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缇帅陆炳表面的公正之下,今晚白榆似乎要徒劳无功,甚至还面临着被反咬一口的风险。
陆炳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对白榆说:“我看这就是一个误会,但你抓捕蒋天养似乎有些过火了。”
蒋天养反而不满意了,不依不饶的说:“只说是误会和过火就行了?”
白榆看着蒋天养,质问道:“其他种种言行,你都可以抵赖不承认。
但今天的情况是你跑到我们白家这里来肇事,不是我白榆跑到你们蒋家,这个你无法否认吧?”
蒋天养骄横的回应说:“那又如何?我去你家是给你脸了!”
白榆又道:“我们向来素不相识,不是亲友关系,过去没有任何往来。
然而这次你没有提前下拜帖,很不礼貌的突然出现在我们白家!
那么我想问问,你的动机是什么?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蒋天养顿时有点语塞,一时间没想清楚,应该怎么解释自己去白家的目的?
他现在又不能说,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强取豪夺,他刚才已经耍赖全都否认了。
白榆冷笑着继续说:“千万别说,你仰慕我的才名,特意登门来探讨文学。
如果陌生人之间正常的善意拜访,按礼节应该提前下拜帖约定时间。
但你没有按正常礼节办事,采取了突然登门的方式,说明你担心我避而不见!
这又能反映出,因为你心怀恶意,知道我不肯见你!”
周围其他锦衣卫官校心里都比较认同,白榆这个说辞在逻辑上没毛病。
蒋天养有点气急败坏的斥道:“真是一派胡言!凭空捏造污蔑!”
白榆反驳道:“你带着十多个人,突然出现在锦衣卫官家门口,问你的来意,你又答不上来。
要说你这是心怀善意的友好访问,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啊。”
说到这里,白榆又转向陆炳:“对蒋天养的行为,缇帅你怎么看?
他连一个像样的登门理由都编不出来,完全可以认定是对我这锦衣卫官心怀不轨,有入宅行凶的图谋了!
不然的话,无法解释蒋天养的所作所为和行为动机!
现在缇帅还认为,我抓捕蒋天养很过火吗?
作为一个职务敏感的锦衣卫官,面对不怀好意的人,我不应该心存警惕吗?”
蒋天养忍无可忍了,这时他终于想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近日我与陆家正在商讨联姻的事情,但听说你一直在捣鬼破坏,所以我才会愤而登门质问!”
这个借口实在太合情合理了,任何人听了都能理解!
周围官校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就是缇帅陆炳的脸色似乎又黑了三分。
白榆小心翼翼的对陆炳说:“如果蒋陆两家确实有结亲意向,按理说缇帅你应当回避,换个人重审。
如果锦衣卫这边不方便,可以送到都察院去审理,想必那边的御史很乐意接手!”
陆炳心里已经大骂了蒋天养好几遍,恨不能把蒋天养的嘴撕烂了!
这可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猪队友,几句话就被套进来了!
“听我命令,此事到此为止,互不追究!”
尴尬的陆炳讲理讲不通时,不得不拿出了锦衣卫话事人的霸气,用权力强行中止事件!
白榆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对陆炳道:“缇帅的命令,在下自然遵守,不过在下另有一事,在这里先禀报缇帅。”
陆炳皱眉道:“还有什么事情?”
白榆回答说:“作为西城副总探,在下的主要职责就是将搜集到的各种情报发给东厂。
这也是缇帅和司礼监掌印黄公当初协定厂卫职责时,所定下的规范。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在下同样会作为情报发给东厂。”
陆炳有点不理解,问道:“你怎么报?”
白榆回答说:“当然是原原本本,如实发报,一切都以事实为依据。
国戚蒋天养与陆家意图结亲,蒋天养找到锦衣卫官白某家门,锦衣卫官白某认定蒋天养图谋献礼工程,缇帅以查无实据为名息事宁人。”
罗列出来的每一条都是事实,但串连起来看,似乎又别有内涵。
陆炳大怒道:“你这实在是大题小作,这也值当作为情报发送?”
东厂那边是冯保管事,而冯保又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的人,可不会听从自己!
这样的情报到了东厂,那不是让冯保看自己笑话么?
如果真被放在情报汇总里,送到嘉靖皇帝面前,那自己又得丢人了。
再让皇帝产生了什么想法,那就得不偿失。
白榆不卑不亢的说:“其一,毕竟涉及到帝君关注的献礼工程,又涉及到国戚,我们作为天子耳目,怎能知情不报?
其二,事情都是公开发生的事情,就算在下隐瞒不报,或许也有别人上报。
若真如此,在下反而成了失职!”
这就是实职锦衣卫官的特权,有不经上司,直接发送消息的途径。
官校都是天子耳目,人人都可以成为情报来源。
这情况有点类似都察院,御史可以不经一把手左都御史,直接上疏奏事。
陆炳气得暴跳如雷,对白榆呵斥道:“你胆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为什么你白榆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当个听话的奴仆,把所有才华都贡献给自己?
为什么你白榆总是游离于自己掌控之外,总是有自己的独立想法?
你白榆就是一个小人物,你凭什么不屈服?
面对陆炳的指责,白榆的心里烦透了,同样在冒火。
他直接顶了回去说:“是缇帅先不把在下放在眼里!
如果缇帅对在下不满,大可将在下发配边镇守边墙去!”
当初什么都不是的时候,都宁可被发配也要拒绝成为陆炳的家丁,现在顶撞几句就叫不忘初心!
旁边其他锦衣卫官校听到白榆的话,齐齐惊呆了!
近十年来,就算是锦衣卫内部其他派系的人,也没有敢这样对陆炳说话的!
白榆这个小小的百户官实在太勇了,以后不想在锦衣卫混了?
他到底怎么想的?还是失心疯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