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室的挂钟指向晚上八点时,吴邪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没有来电显示,只有一串乱码组成的号码,和之前“王俊义”发来信息的格式一模一样。
他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一阵电流杂音,紧接着是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白昊天身上有监听设备,在她的衣领扣里。想救她,就用这个。”
话音刚落,手机收到一条彩信,是张药品说明书的照片——强效麻醉剂,能让人在三十秒内失去意识,副作用是短暂失忆。发送者显示是白昊天的号码。
吴邪的手指瞬间攥紧手机,指节泛白。白昊天被救出来后就一直处于他的视线范围内,衣领扣是早上他帮她重新扣好的,当时没发现任何异常。难道丁主管在她身上动了别的手脚?
“怎么用?”他对着听筒沉声问。
“她现在在档案室,假装送文件进去,趁她转身时捂住她的口鼻。”变声器的声音毫无波澜,“只有让她暂时失去意识,才能取下监听设备。动作要快,丁主管的人十分钟后到。”
电话突然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吴邪盯着手机屏幕上白昊天的号码,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白昊天知道档案室的监控盲区,不可能蠢到在那里被监听。更重要的是,这个变声器的音色,和上次打晕白昊天的人留在现场的录音片段,有着惊人的相似。
“是圈套。”他低声自语,却还是抓起桌上的麻醉剂——那是胖子从医院“借”来的,本想用来对付薛五的手下。不管是不是圈套,他都必须去档案室一趟,白昊天在那里。
***档案室的灯光比平时暗了许多,只有第三排书架旁亮着盏应急灯,正是白昊天被打晕的位置。吴邪放轻脚步走进去,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呀”的轻响,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小白?”他低声喊了一声,没人回应。
应急灯的光晕里,隐约能看到个蹲在地上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翻找卷宗。是白昊天,青色的工装外套搭在旁边的书架上,衣领扣在灯光下闪着金属的冷光。
吴邪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慢慢靠近,手里的麻醉剂瓶身冰凉,贴着掌心的皮肤。离她还有三步远时,白昊天突然转过身,手里拿着本泛黄的卷宗,脸上带着惊喜:“吴邪!我找到……”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吴邪猛地捂住了口鼻。女孩的身体瞬间绷紧,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震惊和不解。吴邪能感觉到她的睫毛在掌心颤抖,像受惊的蝴蝶。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三十秒后,白昊天的身体软了下去,吴邪赶紧扶住她,将她轻轻放在地上。他取下她的衣领扣,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个米粒大小的监听器,红灯还在微弱地闪烁。
就在他准备销毁监听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做得不错,吴邪。”
吴邪猛地转身,丁主管正靠在档案室的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个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白昊天的号码。他的三角眼里闪着得意的光,像猫捉老鼠时的戏谑。
“是你?”吴邪的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电话是你打的,信息也是你发的!”
“不然呢?”丁主管走进来,踢了踢地上的监听器,“白昊天这丫头片子太碍事,总坏我的好事。不用点手段,怎么能让她乖乖闭嘴?”
他弯腰捡起白昊天掉在地上的卷宗,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是十一仓历年“诡货”的清单,用红笔圈出的几样,正是听雷会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她倒是挺能干,找到了这个。”丁主管的手指在清单上敲着,“可惜啊,太相信你了。”
吴邪看着地上昏迷的白昊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在救人,没想到却帮了丁主管的忙,用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方式,让她陷入了危险。
“你想干什么?”他握紧手里的麻醉剂,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很简单。”丁主管将卷宗揣进怀里,脸上的笑容变得阴冷,“白昊天是监察部安插在特备部的眼线,现在她‘窃取’了十一仓的机密,还试图用麻醉剂陷害你,结果被你‘失手’打晕。这个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吴邪的心头一震。丁主管这是要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他和白昊天身上,自己则扮演一个揭穿阴谋的“好人”。
“你以为会有人信?”
“为什么不信?”丁主管指了指天花板的监控,“刚才你打晕她的画面,全程都被录下来了。再加上这份‘被窃取’的卷宗,足够让你们俩在十一仓永无翻身之日。”
他顿了顿,走到吴邪面前,压低声音:“更何况,他们早就想找个理由除掉你了。一个破坏规矩、勾结外人的L7,留着只会碍眼。”
“他们?”吴邪捕捉到这个词,“你说的是听雷会?还是……x?”
丁主管的脸色瞬间变了,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他猛地揪住吴邪的衣领,三角眼里闪着狠厉的光:“你怎么知道x?”
就是这个反应!吴邪的心脏狂跳起来——他赌对了!丁主管果然和x有关!这个在十一仓内部流传的神秘组织,才是真正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
“猜的。”吴邪强压着内心的激动,故意用平静的语气说,“能让丁主管这么卖命的,除了x,还能有谁?”
丁主管的呼吸变得急促,揪着吴邪衣领的手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吴邪的眼睛,像是在判断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
“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多。”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松开手,语气里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了。x要的不是什么诡货,是能打开雷城的钥匙,而你,吴邪,就是那把钥匙。”
“我?”吴邪愣住了。
“你爷爷吴老狗,你三叔吴三省,都和雷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丁主管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说一个惊天秘密,“x相信,打开雷城的方法,就藏在你们吴家的血脉里。”
吴邪的脑子里一片混乱。雷城、听雷、x组织、吴家的血脉……这些碎片化的信息突然拼凑出一个可怕的轮廓——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寻找真相,而是在一步步走进x设下的陷阱,成为他们打开雷城的工具。
“白昊天知道这些,所以你要除掉她?”他看着地上昏迷的女孩,突然明白了她之前的种种反常——她不是在帮他,是在保护他,保护他不被x发现。
“她知道的太多了。”丁主管的语气冰冷,“监察部早就被x渗透了,她以为自己在查案,其实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注射器,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这是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给她注射一点,等她醒过来,就会‘亲口承认’自己是听雷会的人,是来利用你的。”
“你敢!”吴邪猛地推开丁主管,将白昊天护在身后,“有什么冲我来!”
