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声道“奴才遵旨”。
捧着拂尘跌跌撞撞往外跑,裙摆在地上扫出细碎的声响,更衬得殿内死寂。
二皇子来回踱着步,靴底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摩擦声,“陆仓到底行不行?万一叛军攻破……”
话没说完,殿外突然传来小太监惊惶的呼喊,声音都劈了叉:“陛…陛下!陆…陆老将军来……来了!”
二皇子猛地顿住脚步,眼中瞬间迸出喜色。
“快……快请进来!”
此时,二皇子也顾不得君臣之礼了,连忙催促道。
林嵩也松了口气,捋着胡须笑道:“我说什么来着?陆老将军出马,定能……”
下一秒,太监总管扯着公鸭嗓子,对着殿外喊道:镇国公陆仓陆老将军到。
话音未落,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仓阔步走了进来,银须在灯光下泛着白,只是脸色沉得像块铁。
禁军见陆仓持枪而入,当即伸手阻拦,然而陆仓却无视,直接闯了进来。
“陆老将军!”
二皇子声音发颤,一半是激动,一半是难以言说的慌,“您可算来了,宫里头乱成一团,文郁那逆贼……”
二皇子并没有因为陆仓持枪进殿而愤怒,可话没说完,就见陆仓身后走出一人,正是文郁,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痕 。
二皇子脸上的喜色瞬间炸开,像被点燃的炮仗,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好!好!陆老将军果然厉害!竟真将这逆贼擒来了!”
他往前迈了两步,指着文郁的鼻子,语气里满是得瑟,“文郁啊文郁,你也有今日!”
林嵩在一旁也松了口气,忙不迭附和:“陛下英明,陆老将军果然神勇,这逆贼总算落网了!”
他偷偷瞥了眼文郁,见对方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暗自嘀咕——这文郁怎的如此平静?
陆仓却没接二皇子的话,只是沉声道:“陛下,老臣今日来,只为两件事。”
“哦?什么事?老将军请说!”
如今二皇子脸上满是欢喜。
“第一件事,此次文郁虽领兵围宫,却事出有因,还请陛下详查。”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查的!”
二皇子猛地摆手,眼中的喜色瞬间被戾气取代,“文郁通敌叛国,如今更是带兵逼宫,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陆老将军,您就别替他求情了,直接把他拖下去斩了,以儆效尤!”
然而陆仓依旧坚持说道:“陛下稍安勿躁,还是容文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才好。”
感受到陆仓言语间的压迫,二皇子虽有些不悦,但考虑到现在还要仰仗于他,并没有发怒,但依旧满脸不悦得开口道:“既如此,今日朕就权当给老将军一个面子。”
“多谢陛下!”
陆仓双手抱拳,随即又看向文郁道:“文将军,陛下有旨,你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都交代清楚吧!”
文郁抬眼,目光先掠过二皇子因暴怒而扭曲的脸,最后落在林嵩攥紧的袖管上,喉间发出一声冷嗤,声音哑却清晰:“陛下说臣通敌叛国,敢问陛下,臣通的是哪国之敌?”
二皇子被问得一噎,指着文郁的手指微微发颤:“你……你领兵围宫,证据确凿,还敢狡辩!”
“围宫是真,但臣可从未通敌。”
文郁往前半步,金砖上的血渍被他踩在脚下,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却字字铿锵:“数日前,臣受陛下之命,率领五十万大军前往广陵城征讨废太子。
只可惜一夜之间,兵败如山倒,臣不得已带着残部拼死突围,一路收罗散兵往金陵退,满心想着回来向陛下禀报实情,让您早做防备 !”
他猛地抬高声音,目光直刺二皇子:“可臣领着残兵到了城下,沈骁却说奉了陛下旨意,不准臣进城!
臣在城外苦等,等来的不是陛下的召见,而是文家一百零八口满门抄斩的消息!
陛下,臣想问您,臣究竟犯了何罪,要落得家破人亡、有家难回的下场 ?”
二皇子被问得后退半步,结结巴巴地辩解:“还不是沈骁!是他,说你率兵投靠了废太子,葬送了朕的五十万大军,朕……朕这才下令将你全家处斩。”
“沈骁!果然是他!”
文郁冷笑一声,眼底满是猩红。
站在一旁的林嵩见状,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大将军息怒!陛下也是听信了沈骁的证词,才一时误判啊!
沈骁说您在广陵城与废太子私下会面,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劝他与您一同归降废太子,陛下才不得已……”
文郁猛地转头看向林嵩,语气里满是嘲讽,“沈骁此人,先前东海一战就曾临阵脱逃,害得数万袍泽葬身,此次征讨废太子,他又故技重施,临阵逃跑不算,还构陷忠良!”
他往前逼近两步,死死盯着林嵩:“林大人,您倒是说说,沈骁诬陷我通敌叛国,可有什么证据?亦或有人证?”
林嵩被问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证据?这……”
文郁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听得人心里发紧 :“哼,一无人证,二无实证,就凭沈骁一句空口白话,陛下便下令将我文家一百零八口斩于市曹!
老幼妇孺无一幸免,连我那刚满三岁的幼子,都没能逃过一刀之刑!当真是可笑至极,荒唐至极!”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出青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林大人,您方才说沈骁有‘证词’,那臣倒要问问,他说臣劝他归降废太子,是在何时?何地?可有第三人在场?”
林嵩被问得浑身发颤,往后踉跄着撞到龙柱,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够了!”
然后下一秒,二皇子突然怒吼一声,脸上满是烦躁与不耐,“人都已经死了,再追究谁对谁错又有什么用?”
文郁刚要开口反驳,陆仓已上前一步,银枪往金砖上重重一顿,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
他抬眼看向二皇子,鬓角白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语气却比殿外的寒风更凛冽:“陛下,老臣斗胆进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是君王,错了就是错了,岂能因‘人已死’便一笔勾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