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市的繁华建立在金钱之上。
有钱人才能领略一二。
但是有钱的人终究是少数。
对大多数人而言，在感受到繁华之前，更先感受到的是冰冷的钢筋混凝土，以及日复一日的高压快节奏生活。
林深还稍微好一点。
他起码还有个小小的家，家里有个女儿在等着自己。
傍晚时分。
在西沉的余晖中，林深骑着共享小电动车往城市边缘开。
他前天在城市边缘的老居民小区租了一间房。
两室一厅，有个小厨房，每个月要两千五的租金。
这是目前生活的主要开支。
不算多，但也不容易挣到。
林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第三天了。
他今天还是没有找到工作。
不过他从来都没有闲着，上午找工作，下午他就去跑外卖。
其实一整天跑外卖收入也还可以，但有份稍微稳定些的工作肯定会更好。
他不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家庭结构，他还有个三岁的女儿，不能局限眼前，还要更多的考虑未来。
林深骑着车，在心里规划着明天找工作的事宜。
无论到了哪里，无论发生了什么，生活都还要继续。
骑着骑着，共享电动车响起了清晰的提示音，提醒即将离开服务区，并告知车辆不能在服务区外归还吧啦吧啦……
这是每天的固定环节。
每当响起提示音的时候，林深就知道要到达目的地了。
在附近的停车区域把共享电动车停好。
林深提着东西，步行一段距离，进入一旁的老居民小区。
这里陈旧，但是不脏，环境还算整洁。
门卫大爷也是里面的住户，看到林深回来，还对他笑笑致意。
林深租的房子就是门卫大爷家闲置的另一套。
是的，人家虽然是门卫，但在这里却有两套房子。
林深回以微笑，然后进入小区，上楼。
也不知道今天菌菌一个人在家怎么样。
说实话，把一个三岁大的小孩子单独留在家，这是极其危险的行为。
但是……菌菌比较特殊。
虽然她的思维受限于小脑袋瓜的发育程度，但她内心却是实打实的十八岁女大学生。
林深还给她买了个便宜的手机，让她有什么事就第一时间联系自己。
午餐当然也考虑到了，提前准备好，微波炉她也能操作，热一热就行。
这两天都是这么过来的，没出什么差错。
但即便这样，林深在上楼的时候还是加快了脚步。
还是要亲眼见到女儿才能完全放心。
他来到家门口，拿出钥匙。
还没把钥匙插进锁孔。
门“吱——”的一声打开。
老木门，门轴有异响。
紧接着。
林深便见到了踮起脚用双手开门的小不点。
菌菌笑容灿烂：“爸爸～你回来啦。”
还是和昨天一样。
见到这个笑容，一整天的疲惫和委屈都被驱散了。
林深走进屋，合上门，“你又从窗台看到我了？”
“恩。”菌菌笑着点头。
谁能想到这个总是满脸笑容的小不点，在长大后会变成冷冷酷酷的大姑娘。
这种时候还是小孩子好，一有开心的情绪就会通过笑容表达出来。
长大后就全都藏起来了。
且看且珍惜吧。
林深顺手揉揉她的脑袋。
也是且揉且珍惜。
随后，他把藏在身后的小袋子拿出来，“给。”
通过透明的塑料袋可以看出，是小蛋糕！
菌菌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哇！”的一声接过。
这只是几块钱的廉价奶油小蛋糕，也不知道她怎么每次都能这么开心。
“爸爸。”菌菌提着蛋糕，很宝贝地往里面看。
“恩。”林深应了一声。
菌菌抬起视线，一脸天真地问他，“今天是找到工作了吗？怎么买蛋糕给我呀？”
林深表情愣了一下，惭愧。
“爸爸今天还是没有找到工作，”他实话实说，“不过，小蛋糕又不贵，你喜欢吃的话，每个星期都可以吃好几次，吃太多对牙齿不好。”
菌菌“哦哦”两声，说“爸爸辛苦了。”
简单聊了两句，林深换完鞋，往屋内走。
菌菌把小蛋糕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随后跟在林深旁边，她小话痨地和林深汇报今天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事。
每天都有这个环节。
林深一边做晚饭，一边听她讲。
这个时候林深总会怀疑，菌菌她到底是不是从十八岁倒退回来的。
这完全就变回了小时候的性格，变化也太大了。
“对了，你大学时候会经常自己买蛋糕吃吗？”找到机会，林深随口试探。
