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间相邻的土坯房,墙皮有些剥落,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缺了角的木桌,和两把椅子。
床上铺着的被褥看起来洗得发白,却还算干净。
“无妨,村长不必介怀。”凌言温声道。村长走后,他站在门口,看着这几乎家徒四壁的屋子,一时有些无措。
苏烬却已熟稔地动手收拾起来,先将床上的旧被褥铺开,又用布巾仔细擦拭了桌椅。
“今日匆忙,先凑合一晚,”他回头看向凌言,目光柔和,“明日我去附近镇上看看,买些干净的被褥和用品。”
凌言“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点的衣裤,嫌弃地蹙起眉,裤脚和袖口都糊满了泥。
“我去给你打水沐浴,”苏烬见状,主动道,“顺便把衣服洗了,不然明日没法穿。”
“我自己……”凌言想说自己来,却被苏烬打断。
“师父怎好亲自动手?”苏烬挑眉,语气带着惯常的戏谑,“弟子伺候师父,天经地义。”他说着,不等凌言反驳,便端起墙角的木盆出去了。
凌言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坐下。木板床有些硬,他伸手摸了摸袖袋里的指环。
苏烬很快打了热水回来,又找来一块干净的布巾递给凌言。
凌言接过,看着他蹲在地上,将自己沾满泥的衣裤泡进木盆里,动作熟练地揉搓着。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显得那张本就俊美的脸庞更加好看。
凌言看得有些怔忪,直到苏烬抬头看他:“发什么呆?快去沐浴吧,水要凉了。”
他这才回过神,端着水盆走到里间简易的屏风后。
水声淅沥,苏烬在外面专注地搓洗衣物,偶尔抬头看一眼屏风的方向,眼底笑意温柔。
待凌言换了身干净的中衣出来,苏烬已经将湿衣服晾在了屋外的绳子上。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油灯昏黄的光映着简陋的墙壁,倒生出几分静谧的暖意。
凌言坐在桌边,看着苏烬收拾东西,心里正盘算着明日该如何更熟练些,忽听得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接着是个姑娘的声音:“苏仙君,您睡了吗?”
是秀儿。凌言早就留意到这个年轻姑娘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苏烬,眼神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爱慕。
苏烬闻言,起身撩开草编的门帘走到门口,只见秀儿站在月光下,手里捧着一小捆艾草和一个陶罐。
“在这呢,姑娘有事?”苏烬的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
秀儿见他出来,脸颊一红,往前递了递手里的东西:“这是艾草,驱蚊的,还有些治蚊虫叮咬的药膏,村里多得是,给您送些来。”
“多谢。”苏烬接过艾草和陶罐,颔首致谢,便准备关门回屋。
谁知秀儿却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想跟着进来:“苏仙君,我看您屋里……”
她的话没说完,目光却透过门缝看到了屋里的凌言。
此刻凌言只穿着中衣,墨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右耳那枚月白琉璃耳坠在油灯下泛着温润的光,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眉眼间带着沐浴后的水汽,竟有种说不出的清隽雅致。
秀儿显然没料到屋里还有人,且是这般模样,顿时愣住了,脸上的红晕也褪了几分。
凌言也没想到秀儿会突然跟进来,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蹙眉道:“做什么?”他的声音本就清越,此刻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更显得疏离。
苏烬察觉到凌言的不适,立刻侧身挡住秀儿的视线,语气也冷了几分:“夜深了,姑娘请回吧。多谢姑娘的艾草,我收下了。”
秀儿这才回过神,看着苏烬挡在门口的姿态,又看了看屋里那位凌仙长明显带着排斥的眼神。
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喏喏地应了声:“那……那苏仙君早些休息。”说完,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苏烬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放下门帘,转身走回屋。
屋里只剩下两人,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凌言低头整理着桌上的书卷,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眼神有些飘忽。
苏烬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微微抿起的唇,低声笑道:“怎么了?还在生气?”
“没有。”凌言立刻否认,却没抬头。
“哦?”苏烬拖长了语调,凑近他,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廓,“那阿言为何连看都不看我?莫不是……方才见那姑娘送我艾草,心里不痛快了?”
凌言的耳根“腾”地红了,猛地抬头瞪他:“胡言乱语什么!”
“我哪有胡言乱语?”苏烬挑眉,眼底笑意更深,“我方才可都看见了,我家阿言明明就是吃醋了。”
“我没有!”凌言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些,又很快意识到不妥,压低了声音,“不过是觉得她……不知分寸罢了。”
苏烬看着他明明在意却偏要逞强的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凌言放在桌沿的手。
“好了,不逗你了。”苏烬的声音放柔,“在我心里,除了阿言,谁也入不了眼。”他说着,抬起凌言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凌言被吻的耳尖发烫,他垂着眼往旁边挪了挪,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木纹,声音含糊:“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回你屋子去。”
“我的屋子?”苏烬挑眉,往他身边凑了凑,膝盖几乎碰到他的,“这村里哪来我的屋子?难不成阿言是想把我赶到柴房去?”他语气里带着笑,伸手揽住凌言的肩。
“那边空着的耳房不是吗?”凌言抬眼看他,睫毛在油灯下投出细碎的影,“这床太小了,睡不下两个人。”
“谁说睡不下?”苏烬低笑一声,干脆整个人转过来面对着他,膝盖抵在木椅边缘,“我抱着阿言睡,保证掉不下去。往日在山上,你不也总嫌我床窄,最后还不是挤着睡?”
他说得自然,指尖已经熟稔地勾住凌言散落在胸前的一缕发丝。
凌言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抿了抿唇:“那是在山上……”听雪崖常年也没有弟子敢不经过他允许靠近,自然是不怕,可如今在这村子里堂而皇之同榻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