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夜色,如同一张被霓虹灯烧灼出万千孔洞的巨大黑色绒布,繁华与腐朽的气息在空气中交织弥漫。
新宿区,尤其是歌舞伎町周边,是这张绒布上最浓墨重彩也最光怪陆离的一块区域。
假面小队抵达东京已是第三晚。
与前两日在浅草、上野等相对“规矩”的区域进行的初步侦察不同,新宿的地下色彩更为浓重,也是他们尝试接触灰色情报网的首选之地。
然而,过程远比预想的困难。
这里的黑市酒吧门槛更高,语言和文化隔阂如同无形的墙壁,他们手中那点从鹿儿岛混混那里“筹措”来的资金,在东京的暗流中显得微不足道,连像样的线索边缘都难以触摸。
此刻,他们隐匿在歌舞伎町主干道旁一条岔出去的后巷阴影里。
巷子狭窄而深邃,两侧是高耸建筑的背面,窗户大多漆黑或被广告牌遮挡,空气中混杂着垃圾腐烂的酸臭、潮湿的霉味以及残留的烟酒气息。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从巷口泼洒进来一小片,却无法驱散深处的黑暗,反而勾勒出堆积如山的垃圾箱和废弃杂物的轮廓。
他们跟踪一个之前在某个不起眼小酒吧里接触到的、眼神闪烁的中间人来到这里,那人声称“有门路搞到些‘特别’的消息”。
但一进入这条巷子,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
“跟丢了。”
月鬼的声音如同耳语,从最前方的阴影中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他在这种复杂环境下本应如鱼得水,但对方的反追踪意识和对地形的熟悉超乎预期。
“意料之中。”
王面低声道,他看着前方幽深的巷子深处,
“这本身可能就是个试探,或者陷阱。准备撤离。”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巷子更深处,传来了压抑的喝骂声和金属碰撞的闷响。
七人瞬间绷紧神经,默契地分散隐蔽,紧贴垃圾箱和建筑凹陷处的阴影中,气息收敛到极致。
只见巷子尽头,一片相对开阔的垃圾堆放点附近,两拨人马正在对峙。
一方大约五六人,穿着剪裁考究但此刻已凌乱不堪的黑色西装,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脸上残留着惊怒与恐惧,背靠着一个巨大的绿色垃圾箱,呈防守姿态。
他们的西装领口,隐约可见一个家族徽记刺绣——
根据天平之前搜集的信息,这是“风祭家”的标志。
而他们的对手,只有三人。
为首者身形瘦削,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黑色羽织,双手随意地插在衣兜里。
夜色中,他的面容看不太真切,唯有一双眼睛,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与漠然。
他腰间斜挎着一柄太刀,刀未出鞘,却自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在他身后,两名沉默的随从如同雕像。
“风祭家越界了。”
黑衣少年的声音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起伏,在这寂静的巷子里异常清晰,
“交出我要的名单,留你们全尸。”
风祭家为首的一个壮汉啐出一口血沫,强撑着气势大声喝道:
“寒川司!这里可是新宿!不是你们寒川家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寒川司……
王面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立刻与天平资料库中那条高额通缉令对应起来——
【猛鬼】级通缉犯。
寒川司似乎连反驳的兴趣都欠奉,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
他身后一名随从如同鬼魅般突进,手中短棍狠辣地砸向风祭家壮汉的膝盖,壮汉勉强格挡,却被巨大的力量震得踉跄后退。
这一退,恰好撞向了假面小队藏身区域附近的一个空铁皮垃圾箱,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垃圾箱的震动波及了紧贴在旁边的月鬼。
几乎是本能,月鬼极轻微地抬手格挡了一下。
然而,就是这细微到极点的动静,让巷子尽头的寒川司目光骤然转来,锁定了这片阴影区域。
他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冷笑说道:
“哦?还有旁观者……是风祭的援兵,还是想捡便宜的野狗?”
空气中,一股无形的杀意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并非针对风祭家残党,而是笼罩了假面小队藏身之处。
寒川司腰间那柄太刀发出极其轻微的震颤嗡鸣,王面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抬手,用极其严厉的眼神制止了身边瞬间进入备战状态的旋涡和月鬼任何可能反击或防御的动作。
绝对不能动用禁墟,甚至连明显的格斗架势都不能有。
他用手势对所有人强调:
“不能动手。”
寒川司似乎对风祭家残党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他并未看向那些惊恐的打手,只是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道:
“碍眼。”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王面几人并未见寒川司拔刀,但在巷子另一端,一名试图悄悄爬向巷口逃跑的风祭家成员身后,一道细长的、纯粹由阴影构成的黑色刀影凭空浮现,无声无息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那成员身体猛地一僵,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软软倒地,生机瞬间湮灭。
那道黑色刀影掠过时带起的锐利余波,切开了旁边斑驳的砖墙,留下一道深达数寸的斩痕。
几块碎石迸溅开来,其中最尖锐的一块,几乎是擦着旋涡的鼻尖飞过,带起的劲风让他脸颊生疼。
旋涡呼吸一窒,差点骂出声,被身旁的檀香死死按住肩膀。
这是赤裸裸的示威,也是试探。
寒川司在警告阴影中的窥视者,同时判断他们的反应。
王面心脏紧缩,但表情依旧维持着绝对的冷静,甚至刻意让身体显得有些“僵硬”,模仿普通人在极度恐惧下的反应。
他紧紧按住身边躁动的旋涡和眼神冰冷的月鬼,用目光传递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忍。
风祭家剩余的打手见到同伴瞬间毙命,彻底崩溃,有人瘫软在地,有人试图求饶,但寒川司的随从已经如同虎入羊群,迅速而高效地结束了战斗。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沉闷的击打声和偶尔的闷哼。
转眼间,巷子里只剩下寒川司三人和满地生死不明的风祭家成员。
寒川司缓缓转身,正面朝向假面小队藏身的阴影。
他步步逼近,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清晰可闻,阴影中,他的瞳孔似乎泛着某种非人的幽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野兽。
“你们不是风祭的人……”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
“身上的味道很陌生。是从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