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清界限??主动出击?!”
吴应箕一听这话就懵了,心说我们不应该立即组织反击吗?
可他并没看懂眼下的局势,而眼下的情况是,东浙二党联手想要把他们给清理出去,顺带手的还能搞一波张书缘和温体仁。
没错,这头顶“百日监管”的大帽子,东浙二党那就仿佛是有了尚方宝剑一般,只要让他们抓到一点点问题,任何人都逃不过他们的审判!
而对此局势的应对之法,在张书缘看来倒也简单,一是严苛手下,二是掌握舆论,三是与朱由检通气,形成上下合围之势,方能阻绝东浙二党的善抓无辜,更有甚者还可借机让朱由检重新广布东厂探子。
我们再说回来。
瞧见吴应箕还是没理解自己的话,张书缘便只好给这位知识分子好好聊聊背后的因果了。
“对。本阁方才之所以要你与二张等人划清界限,你可知道为何?”
“请大人示下。”
吴应箕躬身一拜,静听解释。
“吴郎中,有句话说的好,凡事能笑到最后的才会是赢家,而这匡国之道也是如此。或许在你等学子看来,如此朝局理应拼命奔走呼号,来求得各方响应,合力改变局势。”
说到这里,张书缘便从桌案内起身,走到了大门处。
“但你等却忽略了一点,那便是你等手中没有权利,相较于你们眼中的恶人而言,不论你们做什么都撼动不了他们。所以你们眼下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只有勘任在朝中才可徐徐图之。”
“当然,本阁方才所说的主动出击,也是建立在你等能留在朝中之上。如若能久任朝中,那你等的才思,才可化为现实。”
张书缘看着天际开口,就好似他不是在对一成年人说话一般。
的确,就复社这群人而言,他们大多人就很是天真,不论是历史中也好,还是眼下也罢,他们总是将希望用古典书籍里的那套,来寄希望于皇帝开悟,或是借助被自己推举出来的大臣,来以求改革变化。
当然,除了这他们自己懵懂以外,其中也有着诸多的无奈因素。
而那因素自然是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那久考不过的老贡生,而且社团内又有败退的东林党人在操控。
对于东林党人来说,朝廷之上风云骤变,眼下他们的言论有用,那便借力施为,倘若无用那就弃之如草。
因为,朝上的位置是有数的,多一个人就要多分出一口利益。
pS:历史中,复社成员终其一生也没多少人进入大明朝廷,大多时是在乡野民间调研记录,亦或用舆论推举有才之人进入中枢,而被他们推举的最有名的人便就是周延儒。
……
“大人,那…那我等该怎么办?难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吴郎中本阁的话还不明白?”
听他还怎么问,张书缘便回过了头来,眼神中带着一种看稚童的眼神。
“卑职明白了。”
“明白就好。”
见吴应箕开窍了,张书缘便就松了口气。
“大人,卑职斗胆,您方才所言的主动出击……”
“呵呵,这个自然是借力打力了,他们不是想借大义清退你们和打击政敌吗,那么你们就给他来一个借花献佛,将你们对于民间的调研统统呈递到朝上!”
张书缘是阴阴的笑着,仿佛是他在背后操纵整个时局一样。
“大人那这会不会……”
“想问会不会引来报复?报复自当是会有,但只要你们恪守己任家中族人没有糟粕腌臜,那他们便再想找事,也无话可说。”
张书缘说的没错。
大明眼下官场是糟糕透顶,但毕竟还没有到彻底失控失控的地步,再加上朱由检眼下又十分注重东厂恢复及军事,所以这就在他看来,那群文官是在朝中闹不出什么没底线的事的。
当然,这也就是在明面上是如此,离开了皇宫那保不齐就会发生什么了。
“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去办。”
吴应箕听明白了之后,旋即就感觉到了一股莫大的危机感,说着就要去拉拢人手与复社分道扬镳了。
“诶,等等。”
“大人还有何事?”
“吴郎中,光脱离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你们得能有自保之力。”
“自保之力?”
“恩,你想想你们最擅长什么?”
看着急躁想要离去的吴应箕,张书缘便拉住他不急不缓的说道。
“擅长什么…,我等最擅长识文断句!”
