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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中,幸存下来的五六个民兵凭着记忆和声音,互相搀扶、拉扯着,跌跌撞撞地逃离那片已经被致命黄绿色烟雾完全吞噬的洼地和土墙。他们弯着腰,剧烈地咳嗽着,眼泪鼻涕糊了满脸,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疼痛。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头晕目眩。

身后,黄绿色的死亡之墙还在缓缓推进,吞噬着土地、房屋和来不及带走的战友遗体。鬼子没有追击,或许他们认为这片“赤魔之息”足以解决一切,或许他们在等待烟雾散去后再来收割。

孙有粮拖着李二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跑,肺部疼得快要炸开。就在他们快要跑出烟雾最浓的区域时,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孙有粮挣扎着爬起来,回头一看,绊倒他的,竟是躺在血泊中的李大山!

“李教官!”孙有粮失声,扑过去。只见李大山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脸色金纸一般,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但竟然还有一丝气!那空荡荡的袖管和那条血肉模糊的伤腿,在弥漫的淡薄烟雾和昏暗星光下,显得无比凄惨。

“教官还活着!快来帮忙!”孙有粮朝身后嘶哑地喊道,试图将李大山架起来。但李大山身材高大,他又吸入了不少毒烟,浑身无力,根本拖不动。

张铁锤和王老蔫闻声摸索过来,看到这一幕,也是又惊又急。

“搭把手!抬着走!”张铁锤吼道。

三人手忙脚乱,抬起李大山沉重的、软绵绵的身体,艰难地朝着村西头挪动。赵小虎和李二狗在一旁踉跄着跟随,不断咳嗽。

每移动一步都异常艰难。毒烟虽然逐渐稀薄,但它的效果已经开始显现。所有人都感到头晕、恶心、胸闷、四肢无力。抬着李大山的三人更是摇摇欲坠。

终于,他们踉跄着冲出了毒烟覆盖的主要范围,瘫倒在一片相对干净的打谷场边缘,剧烈地喘息、咳嗽,肺叶如同风箱般拉扯着疼痛。

孙有粮瘫在地上,感觉天旋地转,喉咙和眼睛像被烙铁烫过。他看向李家坡村东头,那里已经完全被一片不祥的黄绿色雾霭笼罩,在微弱的星光下,如同鬼域。

几个民兵或坐或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毒烟带来的痛苦扭曲。张铁锤清点了一下人数,连他在内,只剩六个能动弹的,个个带伤,中毒深浅不一。李大山躺在一旁,气息奄奄,眼看是不活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所有人。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打掉了五个尖兵,甚至侥幸造成了鬼子一些伤亡,可最终,还是没能挡住这恶魔的毒烟。村子东头完了,很快整个李家坡都会变成第二个杨树沟。

“完…完了…”李二狗喃喃道,眼神空洞,“都完了…”

“闭嘴!”张铁锤喘着粗气骂了一句,但声音里也充满了无力感。他看向孙有粮,这个平时有些怂的年轻后生,刚才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有粮…现在…现在咋办?”不知不觉间,幸存的几个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刚才带头喊撤、此刻还在努力平复呼吸的孙有粮。

孙有粮看着那片不断扩张的死亡之雾,又看看地上濒死的教官和身边这几个伤痕累累、中毒已深的同伴,巨大的悲愤和责任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不!不能跑!跑了,李家坡就真的完了!乡亲和伤员就暴露了!

他猛地看向张铁锤和王老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亢奋:“锤子哥!蔫叔!鬼子…鬼子放了毒烟,他们自己也不敢进来!那些放炮的鬼子…肯定就在山梁下面不远!咱们…咱们摸回去!”

“啥?!摸回去?!”王老蔫惊得差点跳起来,“回去送死啊?!”

“不是送死!”孙有粮急促地咳嗽了几声,眼神却越发狠厉,“毒烟遮着,他们看不清!咱们熟悉路!从南边那条干水沟绕过去!李教官说过,鬼子用了毒,就觉得咱们死绝了,会大意!咱们去掏他们的炮!就算掏不掉,也要闹出动静!让他们以为咱们还有很多人!让他们不敢轻易进村!给…给周院长他们多争取点时间!”

这个想法太大胆,太疯狂,几乎是自杀!张铁锤和王老蔫都愣住了。但看着孙有粮那决绝的眼神,想起李大山宁死不退的狠劲,再想想身后老林子里几百条人命…

“干他娘的!”张铁锤猛地一捶地面,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老子这条命是李教官和兄弟们换来的!豁出去了!杀一个够本!”

王老蔫脸色变幻,最终也一咬牙:“操!老子也活够本了!不能让娃子们遭殃!有粮,你说咋整就咋整!”

“好!”孙有粮心脏狂跳,不是害怕,而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还能动的!把缴获的手雷都集中起来!锤子哥,你枪法还行,你打头!蔫叔,你断后!二狗,小虎,你们…守在这,看着李教官!如果我们没回来…你们就…就往老林子跑!报信!”

他迅速分配了任务,将仅剩的四枚缴获手雷和自己这边搜集的几颗边区造手榴弹分给张铁锤和王老蔫,自己则捡起了李大山那支沾血的盒子炮,检查了一下,还有几发子弹。

没有再多话,三个被逼到绝境、身中烟毒、伤痕累累的中国农民,相互看了一眼,眼中是赴死的决绝。他们弯下腰,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借着渐渐浓郁起来的夜色的掩护,绕开正面弥漫的毒烟区域,悄无声息地潜入南边那条废弃的干涸水沟,朝着鬼子可能存在的炮兵阵地方向,逆向摸去。

每一步都踩在生死边缘。毒烟虽然主要在东边,但随风飘散过来的微量仍然刺激着他们的呼吸道,引发一阵阵压抑的咳嗽。身上的伤口在奔跑中崩裂,鲜血浸湿了破旧的衣衫。

水沟曲折蜿蜒,提供了良好的掩护。山梁方向隐约传来的日语吆喝声和金属碰撞声——鬼子果然没有靠近毒烟区,似乎在等待,或者在调整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