便不得而知了。

“医生在前几周才来到我们的船上。”科里·修继续平静地说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和他结仇吧。”

虽然听上去是平静的陈述句,但其实应该是个反问才对。

众人的谈论声逐渐弱下去,最后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后面打破寂静的是个猛地提高的尖锐声音:“明明就不可能是我们做的!为什么还要把所有人都喊过来?”

对方是个非常瘦弱的船员,平日里做的也都是给高大水手们端茶送水的陪笑工作,属于这艘船上最底层的一员。

但是他大逆不道般的话并没有叫船长有任何发怒的征兆。科里·修甚至好脾气地笑了笑,温声道:“我自然是相信大家每一个人。但是,没有人想要和一个杀人犯一起在海上航行。”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对于每一个水手来说。”

此话落地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意识到,向来沉默的船主人是认真的,要把这位医生的死查个水落石出。

“……好吧。”率先附和他的是一个高大的水手,格拉德认出这就是最初在甲板上踹了自己一脚的人,“我们是应该查出来。科里说得对。”

科里·修对于对方的赞同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

“就我所知……”水手低眉做出思忖的模样,“汤姆和这位医生曾经吵过一架。萨利和这位医生有些许感情纠葛。而我自己呢,曾经被这位医生偷走了一壶酒。”

他说话的模样轻松惬意,似乎说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小事。但被他提及到的两个人却是立即脸色惨白。但碍于对方的高大身量,没有一个人敢出言反驳。

“对了还有。”水手继续笑眯眯地说,“这个小脆瓜在内,所有人都找这位医生看过病。”

空气瞬间变得凝滞。

被他特意指出的格拉德面无表情,藏在身后的手指却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莫诺……你的意思难道是,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吗?……”先前出声反驳船长的船员又小声而颤抖地问道。

莫诺好脾气一样地笑起来:“当然不会。我相信大家都不会是杀人犯。”

但不会有人真的相信他所表现出来的温和。毕竟这人确实是笑里藏刀的可怕人物。

“……好了。”科里·修终于出声了,“谢谢你提供的线索。以防万一,我想问问,这位杀人犯愿意现在站出来么?”

众人面面相觑,但并没有任何动作。

“那好。”科里·修对现下的局面并没有任何意外,面色如常地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在寻找并淹死这位凶手之前,我们需要同步一下信息。”

“医生被发现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以前。”科里·修淡漠道,“发现的人是他的好朋友,库特·迪鲁。”

“他们两个人被不明人士绑来了我们的船只。”船长说,“在来到这艘船以前,他们一个是贵族的少爷,一个是贵族的养子,身份显赫,情谊深厚。”他顿了顿,“库特·迪鲁向露娜发誓,自己不是杀害对方的凶手。”

听到自己名字时,库特喘着粗气,看起来情绪激动。

科里·修适时把话头交由对方。

“我看到了那个人对他做了什么……他击打他的脑袋,用刀刺破了他的胸口……”库特用力地呼吸着,声音沉痛,“我来找莱斯利拿药。因为我的脊背受了伤,现在还是一片淤青……”

他突然苦笑一声:“不过现在它出现了更加可怖的伤口,估计也没办法再看出之前的淤青了。”

他确实没有说谎。实际上,他的伤重得几乎要叫人怀疑这人还是活人的可能性。

“我刚进来,头上就挨了一击……我的眼睛一片都是红的,几乎看不清我周边的东西,走一步路都要被绊上好几下……”

“但我不会认错……”库特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更加粗重了,“我看到那个人的脸了……”

“就是你!”他的声音忽然高昂急促起来,指向了不远处的格拉德。

“是你……杀死了他!”

他空洞的缺失了半个眼球的眼眶血红,仿佛流淌着什么。没有人见到这样的脸不会诧异,没有人不会因为这样的证词而心颤。

虽然他指控的那个人面无表情,仿佛被这样控诉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

“!”

突然的一声雷鸣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

一道刺目的闪电,透过破败的天花板,照耀在他惨白的脸上。

暴风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