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老宅的宴会厅内。
与外面颇具年代感的红木四合院不同,屋内的装饰却是极具现代中西结合的风格。
屋顶水晶吊灯在这时折射出璀璨的光,最后尽数落在台上,谢老爷子枯瘦又苍老的手臂之上。
老爷子的精神头,比起过年时来看,好像更加颓败一些。
确实如他之前跟姜晚柠他们所透露的一样,老人身体机能已经在快速减退,留给他的时间,恐怕早已时日无多。
但眼下却也不妨碍,宴会场内所有人,在看到他出现的瞬间,重新变得肃静下来。
约有百十双眼睛,皆在此刻屏气凝神,盯着那人群最中央的老人。
今天的谢老爷子,相较之前几次出面,刻意打扮得更是得体。
已经将近百岁出头的老人,岁月在他的脸上刻满了沟壑,却没磨平那双浑浊眸中锐利的光。
今天的他,穿着一身熨烫得体的中山装,将他逐渐苍老佝偻的身形,衬托得更加清瘦板直。
那双随意搭在古木轮椅上手指,更显骨节分明,却于无形中透着一种,常年掌控权利的味道。
这是多年常居上位者,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威压。
只一个不经意的抬眸,就让场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如此半晌,老爷子视线最终落在宴会厅内某个方向,老态的声音,威严依旧。
“感谢诸位今日前来,给老头子我一个面子。”
“想我们谢家在京市立足至今,也百年有余,这期间,离不开在场诸位,或是诸位父辈们,每一人的努力和支持……”
一番客套的话讲下来后,谢老爷子终于言归正传,语气缓缓步入正题。
“当然,今天老头子我叫再次把诸位聚在一起,确实是要兑现一个承诺。”
“那就是继我归鹤西去后,下一任家主的人选……”
也是伴随着谢老爷子这番话音将落下之际,原本肃静异常的宴会大厅内,终在这时变得哗然起来。
“老爷子是认真的啊?”
“怎么我听说谢言川人在国外出了事,已经不幸殒命在当初那场爆炸案之中了吗?难道新闻其实是假的?”
“这也真不好说啊,毕竟你看距离这事过去,也快有大半个月了,老爷子还把持着没办葬礼,不就是说明人其实没事吗?”
“那也不一定,万一今天老爷子就宣布,其实下任家主换了人选呢?”
“……”
大厅之内,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在这时响作一片。
见状,就在老爷子身边守着的谢家大姑,在这时颇有不满地蹙了下眉。
她正准备开口维持下场内的秩序,却不想自己这边才刚张口,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宴会厅的某处,便忽然发起一阵骚乱。
众目睽睽,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谢楷文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至到了谢老爷子身旁的台面之上。
在他身后跟着的,还有谢家的大伯,以及二姑三姑。
“谢楷文,你们这是做什么?”
好像完全意料之外的变故,令还在轮椅上的谢老爷子不禁沉下了眼神。
只是他这边声音并未来得及向宴会厅内的众人传去,身前的话筒便已经被谢楷文带来的人,不动声色地给撤到了一边。
同时也是在他眼神示意之下,二姑谢溪文更是笑嘻嘻走上前去,亲昵地推走了老爷子的轮椅。
“祖父,您身体不好,刚才又讲这么久的话,肯定早就累了,我先带你下去休息吧。”
谢老爷子锐利的眼神在这事闪了闪:“怎么?就你们这几个货色,难道还准备造反不成?”
老爷子毫不客气怼呛的一句话,令谢溪文脸上表情难得凝固一瞬。
但眼下大局未定,她还是压下了胸中的一口气,继续笑得摇曳生姿:“祖父您这说的什么话?”
“言川如今身死已是事实,您年纪大了,脑子糊涂,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您,把整个家族,都交到一个死人或者外姓人的手中吧?”
恰也是在她这边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边上台的谢楷文,已经调整好了自己面前的话筒,重新开口跟众人讲道:“诸位也看到了,老爷子身体大不如从前,怕他老人家劳累,二姐已经提前带他下去休息。”
“所以这接下来的会议,便由我代他主持,谢家这下一任家主的位置,也是由我,这个谢家唯一的嫡系长孙代为继承……”
他顿了顿,精明的眸光,在这时扫过台下的众人,简直快要压抑不住自己心头的欢喜。
毕竟他早就盼着这一天到来,历经千辛万苦,如今总算得偿所愿,又如何不欣喜。
同时,另一边已经快将谢老爷子推下台的谢溪文,也在这时不经意地跟前者努了努嘴:“喏。”
“老爷子您看,这家可还是在您的嫡系血脉手中,我们这些个旁支哪来的造反一说。”
“这些年您偏爱谢言川那小子,我们看在眼里,心里虽然羡慕,但身为长辈,也不至于跟小孩一般计较的吧?”
“但如今他确实不在了,我这个做孙女的,也真心劝您一句,别再犟了,这偌大的家业,留给我们自己人,怎么不比她姜晚柠一个外姓人强百倍千倍?”
谢老爷子枯瘦如柴般的手,在这时狠狠扣紧轮椅边的扶手当中,语气更是咬牙切齿。
“你们当真,对言川他……”
“狼子野心,豺狼虎豹!就谢楷文那自认有个小聪明的家伙,跟你们混在一起,哪天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到时谢家落在你们手中,也撑不了多久,必将走向灭亡!”
老爷子显然不愿看到自己多年心血,就此将毁于一旦,也是被谢溪文一番话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但后者却是不以为然:“那就不是您该考虑的事情了。”
“既然您都这个岁数了,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个老人一样,当个合格的闭嘴者呢?”
“你!”
老爷子在这时气急,威仪的气势大开,于两人身边隐隐形成了对峙之势,气氛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