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
一个微不可察的恍惚之间,诺亚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记不起自己的名字。
不是被遗忘,而是不在乎,仿佛“名字”这个概念根本就无关紧要。
他是万界真理的集合体,是行走的禁忌,还需要什么名字?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诺亚的世界里,突然走出无数个诺亚。
有三岁时的孩童诺亚,有白发苍苍的老年诺亚,有一身肌肉的诺亚,还有拿着照片哭哭啼啼的诺亚……
这是诺亚?墨菲为自己布置的后手,借助天赋【裂变思维】布置的“意识锚点”,用于在危机时刻,护持自己的“我”。
其中一个身穿黄色道袍的诺亚扛着一面镜子,将之立在诺亚面前:“欣赏一下吧,这就是永生生命的模样吗?”
镜子中,诺亚是一个个球形的能量体,被诡异的雾状能量带串联在了一起,扭曲的光芒,无不述说着永不满足的求知欲!
三岁的诺亚走近,眼眸中透露出无尽的怜悯:“‘我’真可怜,被困住了呀。”
诺亚困惑地看着三岁的自己:我被困住了?怎么就困住了?
老年诺亚拄着拐杖,神情严肃:“你所拥有知识,正在成为你的枷锁……”
“哈哈哈……荒谬!知识就是力量,是通往永生的阶梯!”诺亚冷笑。
黄袍道士诺亚不屑的看着诺亚本体:“你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是超越了,还是迷失了?”
诺亚想要辩驳,但却发现自己无法回答。
一名白发白衣的少女诺亚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她神色清冷:“大人,你还记得我们吗?”
诺亚一脸茫然,但他却不愿意去回想,因为这似乎无关紧要。
身穿白色西装礼服,拥有紫色双眸的诺亚优雅的向诺亚本体行礼:“大人,当您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您还是您吗?”
我还是我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闪电,让诺亚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当他再度看向镜子,镜中的自己,变成了一位身穿白袍的俊雅青年。
镜中诺亚突然开口:“说出我的名字!”
诺亚正欲开口,却猛然惊觉自己的法则似乎将要离他而去!
说出名字,便是拾回本我,就意味着放弃永生层次的升华!
诺亚紧咬牙关,他无比的挣扎!
如今,永生唾手可得,但代价却是抛弃‘我’。
黄袍道士诺亚拿出一个酒葫芦,痛快地喝了一口:“何其愚蠢啊,若有些东西注定会失去,那不就正好说明,它们本就不属于你吗?”
老年诺亚拿出一本书,轻声诵读:“凡‘我’所失,皆非‘我’所有……”
诺亚眼中少见的出现一丝失措。
镜中诺亚冷笑:“看看你的样子!连自己都不敢承认吗?”
诺亚怒吼:“我只是想了解真理!这有什么错!”
“真理不是占有!而是放下。”镜中诺亚寸步不让。
三岁的诺亚声音柔糯,眼神极为清澈:“‘我’追求的那些法则,并不会成为‘我’啊……”
一身肌肉的诺亚神色坚毅:“‘我’所追求的,都是困住‘我’的枷锁!”
我所追求的法则……是困住我的枷锁?
老年诺亚继续对着书本诵读着:“凡‘我’所求,皆受其所困!”
这句话像钥匙一般,打开了诺亚十二岁那年的教室大门,最初学习魔法的欢愉,如流水般滋润着诺亚的世界。
北郊庄园地下室是实验成功的喜悦,麾下追随者们发自内心欢笑,成就白袍时的意气风发,纵横诸天万界时充实与快乐……
一幕幕画面不断唤醒着“我”的存在,诺亚神色变得平静,目光再次充满了睿智。
镜中诺亚再次开口:“说出我的名字!”
“诺亚……墨菲!”
诸般异象纷纷褪去,诺亚世界中的法则纷纷消散,一身碾压诸天的伟力渐渐消退,就连巫师塔也散去无踪……
这一刻,诺亚似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魔法与伟力,知识与法则……”诺亚?墨菲喃喃自语,“都只是从我手中流过的工具,从未真正属于我。”
那么,什么才属于我?
诺亚?墨菲闭上眼睛。在无尽法则与知识之外,在那层层叠叠的执念之下,他触摸到了某种更本质的东西——不是他所拥有的,而是他本身的存在!
“真理应当被追寻……追寻中的真理,并不确定是否真实存在,是为‘有’;已被探知的真理真实存在,但却是‘无’……”
诺亚睁开双眼,看着万神殿中的景象,原本神色冷漠庄严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微笑。
整个万神殿突然颤抖了起来,似乎是承受不住一位真正伟大存在的气息!
殿中侥幸存活伟大存在们更是满目惊诧,看向诺亚所在的方向!这……这是超脱的境界!
诺亚微笑着:“原来所谓的禁忌真理,如此简单……”
诺亚拿出笔记,执笔在最后一页写下了一句话:“所知即所缚。”
诺亚此刻的境界,无人可以看懂,明明像个普通人,但挥手之间,魔力流转,又化作神力!
“‘有’与‘无’之间,就是生命的舞台……”
在此刻的诺亚看来,所谓的神术、法则魔法,皆是梦幻泡影,拈之可来,挥之可去。
说‘有’即有,说‘无’即无。
万法随心而生,也可随心而灭。
至三大本源,结合禁忌真理,以“三”返“二”,终于跳出了牢笼!
但是,诺亚明显的感觉到一种生命本源的悸动。
这是生命对层次跃迁的本能渴望!
这种渴望在促使诺亚抛却更多的执念,去成为更加伟大的存在。
诺亚苦笑:“这就是永生的代价吗?”
当生命层次越高,感情与执念也就越加稀少。
一开始是不在乎情感,接下来便不在乎得失,再后来不在乎生死,于无限的时光中,变得一切都不在乎。
不思、不想,明明存在,却再无任何生命能感知其存在。
以“不存在的存在”于无穷岁月中走向生命的热寂,这便是诺亚看到的永生。
这永生是真永生,但却不是诺亚所想要的永生!
“这样的永生,不过只是一个牢笼。所以,我必须克服自己的本源本能!”诺亚叹了口气。
但来自本源的生命本能会在诺亚的每一个念头中诞生,诺亚也不知道可以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