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的指尖顿了顿,却没抬头,也没应声,病房里又陷进沉默。
沈黥没再逼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半扇窗帘。
午后的阳光露进来,落在地板上,暖得晃眼。
他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轻声说:“不想去也没关系,等你想出门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
“我去。”
沈黥的话音刚落,晏辞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沙哑的调子像羽毛轻扫过心尖。
沈黥愣在原地,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嘴角不受控地向上弯。
晏辞愿意去,是不是说明... ...
他没那么讨厌自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沈黥就忍不住顺着话头往下接:“那你... ...还记得我吗?”
晏辞抬眼,眼里满是茫然。
“什么?”
沈黥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卡住。
他原本想提小时候在巷子里的事。
想说来郁家前。
他们其实见过一面。
可医生“一点刺激都不能有”的叮嘱猛地砸进脑子里,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只含糊道:“没事,你累了,先休息吧。”
晏辞的眉头微蹙,眼里的茫然更重了。
他明明有话要说。
怎么又咽回去了?
可没等他细想,脸颊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触感。
沈黥的指尖带着点凉意,捏在他的脸颊上,力度轻得像怕碰碎了他。
晏辞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沈黥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越界,手飞快地收了回去,耳尖悄悄发烫。
他假装整理窗帘,声音有点不自然:“我... ...我去和医生了解一下你的伤势,你睡吧。”
说完,没等晏辞回应。
他几乎是逃一般地转身出了病房。
沈黥站在走廊尽头,靠着墙缓了好一会儿,那只捏过晏辞脸的手无意识在空气中捏了捏。
好似在回味刚刚的触感。
好软,好可爱...
这个念头在沈黥脑海里盘旋许久。
直到走廊里传来护士的脚步声,他才猛地回神,整理了下衣领,朝着医生办公室走去。
出院那天,郁家的车停在医院门口。
晏辞坐在后座,指尖攥着衣角,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街景上,全程没怎么说话。
郁母想牵他的手,他却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指尖轻轻碰了下,又很快分开。
回到郁家别墅,晏辞没像从前那样跟着郁父郁母去客厅。
而是径直上了楼,关上了房门。
此后几天,他几乎不出房间。
饭都是佣人按时送上去,有时送晚了,盘子里的菜也没动几口。
郁母看着空荡的客厅,红了眼:“以前阿辞多黏人啊,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郁父叹了口气,指尖夹着的烟燃了半截。
“要是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沈黥回来。”
他们不知道。
沈黥早就调了晏辞的资料。
屏幕上。
少年时的晏辞穿着亮色卫衣,站在篮球场上笑,眉眼张扬,眼里满是光。
和现在这个把自己裹在黑暗里的人,判若两人。
医生说。
晏辞的抑郁症,源于安全感的崩塌,而他的回归,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黥没在意郁家夫妇的不满。
他本来也不想回这个家,要不是这里有晏辞,他连一步都不想踏入。
沈黥每天都雷打不动敲晏辞的房间门。
早晚送温好的牛奶,中午带份楼下刚买的点心。
晏辞大多时候只开条缝。
接过东西就关门。
偶尔也会让他进来坐会儿,两人对着沉默,倒也不觉得尴尬。
他们的关系反而比郁家夫妇还要更好一点。
原本郁家夫妇不想让晏辞上综艺的。
但晏辞的状态确实不对。
应该出去走走,他自己也不反感上综艺,两人也就不拦着。
孩子开心就好。
转眼到了综艺录制日。
郁家门外,节目组的车停在树荫下,摄像机早已架好,直播信号也悄然开启。
弹幕瞬间刷屏:
[我靠!突击录制?节目组玩这么大?]
[这应该是郁家别墅吧?终于能看到真假少爷同框了?]
[先蹲一波沈黥!黑料再多我也认了,这张脸真的顶!]
[别光蹲沈黥啊,不是还有假少爷郁晏辞吗?听说脾气特别差,在学校时霸凌同学,在家时折磨佣人!]
[节目组什么时候进去啊?给我看看到底是不是真假少爷!!]
... ...
导演盯着后台飙升的在线人数,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等弹幕刷得更密集时。
才朝摄像师比了个手势。
“咚咚咚——”
敲门声在安静的别墅外格外清晰。
几秒后,大门被从里拉开,沈黥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
纯素颜的脸没遮半点瑕疵,晨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连眼尾的淡红都看得清楚。
镜头刚对焦,弹幕瞬间炸了:
[我靠!这素颜?比我化了妆还能打!]
[救命!他刚睡醒吗?眼尾怎么红红的,好欲!]
[之前黑料说他油腻?这叫油腻?黑子瞎了吧!]
沈黥没避开镜头,只是淡淡扫了眼摄像机,声音还带着点刚醒的低哑:“你们...?”
导演赶紧上前,脸上堆着笑。
“沈先生,我们是《生活合伙人》节目组,按约定来接您和晏辞先生。”
沈黥点点头,侧身让他们进来,目光却朝二楼方向瞥了眼。
“我去叫他。”
他话音刚落,摄影师立刻扛着机器要跟上去。
沈黥脚步一顿,眉头微蹙,冷眼看过去:“不用跟着。”
导演连忙上前打圆场,手里攥着合同边角。
“沈先生,合同里注明要配合拍摄日常动线,我们保证只拍场景不拍隐私,就让一个摄影师跟着,绝不打扰。”
沈黥沉默片刻,最终松了口。
只撂下一句“别乱拍”,便转身往楼梯走。
唯一的摄影师轻手轻脚跟在后面,镜头小心避开房间门牌号,只拍着沈黥的背影。
到了晏辞房门前。
沈黥抬手敲了三下,门内没传来声音,也没有拒绝的动静。
他熟稔地轻轻推开一条缝,侧头对摄影师说:“你先在这等一下。”
摄影师立刻停在门外,镜头对着门板。
沈黥独自进去,在床上没看到人,他就知道晏辞去哪了。
画室。
他弯腰整理好晏辞的床铺,然后朝摄影师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