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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的肯定,让嬴政心中涌起巨大的波澜。

“然,吾之道,于这凡尘俗务,实非吾所长。” 通天话语坦荡直接,并无丝毫掩饰。

“你之困惑,你之志向,根基在于人界,在于这亿万生息繁衍之民,在于这方寸山河社稷之道。此道,当寻精于此者。”

通天目光投向某处:“你可去请教允初。”

“允初?”

饶是嬴政心志已然坚毅如铁,此刻也禁不住瞳孔骤缩,心神激荡。

允初!

这个名字,对于人族而言,岂止是如雷贯耳。

那是铭刻在传承中的圣名。

矗立在无数人族圣地、供万世瞻仰与传承的道藏碑,正是这位传说中的存在亲手所立。

就在嬴政心神震撼、思绪翻腾之际,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仿佛他原本就在那里,只是无人察觉。

来人一袭玄色道袍,正是允初。

“既已亲尝那面朝黄土背朝天之苦,既已体悟那靠天吃饭、朝不保夕之艰,明根基之重,欲固本培元,那吾,便授你格物之法。”

允初缓缓抬起双手,掌心之上,玄光微闪,竟凭空现出两样物事。

左手,是一卷由陈旧竹片编缀而成的厚重竹简,右手,则是一幅展开的、质地细密柔韧的帛锦。

“观此二者,材质不同,形态各异。汝且言之,其用相通,其别何在?”

“竹简取材于竹,虽则厚重,却易得、价廉,故我人族书写记事,多用此物。然其笨重,翻阅携带皆不易,且易散乱磨损。”

“此帛锦,乃丝帛所制,轻薄柔软,便于书写携带,且不易损毁。然其代价高昂,非王公贵胄不能常用,于亿兆黔首而言,实乃奢望。”

“然。竹简繁重,帛锦难及。那汝可曾想过,天地之间,是否可寻得或创制一物,兼具二者之长?既如帛锦般轻薄柔韧,便于书写携带,又能如竹简般取材易得、造价低廉,使知识得以更广传播,不再为材质所困?”

嬴政闻言,目光灼灼:“有,在格物之法中。”

“善!”

允初不再多言,宽大的玄色道袖轻轻一拂。

刹那间,天地景象骤变。

嬴政只觉得眼前光影流转,先前那片熟悉的沃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机勃发的奇异林地。

左侧,是郁郁葱葱、笔直参天的树林;右侧,则是茂密如海的修长竹林;不远处,更有大片大片摇曳生姿的芦苇荡。

“这些,皆可为材。”

嬴政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无数画面闪过。

树皮被剥离,竹杆被剖开,芦苇被收割成捆 巨大的石锅中,水汽蒸腾,煮软的原料被置于石臼,巨大的木槌反复舂捣,直至化为细腻如雪的洁白絮状纸浆。

竹帘探入纸浆槽中,手腕轻旋,一提一荡,一层均匀的湿薄浆膜便附着帘上,层层叠起的湿纸被置于木架间,巨大的石滚缓缓压下,挤出多余水分。

无数工序,环环相扣,化腐朽为神奇。

当一张干燥、轻薄、坚韧的纸张清晰地呈现在嬴政眼前,那画面才消散。

“此物,名为——纸!”

“纸若现世,知识传播之藩篱将破,届时,汝可愿开启民智?”

这个问题,瞬间激起了嬴政心中最深的波澜。

开启民智?让那些如同车夫般只求温饱的黔首,也能接触到曾经只属于贵族和王室的知识。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夫子的教诲、商君书中的驭民之术、阿母对权力的渴望、仆从的恐惧……以及,那仙境中一次次被轻易摧毁的无力感。

嬴政抿紧了唇,下颚线绷得紧紧的,沉默了半晌。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只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开启民智,此乃双刃之剑,固然可启民慧,然民智既开,则民心思变,诉求日增。 届时,如何统御?如何管理?昔日之愚忠,恐难维系。是否会动摇社稷根基,危及统治?”

他将心底最深沉的顾虑,赤裸裸地摊开在允初面前。

面对嬴政的忧惧,允初并未斥责,反而发出一声极轻、却意味深长的轻笑。

这笑声里没有嘲讽,却仿佛蕴含着看透万古兴衰的悲悯。

“嬴政啊嬴政,你道不开民智,那揭竿而起、烽火燎原之事,便不会发生么。”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当活路断绝,纵是目不识丁的贩夫走卒,亦会以血肉之躯撞向铜墙铁壁。”

“身为人王,汝所求者,究竟为何?”

“是高高盘踞于王座之上,视万民如刍狗,尽情吮吸民脂民膏,随心所欲,享尽人间极乐?还愿效仿上古三皇,立人伦,兴稼穑,解民倒悬,泽被苍生,留贤名于万世,受后世香火永祀?”

允初的话,震得嬴政心神摇曳。

“政,自当效法三皇圣德,为万民谋福祉,留贤名于青史。”

“既欲为圣王,欲泽被苍生,那开启民智,使民明事理、知荣辱、懂技艺、增其力以奉养家国,此等强民、智民之举,于国于民,于汝之圣王伟业,究竟有何不好?”

嬴政再次陷入了沉默。

允初的话无懈可击,民智开启后的世界,充满了未知的变数,这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

看着嬴政的迟疑,允初的眼神更深邃了。

“旧的秩序,如同朽木,终将在新的变化浪潮冲击下崩塌。与其被动等待洪水滔天,何不主动求变,在变革的洪流到来之前,重塑堤坝河道。”

“君王是否可以修行?修行之后,那移山填海之力,是否可控?其心性是否会被力量扭曲,视凡人如蝼蚁?仙门超然世外,视凡人如草芥,此等格局,当真亘古不变? 人界与仙门,当如何共处?是永为附庸,仰人鼻息?”

“在其位,谋其政! 你既已明己‘位’之所在,身为君王,所思所虑,所谋所断,便不该仅仅着眼于一姓之兴衰,一国之短长,你肩负的,是万万人的生息繁衍。”

“你也曾看过未来轨迹,王朝更迭,江山易主,血染山河。这万里江山,从来就不是哪一家哪一姓的私产,它承载的是生民!是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