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脚步微微一顿，旋即面色平静地走到床边，伸手便掀开了锦被的一角。
锦被之下，女子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羞涩。
她轻轻抬起雪白的手臂，皓腕之上，一点嫣红的守宫砂，在昏暗的石屋中依旧清晰可见。
“公子，”她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丝颤音，“还请...怜惜。”
陆云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随即也躺了上去，顺手将锦被盖好。
石屋内的灯火，不知何时已悄然熄灭。
一夜无话，唯有窗外虫鸣，和屋内偶尔传出的压抑低吟，以及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
夜半。
风拂过山谷，带着丝丝凉意。
石屋内，陆云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
身旁的女子，此刻正蜷缩着身子，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你叫什么名字？”陆云的声音比白日里多了一丝温和。
女子沉默了片刻，她才轻声开口：“奴婢...苏晴。苏晚晴。”
“苏晚晴。”陆云重复了一遍，淡淡道，“我看你并非寻常山野女子。说吧，你的来历。”
苏晚晴咬了咬下唇：“公子明鉴。晚晴本是‘青阳仙城’苏家嫡女。我苏家...曾是青阳城中颇有名望的修仙家族，老祖宗乃是筑基后期的修士，族中亦有数位筑基长辈。”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半年前，仇家‘血煞宗’联合城中另一家族，趁夜突袭。苏家上下...上至老祖，下至襁褓中的族弟，三百余口，尽遭屠戮...唯有我，在几位父母拼死之下，才侥幸逃了出来。”
“一路东躲西藏，本想寻个安稳之地潜修，待日后修为有成再图报仇。却不料...”她看了一眼陆云，又迅速低下头，“被那三个贼人所擒。”
“血煞宗？”陆云眉头微挑，“他们的实力如何？”
苏晚晴眼中恨意更浓：“血煞宗宗主，据传已是筑基后期顶峰，随时可能凝结金丹！其下更有五位筑基长老，实力皆是不俗。晚晴如今...不过炼气六层，想要亲手报此血海深仇，难如登天。”
陆云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多表情。
修仙界的残酷，他早已深有体会。一个筑基后期家族，说灭也就灭了。
他看着苏晚晴，说到：“你既已服下‘生死玄符丹’，此生便是我的人。日后，你只需安心侍奉于我。若你尽心尽力，他日我自会为你寻筑基机缘。”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能不能把握住，能走到哪一步，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
苏晚晴闻言，黯淡的眸子中陡然亮起一丝光芒，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陆云：“公子...此言当真？”
对她而言，这便是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虽只是筑基初期，但说话向来算数。”陆云淡淡道。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晚晴谢公子大恩！此生此世，愿为公子牛马，万死不辞！”
陆云微微颔首：“记住你的话。好好调息，明日我们便要离开此地。”
“是，公子。”苏晚晴应道。
...