虽然吴应箕在政事中是处于小白阶段,但他却还是有着很清晰的自我了解。
“对,识文断句。若你等想要能在朝中驻足,就要发挥出这个特长。”
“大人可是让我等于民间到处宣讲?这…这岂不是自找死路?!”
吴应箕瞬间就麻了,要知道妄议朝政那可是死罪一条啊。
“呵呵,换做旁人是自找死路没错,可倘若这议论宣讲之事是我朝的官办机构呢?”
“大人的意思是……”
“没错,本阁要你不但要脱离那群人,还要成立自己的书社,并且对百姓们言说我朝的各方面政务之利弊。如此你们才可有自保之力!”
张书缘是循循善诱。
的确,只要吴应箕等人有了民意在身,就算是朱由检想要动他们,那也得思量一二了。
“大人所言真乃醍醐之言,可…可卑职身边等人,大多出身贫寒,虽是参考了多次,但…但这也是深受家乡善人的恩惠……”
“这个不用操心。吴郎中只要你们是想匡扶救国,此社费用一概由我司出缴。”
“卑职代天下百姓谢过大人了。”
一听张书缘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吴应箕就感觉自己再不这么做就不识好歹了,而且此事又关乎数十人的好友野望理想,所以他当即便就着张书缘深深鞠了一躬。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让吴应箕退下后,张书缘便计划了起来。
“眼下解学龙是在准备出使的事,郭允厚去搞商品运输了。看来眼下只能是用一用周道登这个老油条了……”
没了旁人,张书缘只好就决定用一用周道登了。
而周道登这个人是没什么太能说的地方,除了他会揣摩圣心外,就是他生性默然太爱装文人大豪了。
这用明史和谈迁的评价来说,就是他周道登“奏对鄙浅,传以为笑。吴江周相国性木强,不好矜饰。”
将周道登给喊过来后,张书缘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就让他去国子监招募人手去了。
一听他要扩招人手,周道登顿时就眯起了眼,心说眼下这个节骨眼招人干啥?
可还没等他开口,张书缘便就给他扔出了个苦差事。
“文岸兄(周道登的字),本阁事急从权,废话这就不多说了。这之所以要你为我司要扩用人手,一是要大力配合都察御史们的提出的百日监管之政,二是我司眼下人手也着实不太够用。”
“所以此事就劳烦你来办吧。”
张书缘是笑呵呵的看着他。
“大人,这非是卑职不愿,而是卑职眼下还负责我司务厅统筹之务,若是卑职暂离这万一误了大事可就不好了。”
听完这话一瞬间,周道登瞬间就知道他要自己干嘛了,这是要让自己去得罪天下商科管事的人啊!
“诶,此话可不容这么说呀,我商司之事虽重,但也不可脱离朝国啊,而如此之事得我皇如此赞赏。倘若我司若不出一份力的话,那怎能践行我司的宗旨?怎被百官看待?”
“而且我司眼下人手也十分不足,解侍郎在准备出使之事,郭侍郎又在与兵部协调借马,毕侍郎则在助我统合,唯独只有你适合代表我商司巡视各地啊。”
见他不想接此事,张书缘二话不说就给他戴起了高帽,更是在话里话外的告诉他,只要此事办成,你周道登便可成为了我商司第一人了,更是会因此进入皇帝的心中。
而他之所以这样处理,自然是想玩一石二鸟之计,一是让东浙二党的内应忙活起来,二是把他们给支出去好培植新人顶替他们。
听张书缘都把话说成了这样了,周道登这个名义上的下属,就算是再不愿意那也得愿意了。
因为眼下的大明朝,就没有哪个人能舍弃地了“圣心眷顾”这个重大利益的事!
