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蛇，\"阿漓看了一眼，神色凝重，\"剧毒无比，被咬到基本没救。\"
卢敖却有不同看法：\"地势固然险要，但更重要的是人心。百越诸族能够在此繁衍生息，靠的不仅是山川之险，更是对这片土地的熟悉和眷恋。\"
早起继续赶路不到一个时辰，前方传来水声。转过一个山弯，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瀑布从百丈高崖飞流直下，水雾弥漫中隐约可见彩虹横跨。瀑布下方是一个深潭，潭水碧绿如玉，清澈见底。
\"好水！\"李明衍不由赞叹，快步走到潭边，掬起一捧水仔细观察，\"水质纯净，应该是山泉汇聚而成。这种水源在中原已经很难见到了。\"
阿漓走到他身边，眼中闪过一丝自豪：\"百越的水，自然与中原不同。我们这里雨水充沛，山高林密，每一条溪流都是活水。\"
\"但也因此难以治理。\"李明衍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围的地形，\"水量太大，落差太高，若要像中原那样修渠引水，恐怕...\"
\"所以我们从不强求改变水的流向。\"阿漓接过话头，\"而是学会与水共存。\"
继续前行，山势更加陡峭。到了午后，一行人来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坳，决定稍作休息。
李明衍坐在一块山石上，问阿漓：\"你们越族的禹工遗迹，到底是什么样的？\"
阿漓沉默片刻，缓缓道：\"据族中长老所说，那是一个石窟，位于圣山之巅。多代之前，我们的一位族长曾经打开过。\"
\"然后呢？\"
\"然后就封闭了。\"阿漓的表情有些复杂，\"族长只说了一句话：'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李明衍眉头微皱：\"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阿漓摇摇头，\"但根据你在楚地发现的线索，这个遗迹应该记载着打通越地与中原的水文信息。或许...\"
她没有说下去，但李明衍明白她的担忧。一旦水路打通，中原与百越的交流势必增加。对于世代生活在山中的越族来说，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我已经用我们越人的方法，通知了族人。\"阿漓说道，\"他们会在前方接应等我们。\"
又行了十数日。就在众人都精疲力竭时，前方没有路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人影。
\"姐姐！\"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身形矫健的青年从山石间跃下，身后跟着十余名越族战士。青年相貌与阿漓有几分相似，但更加英武，一看就是常年在山中行走的好手。
\"桀骏！\"阿漓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弟弟。
桀骏也紧紧回抱着姐姐。兄妹俩就这样拥抱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李明衍识趣地退后几步，给他们留出空间。
\"你又高了。\"阿漓松开手，仔细打量着弟弟，眼中泛着泪光，\"也黑了。\"
\"姐姐倒是...\"桀骏本想说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着阿漓身上的中原服饰，眼神复杂，\"看起来很好。\"
\"这些年...\"阿漓想解释什么，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阿爹阿娘的坟，我一直在照料。\"桀骏轻声说道，\"每年祭日都没落下。\"
阿漓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对不起，我...\"
\"不用说对不起。\"桀骏伸手抹去姐姐的眼泪，就像小时候姐姐照顾他那样，\"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们都明白。\"
\"我没有怪你！\"桀骏眼眶也红了，\"我只是...只是想你！这么多年，每次听到北方传来的消息，我都担心得睡不着。秦国、赵国、楚国...那些地方战乱不断，我就怕哪天传来你的噩耗。\"
他的声音哽咽了：\"你知道吗？每次我做噩梦梦到你出事，都会跑到山顶去看北方。我想，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事，山神一定会给我预兆的。\"
阿漓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傻弟弟...\"
兄妹俩又抱在了一起，这一次，他们都哭了。
李明衍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由得感慨。乱世之中，多少家庭骨肉分离，多少亲情被迫割舍。阿漓为了理想远走他乡，桀骏独自撑起家族重担，这乱世中，活着就都要拼尽全力。
过了许久，兄妹俩才平静下来。阿漓擦了擦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李明衍：\"让明衍见笑了。\"
\"哪里的话。\"李明衍上前，\"手足情深，人之常情。\"
桀骏这才仔细打量李明衍，然后对阿漓说：\"姐姐，这位就是你信中多次提到的李先生吧？\"
\"哦，我来介绍。\"阿漓擦了擦眼角，拉着桀骏走到李明衍面前，\"这位是李明衍先生，我在中原的...朋友。\"
\"李先生。\"桀骏的中原话说得磕磕绊绊，但诚意十足。他按照越人的礼节，双手抚胸深深一礼，\"我是阿漓的弟弟，多谢先生一路照顾我姐姐。\"
李明衍连忙还礼：\"桀骏兄弟客气了。令姐聪慧勇敢，这些年，要说照顾，倒是我受她照顾更多。\"
桀骏直起身，仔细打量着李明衍。
片刻后，他转向阿漓，用越语快速说了几句什么。
阿漓的脸微微一红，嗔道：\"胡说什么呢！\"
\"我说的是实话啊。\"桀骏改回中原话，咧嘴一笑，\"姐姐在信里，三句话有两句都是'明衍说'、'明衍想'，我还以为...\"
\"桀骏！\"阿漓急了，狠狠瞪了弟弟一眼。
李明衍倒是坦然一笑：\"看来阿漓确实常在信中提到我们的见闻。\"
桀骏点点头，神色渐渐认真起来：\"是啊，姐姐信中说了很多中原的事。说那里的水可以被人引导灌溉千里良田；说那里的城池宏伟，道路平整......\"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复杂：\"也说了先生你在寻找禹工遗迹的事。\"
阿漓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连忙道：\"桀骏，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说话。你看，大家都累了。\"
\"也是。\"桀骏点点头，挥手让手下人退开些，\"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去那里歇息。姐姐，这一路可还顺利？有没有遇到危险？\"
到了山洞，桀骏让人生起火堆，又取出干粮和水。他亲自给姐姐倒水，动作里透着关切：\"姐姐，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可好？有没有受欺负？\"
\"能有什么事？你姐姐我机灵着呢。\"阿漓故作轻松，\"族里...大家都还好？\"
桀骏的脸色沉了下来：\"译吁宋叔叔他，叔叔他...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