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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雨没有要停的意思,严瑾裹着那条带着霉味的麻布毯子,蜷缩在土灶旁唯一一条还算干燥的草垫上。

灶膛里微弱的火苗跳跃着,勉强驱散着茅屋里的阴冷湿气,却无法驱散屋中的寒意。

这个认知如同沉重的枷锁,牢牢套在他混乱而空白的意识上。

现在他只能零星记得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出现最多的就是一袭红裙的少女。

但是现在失去了灵力,他现在只是一个连站立都需勉力支撑的废人。

陈老汉夫妇的善良收留,成了他在这陌生天地唯一的安慰。

“娃子,喝点热粥。”

陈大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稀薄的米粥,颤巍巍地递过来。

她的脸色依旧蜡黄,气息短促,但眼神里是纯粹的关切。碗里飘着几根不知名的野菜,米粒少得可怜,但这已经是这对贫苦老人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多谢大娘。”

严瑾接过碗,指尖感受到粗糙陶碗传来的暖意。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大娘额头的方向,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寡淡却温暖的米汤。

滚烫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流入冰冷空虚的胃部,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热流,让他冻僵的四肢仿佛都活络了一丝。

活下去!然后找到那些丢失的记忆和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严瑾沉默地融入了陈老汉家极其简陋的生活。

他不再去徒劳地回忆那些带来剧痛的混乱光影,而是将全部精力集中在恢复这具孱弱不堪的躯壳上。

他学着陈老汉的样子,在天气稍好时,拖着依旧酸软无力的身体,在屋后的山坡上小心翼翼地拾取干柴。

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抱起并不沉重的柴捆,都让他气喘吁吁,眼前发黑,汗水浸透陈老汉借给他的、同样破旧的粗布短衫。

陈老汉总想拦着他,但他只是固执地摇头。身体的疲惫和酸痛,反而让他暂时忘却了脑海中的混乱。

他学着辨认陈大娘指点的一些常见的、药性温和的山草药。

陈大娘虽然病重,但多年行医的底子还在,对山野间的草木有着深厚的了解。

她倚在炕头,声音虚弱却清晰地告诉严瑾哪些草叶可以祛寒,哪些根茎可以安神,哪些野果捣烂了能敷治简单的皮外伤。

严瑾蹲在院子里,仔细地观察、嗅闻那些带着泥土气息的植物,这些平凡的知识,是他在这个世界生存的第一步。

更多的时候,他沉默地坐在灶膛前,看着跳跃的火苗出神。

陈老汉为了生计,依旧要每天进山采药,陈大娘则大多时间昏睡在炕上,偶尔清醒时也是咳嗽不断,气息微弱。

茅屋里只剩下柴火噼啪的声响和老人压抑的呻吟。

就是在这样绝对的寂静中,严瑾开始尝试找回过去的“自己”。

他不再强行去抓取那些带来剧痛的记忆碎片,而是像梳理一团乱麻般,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去感知自己这具身体,去捕捉那些存在于混乱意识之下的、最细微的本能反应。

在他的身体之中似乎有着两份隐藏极深的力量,但是现在他还是需要先汲取一些这个世界的灵气来将经脉之中的郁结打通。

这些细微的灵气波动和身体中的反应,成了他探索自身的线索。

与此同时对于自己原本的身份他现在也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严瑾……”

他在心中默默咀嚼这个名字。

每当默念,心头都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仿佛触碰到了某个深埋在灰烬下的、滚烫的烙印。这个名字,是他与过去唯一的、模糊的连接点。

除了感知自身,他也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外界。

他仔细聆听陈老汉偶尔提及的只言片语:这里是上界东海界域的边缘,属于一个叫“大胤”的凡间皇朝。

最近的城池是数百里外的凉州,一个常年征战充满是非的边关之地。

陈老汉的儿子曾是凉州军士,战死沙场。儿媳带着孙女改嫁到了凉州城里一个姓李的员外家……

这些信息如同拼图,一点点勾勒出他所处环境的大致轮廓。

他还注意到,陈大娘的病情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能勉强坐起来说几句话,黑气也似乎淡薄些;坏的时候,则昏睡不醒,浑身发烫,那额头上的黑气便如活物般翻涌,散发出更加阴冷污秽的气息。

每当这时,陈老汉便焦心如焚,不顾一切地进山,寻找更珍稀的药材,尽管那些药材大多也只能换来微薄的铜钱,勉强维持生计和购买一些基本药材。

严瑾的体力在极其缓慢地恢复。

能帮着陈大娘在院子里晒晒那些不值钱的草药,还能尝试着劈一些细柴。

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他依旧想不起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沉在深海的巨石,无法打捞。但严瑾心中的紧迫感却与日俱增。陈大娘额头的黑气,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斩落。

又是一日午后,难得放晴。

陈大娘精神稍好,倚在门口晒太阳。

严瑾坐在一旁,低头清理着草药上的泥土。阳光洒在他身上,带来久违的暖意。

“小王。” 陈大娘忽然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温和,“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以前的事了?”

严瑾动作一顿,抬起头,对上老人浑浊却温和的目光。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缓缓摇头。

陈大娘看着他,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理解与怜悯:‘

“唉……可怜的孩子。记不起也好……有时候,记着太多事,反而是种折磨。就像老婆子我……”

她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眼神有些空洞,“那些凉州城里的事……那些陈年往事都随他去吧。”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额头上的黑气仿佛又微微翻涌了一下。

严瑾的心猛地一紧。

他紧紧盯着那丝黑气,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混乱的意识:

这黑气……是否与凉州城的那些经历,特别是没能救活州府小公子那件事,有着直接的关联?

现在的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多的实力!需要找回哪怕一点点过去的自己。

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身体恢复了,必须主动去寻找线索。找回记忆的钥匙,或许凉州城就是他的下一站?

他看着陈大娘饱受折磨的脸庞,看着空荡荡、一贫如洗的茅屋,看着陈老汉被生活压弯的脊梁。

一股强烈的冲动在他胸中翻涌。

他必须做点什么。为了这对善良的老人,也为了……找回那个迷失在虚无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