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娜翻到下一页作业时,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纸上的字迹潦草得像被巨怪踩过的蜘蛛爬痕,字母东倒西歪,“防御” 的尾字母拖得老长,“咒” 字的弯钩差点戳到页边空白,连辨认哪个是拼写错误都成了折磨。
她捏着羽毛笔的指节泛白,胸腔里憋了半天气,才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把烦躁狠狠按回喉咙里。
斯内普的耳朵像竖着的蝙蝠翅膀,早捕捉到她这边的动静。
眼角余光扫过那页鬼画符,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
“西弗勒斯,” 雅典娜把羊皮纸往桌上一摔,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疲惫,“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批改作业比熬十锅欢欣剂还耗心神。”
斯内普搅着坩埚的动作没停,药剂在玻璃棒下旋出规整的漩涡。
他太清楚这抱怨背后的意思。
既要应付课堂上精力旺盛的学生,又要处理堆成山的作业,换谁都得累垮。
但嘴上依旧不饶人,语气冷得像地窖里的冰:“邓布利多显然对你有什么误解,才会让个恨不得把办公室当床的懒鬼来教黑魔法防御课。”
雅典娜早练就了自动过滤他毒舌的本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说真的,你退休了打算干嘛?总不能一辈子跟坩埚和扣分打交道吧。”
斯内普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搅拌的力道却重了半分,药剂溅起的飞沫在坩埚壁上凝成细小的水珠:“这种问题,去问宾斯教授或许更合适,他可比我擅长规划‘身后事’。”
“那多冒昧啊。” 雅典娜笑了声,指尖在那作业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叉。
斯内普没再接话,只是加快了搅拌的速度,黑袍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扫过地面。显然觉得跟这个整天琢磨些不着边际问题的家伙闲聊,纯属浪费时间。
雅典娜见斯内普低头装傻,笔尖在红墨水瓶里蘸了蘸,突然伸手用羽毛笔尾端轻轻怼了下他的腰侧。
那力道轻得像羽毛扫过,却带着点故意的挑衅。
斯内普的腰背猛地一僵,像被施了僵硬咒似的,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 “啧”。
黑袍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又迅速放松,只是耳根悄悄泛起层薄红。
这触感太熟悉了。
上学期两人冷战之前,蔖隐总爱趁其他学生不注意时搞这种小动作。
有时是拿课本边角戳他后背。
他握着玻璃棒的手紧了紧,却没回头,只是把坩埚里的药剂搅得更快了些,语气里裹着层没散的寒霜:“无聊。”
可那声音里的紧绷,却比平时软了半分,像被温水浸过的冰块。
从前,这些突如其来的小动作总让他浑身绷紧。
指尖刚触到腰侧的瞬间,他第一反应便是警惕地扫视四周。
生怕哪个学生从气窗偷看到这副模样,那些关于 “斯内普教授也会被逗弄” 的流言能在霍格沃茨飞满三天三夜,足以让他精心维持的威严崩塌一角。
更让他不耐的是这种近乎冒犯的亲昵。
可每次想发作时,总会想起那些写在羊皮纸上的道法符咒,只有蔖隐能讲得透彻。
于是所有怒火都被强行按回喉咙,化作眼底更深的冷意,捏着坩埚钳的手再用力些,直到金属边缘硌出红痕才算作罢。
可冷战过后不一样了。
羽毛笔杆戳过来时,他依旧会皱眉,喉间的 “啧” 声里却少了从前的戾气。
余光瞥见她得逞后偷偷扬起的嘴角,竟没像往常那样觉得刺眼。
那些曾被视作 “挑衅” 的小动作,如今落在身上,竟奇异地褪去了大半冒犯感。
心底那点因 “威严受损” 而起的烦躁还在,却稀薄得像层晨雾,转瞬就被另一种更模糊的情绪盖了过去。
那是种连他自己都不愿细想的、近乎默许的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