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若漪打从昨日和槛儿说完话,就处于一种惊惶胆寒的状态之中。
脑海里上演了千百种可能。
想裴皇后得知她私藏外男贴身之物,得知她藏了她儿子的东西后,会怎么想她这个首辅的嫡亲孙女?
会怎么处置她?
又想裴皇后或者那姓宋的良娣会不会将此事告知太子,肯定会的吧。
尤其宋氏。
书上说穷山恶水出刁民。
高若漪自认一开始并没有看不起宋氏的意思,可自古事实便是如此。
穷人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而宋氏那般的出身,骨子里定也是市侩奸猾的。
所以宋氏肯定会将事告诉太子,也定会把她刚开始说的挑拨之言与太子说。
不仅如此。
市侩奸猾之人肯定不会错过任何落井下石的机会,宋氏绝对会趁机在太子跟前踩她一脚,给她上眼药!
然后再哭诉一番,装柔弱以博太子怜爱。
高若漪悔不当初。
悔自己不该被一时的妒意冲昏了头,冲动做了自己向来最为不齿的事。
更甚者以那样的方式。
她怎么就把那条手帕给拿出来了呢!
这也就罢。
她堂堂首辅的孙女,贵女中的佼佼者。
居然会被一介宫婢出身的良娣给震慑住,甚至于一时羞恼被套了实话!
高若漪又恼又窘又怨。
怨宋氏不按常理出牌。
若不然手帕不会被拿回去,她私藏太子的东西这件事也不会被人知道!
可惜事情已经发生,再怨再愤也无济于事。
高若漪现在就忐忑裴皇后会怎么处理这件事,而太子又会怎么待她。
她知道藏那条帕子不对。
一旦被人发现就是她被钉在耻辱柱上,被所有人戳脊梁骨的下场。
也知道那小太监发现帕子丢了后肯定会被吓破胆儿,亦或是被人知道他丢了帕子,小太监可能会没命。
可那是他自己做事不小心导致的啊,就该承受相应的后果不是吗?
以高若漪来看,那小太监应该庆幸是她捡走了帕子,而不是被别人捡走。
若不然他只会死得更惨。
再者她是京城第一才女,自然当配这天底下最英俊最有才身份最尊贵的男子啊。
正好她心悦太子,太子也符合她的择婿标准,她暂时替未来夫婿收捡东西。
不是合情合理吗?
等她成了他的侧妃,再成为太子妃。
是时他们便是夫妻,如此一来她私藏他东西的行径就能成为一桩美谈。
多好的将来!
却偏偏半路杀出个宋咬金!
高若漪气哭也怕哭,同时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的,毕竟元隆帝都要给祖父面子。
裴皇后和太子该也会看在祖父的面上宽恕她,对此事轻拿轻放吧。
否则裴皇后昨天就该找祖母和娘,以及她说话了,又怎会让她们轻易出宫。
这么想着,高若漪似乎又没那么慌了。
打算回屋补补觉。
然而没等她进卧房,前院的一个丫头跑来传话,说老爷和大爷请姑娘过去。
现今高家还是高敬璋当家,老爷自然指他,大爷则是高若漪之父高墉。
“老爷跟大爷不是一早就出府当差了吗?怎的这时候家来了?”
大丫鬟云棠问道。
小丫头:“云棠姐姐,奴婢也不知,奴婢只是来传话的,大爷吩咐了请姑娘快些过去,大奶奶也去了。”
云棠看向自家主子。
刚准备说话,哪知竟见她家姑娘脸白得吓人,甚至身子都在抖!
云棠一惊。
忙一把搀着人道:“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奴婢这就叫人请大夫去!”
说着要扬声叫人。
被她家主子拽住衣袖制止了。
“走,走吧。”
高若漪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平复了些许,她挺直腰杆看似镇定地出了门。
到了前院正堂。
北面上首处分左右坐着高敬璋老两口,高墉夫妻坐在左下首处的位置。
四人皆面色沉凝。
除了高敬璋与高若漪的母亲林大奶奶,其他两人脸上都隐隐带着怒意。
“孙女拜见祖父、祖母……”
“行了。”
高敬璋搁下茶盏打断孙女的问安。
高若漪白着脸站直身。
高墉“腾”地站起来。
指着女儿,气得手指头直抖。
“你、你可真出息!堂堂首辅的孙女,却干出私藏外男贴身用物这种事!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这么不知廉耻!”
“藏了也就藏了,你它妈拿出来显摆!显摆也就算了,你、你让一个出身学识都不如你的良娣给诈了!”
“你知道陛下是怎么骂你祖父,骂你爹我的吗?!你祖父七十多的人了,在御书房门前跪了半个时辰!”
“现在满宫都知道高首辅的孙女私藏太子用物了!我们高家的脸让你丢尽了!你高兴了?你满意了?!”
高墉骂了一连串气儿不带换的,骂完了才大喘着,胸膛剧烈起伏着。
高若漪面若金纸,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陛下、陛下知道了……”
陛下为什么会知道?
是裴皇后告诉的,还是宋氏告诉了太子,太子把事情捅到陛下面前了?
“你以为呢!”
高墉怒道。
“你都把东西甩到良娣面前了,都承认那是你私藏的了!坤和宫的人都记录在册了,陛下会不知道?!”
又和她想的不一样。
高若漪摇摇欲坠,袖下的手打着颤,嘴唇打着颤,眼泪顷刻间流了满脸。
就算元隆帝知道了,也该看在祖父的面子上把消息压下来啊,为什么会……
“你糊涂啊……”
林大奶奶垂着泪,心疼叹道。
高若漪的祖母薛老太没好气道:“早先我就让你把她送到我那边去养,你偏是不听,你要自己养。
结果怎么着?小小年纪就知道藏男人用过的东西,还捅出祸来了!”
薛老太还想再说什么,被高敬璋抬手打断了。
“看你这意思,是想去东宫?”老爷子看着颤颤巍巍的孙女,问道。
高若漪泪眼婆娑地看着祖父,虽什么也没说,但高敬璋又岂会看不出。
“不可能,打消这个念头吧。”
高若漪掐紧手心,“为什么……”
高敬璋:“因为我是首辅,是臣,臣食君俸禄必当分君之忧,忠君之事。
陛下需得用到我这个臣子,我脑干涂地在所不辞,陛下用不到我,我便什么也不会做,不能做,你明白吗?”
高若漪明白了。
所以不是祖父不让她入东宫,是陛下不让,亦或是太子也不让。
可是为什么?
祖父是首辅啊。
若说前几年元隆帝猜忌东宫,要防止东宫势力壮大,所以才给太子赐了门那样的婚事。
可她听说太子如今在元隆帝那儿复宠了,裴皇后和太子难道没想过趁机拉拢祖父,给东宫增添势力吗?
元隆帝以前那么宠太子。
现今又那般宠那个庶长孙,按理他应该让祖父成为东宫一脉的助力才对啊。
为什么不让她入东宫?
高敬璋看出了孙女不解,摇摇头叹了口气,却是没有再做过多解释。
“临江府新喻县有一寒门,秀才举人各一,举人为兄,年二十有二。
也是年少有为,且为无党无派之人。
我准备请人去信与其议亲,你即日起就不要外出了,准备准备嫁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