小脑袋瓜能思考的范围很小，菌菌摇摇脑袋，老实巴交道：“不会哦，大学时候我很少吃甜食，妈妈几乎不让我吃。”
原来长大后依旧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望着身旁这个小不点口齿不清地说我大学时候怎么怎么样……真的有种很奇怪的违和感。
林深收回视线，也不再试探，静静听她讲，当个合格的倾听者。
父女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像这样单独相处了。
以前录那档带娃综艺的时候林深就和她一起住过整整一个星期。
菌菌可能不记得了。
林深倒还印象深刻。
现在整体情况其实还比那时候要好很多。
但那时候是虚假的，现在是真实的。
林深很快做好饭菜，摆到厨房外面的桌子上。
菌菌还笨手笨脚地帮忙拿碗筷。
抱着几只碗，她都快看不到路了。
林深真怕她一不小心把碗给摔了。
本来家里就不富裕……
还好，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窗外月色溶溶，屋内亮起了明晃晃的灯。
“吃慢点。”林深这样说道。
也不知道菌菌听没听见，她端着碗大口大口地扒饭。
小孩子的身体就是容易饿，记得大学时候，她宁愿多睡会儿也不想去吃饭的日子……
人就是这样。
自己也没办法完全共情另一个时段的自己。
吃完饭。
林深洗碗。
菌菌去客厅沙发上坐着翻手机。
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以玩的，她一个十八岁的姑娘，也不可能让她像小时候那样玩一晚上的橡皮泥。
只是在她时间玩得久的时候，林深会提醒她看看远方休息一下眼睛。
等林深洗好碗来到客厅。
菌菌这时才打开奶油小蛋糕的透明塑料盖子。
林深看到了，问：“怎么还没吃？”
菌菌很坦诚，“想和爸爸一起吃。”
那天真无邪的表情。
她真的，我哭死。
林深过去她旁边坐下。
菌菌把塑料小勺子给林深。
只有一把小勺子，林深问：“那你呢？”
菌菌“嘻嘻”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身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勺子……
林深：“……”
这么一对比，自己手里的小塑料勺只能用迷你来形容了。
好吧，能看出她真的很喜欢小蛋糕。
小蛋糕能和爸爸分享，但……只能分享一点点。
林深也不和她抢，本来就是给她买的，自己就象征性的吃一小口就行。
吃着小蛋糕。
菌菌又感受到了小孩子的好处之一。
同样的食物，对小孩子来说会更大更多。
连小蛋糕都变大了！
吃着吃着，她都忍不住傻笑起来。
林深看着她，也不琢磨她在想什么。
总之那小脑袋瓜里总是想些天马行空的事，琢磨也琢磨不到。
家里没有电视。
晚上的娱乐活动就是刷手机和聊天。
林深坐在沙发一侧。
菌菌身为小孩子，在家里也不需要多注意什么，刷手机的同时，她动作大开大合，在沙发上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展现着小孩子独特的柔韧性。
林深时不时看她一眼。
实在难以想象，那个初见面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姑娘就是她。
只能说女大十八变。
变回小时候就直接被打回原形。
等时间差不多。
林深收起手机，带菌菌去洗漱睡觉。
今天天气比较热。
林深带她去洗个澡。
当然是让她自己洗，林深也不好跟进去，他在外面待命。
小孩子的玩心总是很大，洗个澡都能玩起水来。
林深靠在外面的墙上都快打瞌睡了。
他也不催促。
小孩子的快乐时光是不可复刻的，她难得会觉得好玩，就让她多玩一会儿。
也没多久。
菌菌从浴室出来，裹着仙境一样的热气。
林深带她去房间里吹头发。
让她在小凳子上坐下，林深把吹风机插上电，问她，“你怎么不多玩一会儿？我以为你还会再玩十几分钟的。”
“你看看我的手指，”菌菌朝林深展示一下手指头，她嘴唇张合，一时间想不起来怎么描述，于是便用小孩子的语言风格说道，“我的手都变老了！”
神经。
望着她被泡皱的指肚。
林深嘴角扬起。
如果不是他提前知道，他根本不会相信菌菌身体里装着的是十八岁的灵魂。
