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软看看阮蕴玉,又看看陆砚清,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假装睡觉,长长的睫毛却还在轻轻颤动。
陆砚清看着阮软的小动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转而看向阮蕴玉,声音压低了些,“吃晚饭了吗?”
阮蕴玉生硬地回答,“不饿。”
“我让阿姨炖了汤,温在保温壶里,对软软恢复好,你也喝点。”陆砚清指了指床头柜上一个精致的保温壶,语气不容拒绝,“你脸色不好,需要补充营养。”
又是这种不容置疑的照顾……
阮蕴玉蹙眉,刚想拒绝。
陆砚清却像是看穿了阮蕴玉的心思,抢先一步,语气放缓,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商量口吻。
“就当是为了有精力更好地照顾软软,不然你累倒了,谁来看她?”
他又拿软软来说事。
阮蕴玉瞪了陆砚清一眼,却发现他眼神坦荡,似乎真的只是在陈述事实。
她看着那个保温壶,又看看床上“睡着”却竖着耳朵的女儿,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她默默地走到床头柜边,倒了一小碗汤。
汤还温热,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她小口地喝着,味道很好,显然是花了心思炖的。
陆砚清就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阮蕴玉喝,没有再说话。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她轻微的喝汤声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一种古怪的,却又异常平和的氛围弥漫开来。
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寻常的夫妻,下班后一起来医院陪伴生病的女儿。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把阮蕴玉自己吓了一跳。
她赶紧低下头,猛喝了几口汤,掩饰内心的慌乱。
什么啊!
她和陆砚清是协议结婚,什么夫妻?
陆砚清将阮蕴玉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猎物的心防,似乎又松动了一点点。
不急,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病房里一时只剩下阮蕴玉小口喝汤的声音。
温热的汤顺着食道滑下去,确实让有些发冷的身体暖和了起来。
她不得不承认,陆砚清在某些方面的确周到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爸爸……”床上本该“睡着”的阮软忽然小声开口,眼睛睁开一条缝,怯生生地看着陆砚清,“你明天……还会来给我讲故事吗?”
阮蕴玉动作一顿,端着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阮软很依赖陆砚清。
知道这个事实,她却不怎么开心。
陆砚清走到床边,弯下腰,大手极其自然地揉了揉阮软的头发,“软软,明天还想听故事?”
阮软轻轻“嗯”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那要看你表现……”陆砚清的声音是阮蕴玉从未听过的温和,甚至带着点哄诱,“软软,你乖乖配合治疗,好好吃饭,我就来,怎么样?”
“我听话!”阮软立刻保证,声音都因为急切而稍微响亮了一点。
“好,那就说定了。”陆砚清直起身,伸手勾了一下阮蕴玉的鼻子。
阮蕴玉心里那点因为汤而升起的微弱暖意,莫名变成了醋意。
陆砚清他凭什么?
她这个做母亲的,才是陪伴软软最久的人。
结果陆砚清一出现就挤走了她的位置。
阮蕴玉放下碗,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陆砚清闻声看过来。
阮蕴玉避开陆砚清的视线,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语气尽量平淡,“时间不早了,软软该休息了,今晚我不回去了,我陪软软。”
这话明晃晃是对陆砚清下了逐客令。
陆砚清像是没听出阮蕴玉的言外之意,抬手看了眼腕表:“确实不早了。”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我明天还有个早会。”
阮蕴玉没接话,心里巴不得他赶紧走。
陆砚清并没有走,反而转向病床,对阮软说,“听到了?妈妈说要睡觉了,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阮软果然乖乖闭上眼,嘴角却带着一点心满意足的笑意。
陆砚清这才朝门口走去。
经过阮蕴玉身边时,他脚步停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汤记得喝完,我明晚再带。”
阮蕴玉抬头看向陆砚清,他却已经径直走向门口,拉开门出去了,没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门轻轻合上。
阮蕴玉看着那扇门,心里堵得慌。
他凭什么自作主张?
明晚?
谁要他来了?
“妈妈……”阮软小声叫她。
阮蕴玉立刻收敛情绪,走到床边坐下,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阮软摇摇头,眼睛亮晶晶的:“爸爸明天还会来,对吗?”
女儿眼中的希冀满得要溢出来了,阮蕴玉无法对着这样的眼睛说出否定的话,只能勉强笑了笑,替她掖好被角,“嗯,快睡吧。”
等阮软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阮蕴玉才疲惫地靠进椅子里。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她看着女儿苍白的睡颜,心里乱糟糟的。
陆砚清的突然出现,他对待软软的态度,都让她措手不及。
她一直以为他不喜欢孩子的……软软也不会这么亲近他的。
没想到,软软这么喜欢他,安安也是。
她这个做母亲的,感觉格外挫败。
就在阮蕴玉胡思乱想的时候,她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是陆砚清发来的消息:保温壶最下层有阿姨做的点心,要是饿了垫垫肚子。
阮蕴玉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半天没有回复。
他这种无微不至的“关心”,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让她无所适从。
不用。
阮蕴玉最终只回了这两个字。
那边几乎是秒回:随你。
阮蕴玉把手机扔回包里,眼不见心不烦。
接下来的两天,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