将杂事处理完后,张书缘便就回去歇息了。
时间流转,恍惚间便过去了五天。
在这五天里,朝中是乱乱糟糟的,各个衙门的人都争相跳出来攻讦复社学子、温体仁及张书缘一系了。
一时间,这事儿搞的朱由检是心烦不已,但好在此时的温系也不是泥捏的,站出来就与二党杠上了。
双方是你来我往,一会儿你弹劾我手下的主事,一会儿我又弹劾你手中的地方县令。
而张书缘这边,则是按兵不动,让人很是不解。
至于上东厂,随着朱由检给它定了具体指标,所以没等他示意,曹化淳这个大太监便就主动挑起了大梁,只要是被弹劾之人,一律先抓了再说。
而除了发生此类乱战之外,商业司大半官员也离开了京师去处理各种公务了。
至于吴应箕,他则是在这五天内疯狂的拉拢认识的学子,而他第一个拉拢的人便就是好友方以智。
而由于张书缘的关系,方以智在听到这事之后,二话不说就跟他站到一起,并同他筹办起了新书社来,且暂时给新书社取了个中州兴书社。
……
结束了十月十五的朝会之后,张书缘这才姗姗来迟进了乾清宫。
在将自己的布置跟朱由检详细说了一番之后,朱由检才松了口气。
“小哥布置的好啊,这群学子虽然有些激进,但以朕观察,这若是能用好了未必不是一把利剑!”
朱由检是凝重的开口,语气里全是对言官的恨意。
“是啊,谁说不是。这群人除了懵懂点,其他的倒还不错。对了陛下,除了跟您说这件事外,我还想跟您商量另外一件事。”
“诶,小哥有话直说,别整那扭扭捏捏那一套。别人不知道你,朕还不知道?”
朱由检一听又有事要商议,顿时便就将诸多杂事抛出脑外了。
瞧见朱由检就跟狗脸似得说变就变,张书缘就有些无语了,心说我能跟你扭捏,还不是因为你?
不过,这心里话他倒没说,反而是神情严肃的说道。
“陛下,我想掌控舆论!”
“舆论?要那个干啥?咋了?你好好的尚书一职不做了,想跑去做言官?”
在朱由检看来“舆论”这东西是重要,但再重要也重不过自己手中的权利。
“嗨,不是我不想做尚书了,而是想要借着眼下时局操控那群学子,让他们心向我们做事。而且舆论这事可要比我尚书一职重要。”
“是吗?有这么重要?”
此时的朱由检仿佛是陷入了一个怪圈,若是按历史中的他来说,那肯定是将舆论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但这个时空的他却早就是将这想法给摒弃了。
“陛下,我可以负责的说,舆论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而自我大明往前数,历代王朝之所以活不过三百年,一是末期皇帝昏聩无法集权,二是皇权不下乡,指使有心之人钻了空子裹挟百姓,三是…三百年光阴国家制度一尘不变,无法消弭发展矛盾。所以结合这三条来看,哪个朝代它能不灭亡?”
“所以,以我看来,我们眼下必须得做一些前人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比如掌控舆论!”
张书缘是严肃的开口。
“恩,说的有理。朕也时常在想这个问题,起初朕还以为,这真是应了那些个牛鼻子老道的说辞,可听你这么一说朕到是豁然开朗了些。”
“小哥,来说说你打算怎么掌握这舆论。”
朱由检是不禁的点头,也感觉这三百年国祚是如他所说的那般。
“陛下,我的打算是让复社分裂出的中州兴书社为我所用。而这半个月内,我已拉拢了其创建人之一,让其重新结社了。此社一旦稳定下来,那我们便可启动一项名为“开智”的计划。”
“开智?”
朱由检听的有些懵,下意识就感觉到了危险。
因为,在古时的帝王看来,百姓只有是听命行事的愚民才好控制,而朱由检自然不可免俗。
“陛下,是否是在想,我要让那些人教百姓们识文断字,阅读史书?没错,我是有这个计划,但此计划并不适合眼下。眼下那群脱离复社的学子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以白话告诉百姓们家国的情况,让他们形成一股力量,来挟制言官,进而推行一系列变革措施。”
将自己盘算好的计划,跟朱由检好好的讲了一遍后。
朱由检便就开始思虑其中的利弊了。
说实在的,这件事对朱由检来说是好坏参半的,好处是可以让民间力量来推动朝廷变革,而坏处是自己很容易被民意所裹挟。
“小哥,你说的这些,朕明白大概意思了。可这其中的……”
“陛下,世间万事没有完美之说,而且您可别忘了“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这天下万万百姓才我大明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