“冲你来?”丁主管冷笑一声,“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余地吗?现在整个十一仓都知道你和白昊天‘勾结’,等她‘招供’,你就等着被扔进负三层的水牢吧,那里的‘活货’,正好缺个伴。”
他一步步逼近,注射器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识相的就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处理。”
吴邪的后背抵住书架,冰冷的金属贴着皮肤。他看着丁主管狰狞的脸,看着地上毫无反抗能力的白昊天,突然想起医生的话——他的肺纤维化越来越严重,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
既然如此,不如赌一把。
“好,我让开。”他突然侧身,露出身后的白昊天,眼神却变得异常平静,“但你要答应我,放她走。”
丁主管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吴邪会这么轻易妥协。他狐疑地看着吴邪,手里的注射器迟迟没有落下。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吴邪突然抓起书架上的青铜鼎,狠狠砸向丁主管的手腕!
“哐当”一声巨响,注射器掉在地上,透明的液体溅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丁主管惨叫一声,捂着流血的手腕后退,三角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你找死!”他从腰间抽出把匕首,朝着吴邪刺过来。
吴邪抱起地上的白昊天,侧身躲过匕首,后背却撞到了书架。顶层的木箱掉下来,砸在他的背上,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他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染红了白昊天的衣领。
但他没有松手,死死抱着怀里的女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向档案室的后门。那里是监控的盲区,是白昊天之前告诉他的逃生路线。
“拦住他!”丁主管的怒吼声在身后响起,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
吴邪冲出后门,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衣服。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肺部像要炸开一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怀里的白昊天轻轻动了一下,发出微弱的呻吟。
“小白?”他低声喊,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女孩没有回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吴邪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将白昊天紧紧抱在怀里。雨越下越大,冲刷着他嘴角的血迹,也冲刷着他混乱的思绪。
丁主管是x的人,白昊天是监察部的眼线,x的目标是雷城和吴家的血脉……这些信息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怀里的白昊天突然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看到吴邪嘴角的血,突然清醒过来:“你受伤了?”
“没事。”吴邪擦了擦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们……逃出来了。”
白昊天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后背渗出的血迹,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眼泪掉下来:“你不该救我的,吴邪。”
“说什么傻话。”吴邪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稍微安心了些,“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白昊天重复着这两个字,眼泪掉得更凶了,“我骗了你,我不是普通员工,我是监察部派来查x的,我爷爷……我爷爷就是十年前死在负三层的监察部部长。”
吴邪的心头一震。原来如此,她的执着,她的勇敢,都源于此。
“我知道。”他轻轻擦掉她的眼泪,“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丁主管很快就会派人来搜。”
白昊天点点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麻醉剂的副作用,腿一软差点摔倒。吴邪赶紧扶住她,将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抱地往前走。
巷子的尽头是片废弃的工厂,是白昊天之前告诉过他的秘密据点。两人走进工厂的仓库,里面堆满了破旧的机器,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气味。
“在这里等我。”吴邪将白昊天安顿在一堆麻袋上,“我去看看有没有追兵。”
他刚走出仓库,就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丁主管的人来了。
吴邪迅速返回仓库,将白昊天藏在一个废弃的铁柜里,嘱咐道:“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我引开他们。”
“那你怎么办?”白昊天抓住他的手,眼里满是担忧。
“我自有办法。”吴邪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相信我。”
他关上铁柜门,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从水下仓库找到的“启”字佩,紧紧攥在手里。玉佩的棱角硌着手心,带来一阵刺痛,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x要他当钥匙,那他就当一把能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把丁主管,把所有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都拖出来晒晒阳光。
仓库的门被一脚踹开,丁主管带着十几个手下冲进来,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扫来扫去。
“吴邪!出来受死!”丁主管的声音带着愤怒的咆哮。
吴邪深吸一口气,推开仓库的侧门,朝着工厂的深处跑去。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像一群追猎的野兽。
他的肺部越来越痛,每跑一步都像有刀在里面搅动,眼前开始发黑。但他不敢停下,他知道,自己多跑一秒,白昊天就多一分安全。
跑到工厂的顶楼时,吴邪再也跑不动了。他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看着远处十一仓的灯光,突然笑了。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不是在寻找三叔,而是在寻找一个答案——关于吴家,关于十一仓,关于自己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楼下传来丁主管的喊叫声,越来越近。吴邪从口袋里摸出医生给的抑制剂,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剧烈的副作用瞬间袭来,头晕目眩,恶心反胃,但肺部的疼痛却奇迹般地缓解了。
“丁主管,”他对着楼下大喊,声音因为药物的作用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知道雷城的入口在哪,想知道吗?”
楼下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丁主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雷城的入口,就在十一仓的负三层,张启山的棺材里。”吴邪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夜空,那里有一颗星星格外明亮,像白昊天最喜欢的向日葵,“想知道怎么打开吗?上来,我告诉你。”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用x最想要的东西当诱饵,拖延时间,为白昊天争取逃脱的机会。
至于自己的命运,他已经不在乎了。
丁主管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越来越近。吴邪闭上眼睛,感受着风穿过身体的感觉,像要把他吹散在这无边的夜色里。
至少,他保护了想保护的人。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