翌日，天色微亮。
山谷中央，那株‘赤霞龙涎草’历经数日孕育，此刻已然彻底成熟。
通体赤红的叶片边缘，那圈淡淡的金丝变得无比璀璨，仿佛燃烧的金色火焰，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馨香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陆云没有丝毫耽搁，上前一步，指尖法力流转，小心翼翼地将这株二阶顶尖、甚至逼近三阶的珍贵灵药完整采撷而下，随后将其放入一个特制的玉盒之中。
做完这一切，陆云目光望向山谷之外。
“我们走。”他淡淡说了一声。
苏晚晴早已收拾妥当，安静地侍立一旁，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陆云心念一动，一股柔和的法力裹住苏晚晴，随即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青色长虹，刹那间冲天而起，朝着地图上辰阳城所在的方向激射而去。
高空之上，罡风凛冽。
飞行了约莫三日，眼见下方景物渐渐不再是荒山野岭，开始出现一些人烟痕迹，苏晚晴沉默了片刻，终于轻声开口道：
“公子，我们此行所要前往的辰阳宗，与奴婢家族昔日所在的青阳仙城，在庞大的九羽帝朝疆域之内，都被列为二流修仙势力。”
她顿了顿，见陆云依旧面色平静地驾驭遁光，似乎在认真倾听，便继续说道：“能被帝朝评为二流，便已经算是真正的大势力了。
“纵观整个修仙界，亿万万生灵，无数修仙者，这等级数的顶尖势力，满打满算，也不过寥寥数十家而已。每一家都底蕴深不可测，掌控着广阔的疆域与无数资源。”
苏晚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奴婢当初从家族覆灭的灾祸中侥幸逃生，颠沛流离，原本...也是想设法前往辰阳宗。”
提及往事，她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恨意：“至于那覆灭我苏家的血煞宗，虽然凶悍，但若论真正底蕴和势力评级，比之辰阳宗、青阳仙城这等二流势力，还是要差上许多，只能算作不入流势力。”
飞行数日，陆云见苏晚晴对辰阳宗颇为熟悉，便随意问了一句：“你在这辰阳宗，可有旧识？”
苏晚晴略一沉吟，轻声道：“我年少时，曾在辰阳宗的外门区域短暂修行过一段时日，那时……认识一位性情相投的姐妹，算是闺中密友。”
陆云心中念头一闪而过：“闺中密友么……修仙界人心叵测，这等关系，未必便靠得住。”
但他面上并未显露分毫，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人心如何，日后自知。
又是数日过去。
这一日，当遁光自一片连绵山脉上空飞过，前方天地豁然开朗。
一座无比恢弘、气势磅礴的巨城，横卧在了广袤的平原之上！
“公子，那便是辰阳仙城了。”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陆云目光微凝，遥遥望去。
即便是隔着尚有数十里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座仙城扑面而来的雄浑气魄。
城墙高耸入云，通体由一种青黑色的巨石垒砌而成，闪烁着淡淡的灵光，一眼望不到边际。
随着距离的拉近，仙城的景象愈发清晰。
天空之中，各色华丽的飞舟、灵梭往来穿梭，拖曳出长长的流光，数量之多，怕是有成百上千。
有的飞舟巨大如楼船，其上隐约可见修士身影绰绰；有的则小巧迅捷，如一道道流星划过。
城墙之上，不时可见一队队身披制式铠甲的修士巡逻而过，他们都是练气后期的战修。
更让陆云注意的是，一些特定的城楼箭塔之上，竟有修士统御着体型庞大的妖禽、妖兽，作为警戒。
而在城墙下方，靠近城门入口的宽阔区域，还有一队队修士手持统一制式的长枪、盾牌等法器，隐隐结成某种玄奥的阵势。
这些修士，显然是仙城的常备守御军团。
如此阵仗，便是寻常筑基修士见了，也要心生敬畏。
苏晚晴望着眼前的雄城，眼中有一丝久违的安心。
她轻声对陆云道：“公子，到了此处，便算是安全了。寻常宵小，绝不敢在这辰阳仙城放肆。”
“您看这城防，除了眼前这些常规的守备力量，以及那些巡逻的妖兽军团和法器军阵外，其核心处，更有一座三阶的护城大阵笼罩全城，一旦激发，威能深不可测！”
这些练气后期的修士，虽然个体实力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但此刻结成军阵，气息相连，隐隐与这座庞大的仙城地脉相通，恐怕还引动了部分护城大阵的威能。
如此一来，即便是寻常筑基初期的修士，一旦陷入这等军阵围攻，怕是也难以轻易应对，甚至要饮恨当场。
“这仙城之内，怕是居住了数以亿计的凡人，而修仙者的数量，恐怕也有百万之巨。”陆云暗自估量。
然而，即便是在这百万修仙者之中，能够成功筑基的，依旧是凤毛麟角。
苏晚晴先前曾言，辰阳宗这等级数的势力，金丹修士数十人，筑基修士也不过数千人。
数千筑基，看似不少，可放到这庞大的人口基数中一平均，便显得无比稀少。
陆云收敛了遁光，带着苏晚晴从空中缓缓降落，朝着那巨大的城门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