吹完头发，菌菌看起来毛茸茸的。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发量真让人羡慕。
时间不早了。
林深带她去睡觉。
给她盖上被子。
“晚上不能玩手机，”林深站在她床边，说着每晚睡前都要嘱咐的内容，“明天早上我出去得早，早餐我放在桌上，午餐在冰箱，你要按时吃，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他唠唠叨叨。
菌菌也不会嫌他烦，等他说完后才应答：“知道了。”
“恩，”林深最后又替她拉拉被子，“晚安。”
“爸爸晚安～”
在菌菌奶声奶气的声音中，林深离开房间，顺手关上灯。
合上门后。
他回头看向空荡荡的过道。
少了菌菌的声音。
这种时候显得格外寂静。
心中难免一阵空落。
这副场景……鹿可可应该没少面对吧。
真是让她受苦了。
想到这些。
林深轻轻叹口气，独自去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昨天投的简历被提了，明天还要早起去面试，要早睡才行。
洗漱结束，林深换上睡衣，爬上床。
不知道是不是岁数上来了的缘故。
睡到床上的瞬间，他感觉累了一整天的腰巨酸。
真是岁月不饶人。
记得以前找工作和挣钱的时候，比现在还要拼命，但从来都没出现过这种腰酸的情况。
林深翻过来趴着睡，一只手背朝身后，自己给自己揉腰。
动作很别扭。
一个人有些时候真的很不方便。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提了——
正好，最近淘宝搞活动，妙界肩颈按摩仪打折，只需要点击下方的链接，就能领取粉丝专属折扣……
脑袋里莫名其妙插入广告。
林深摇摇脑袋，将其驱逐出去。
头脑安静下来后，他侧头看向窗外。
今晚月光皎洁。
她……也会在看吗？
与此同时。
城堡的公主房里。
鹿可可的视线从窗外收回。
一个人看月光格外孤独。
不看了。
这种时候，她总是会想起那天她对林深说的狠话。
确实达成了目的，把林深从自己身边逼走了。
效果很好，林深也没有来找过自己。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就是想哭啊。
那些违心的话。
她说出口之后，也不比林深好受多少。
她是最清楚林深想法的人。
甚至比林深自己都还清楚。
林深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家暴的真相……
他好可怜。
但是这些都已经没机会再解释了。
林深他现在……应该快恨死我了吧……
鹿可可这样想着。
鼻腔一阵酸楚。
她蜷缩在床上，呓语般地道歉：“对不起……”
可能是这些天哭得太多的缘故，眼泪没有流出来。
想想林深，又顺便想想女儿。
深夜之后。
鹿可可又开始想明天的各种安排。
今天女管家推掉了宴会。
当她回来说明这件事的时候，从她满脸的疲惫可以看出，这并不容易。
女管家也说了，今天的宴会能推掉，但是明天必须要出席了。
鹿可可想要态度强硬的拒绝。
但是女管家说这涉及到整个城堡的命运。
想到这些天伺候自己的侍女，厨师，以及夜晚巡逻的卫兵。
鹿可可终究是答应了。
不过她要求女管家全程陪同。
鹿可可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比较自信的，她能看出，女管家肯定会在发生危险的时候保护好自己。
面对这一要求，女管家当然是答应了，这并不困难。
但其实。
鹿可可还在心里做好了另外一个打算。
她不傻。
她很清楚，既然现在那些家族的继承人可以用城堡的命运逼迫自己出席宴会，那以后必定也会用相同的方式逼迫她做出其他妥协……
鹿可可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但凡涉及任何对林深不忠的行为和决定，哪怕对方以城堡命运要挟，她也绝不会妥协。
她在早餐时候已经偷偷将一把餐刀藏了起来，随身携带。
这当然不是为了袭击别人，那样变数太多，而且她单枪匹马也没办法对抗那么多人。
但是她可以……杀死自己。
在万不得已的时候。
这是她赴宴的万全打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