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书房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一连数日，派出去的密探带回来的，除了“暴毙”“调离”“失踪”和“查无此证”之外，再无半点有用的消息。
云丞相那只老狐狸，早已将自己那张罪恶的大网织得天衣无缝，把所有的线索都扫得干干净净。
“可恶！真是可恶至极！”
楚玄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王爷，云家行事如此周密，滴水不漏，可见其所图甚大，准备也绝非一日之功。如今他们已经掌控了宫禁，又挟持了‘圣意’，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处处被动。再这么下去，只怕……”
只怕等他们动手的时候，整个大周都已经是他们云家的天下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煜缓缓抬起头。
“等，是等不来结果的。”
“既然他不出来，那本王就逼他出来。”
“王爷，你有什么法子了？”
“三日后，西戎国的使臣即将抵京朝贡。按照惯例，宫中必设国宴。”
楚玄逸的眼睛瞬间一亮。
“国宴？对啊，国宴之上，百官与使臣齐聚，那个‘假皇帝’无论如何都必须露面，哪怕是隔着珠帘也必须出场主持大局。这是我们唯一能名正言顺接近他、观察他的机会。”
“没错。”萧煜点了点头，“本王会带阿九一同入宫。”
“带阿九？”楚玄逸有些不解，“王爷，宫宴之上鱼龙混杂，云家那帮人肯定会死死盯着你，带上阿九会不会有危险？”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能看清真相的地方。”萧煜的目光变得有些深远，“云家防的是百官，防的是玄甲卫，但他们绝对不会防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有些东西，他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肉眼看不穿。
但阿九或许能看到一些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三日后。
皇城之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举办国宴的明光殿，更是金碧辉煌，流光溢彩。殿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宫女们端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与美酒穿梭于席间。
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以及远道而来的西戎使臣，皆已落座。
整个大殿一派歌舞升平，国泰民安的盛世景象。
云丞相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紫色官袍，满面红光，正与几位藩邦使臣谈笑风生，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
云妃更是珠翠环绕，艳光四射，坐在最靠近主位的妃嫔席上接受着众人的奉承，眼中的得意与傲慢几乎要溢出来。
萧煜带着阿九缓步走入大殿。
他一出现，原本喧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了片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被那道气势凛然的身影所吸引。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的亲王礼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衬得他面容愈发俊美，气度愈发沉凝。
阿九今日穿着一身专门定做的宫装，是她最喜欢的鹅黄色，衬得她小脸粉雕玉琢，灵气逼人。
她显然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场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小脸上满是新奇。
萧煜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跟紧我。”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一道嘶哑而虚弱的声音从珠帘后传了出来。
“今日，西戎使臣远道而来，当与诸君同乐，不必拘礼。”
“谢皇上！”
众人再次行礼，这才重新落座。
假皇帝说了几句场面话，云丞相和几位大臣附和了几句，然后便是歌舞表演，觥筹交错。
阿九一开始还看得津津有味，小嘴里塞满了精致的糕点。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那道珠帘之后的人影上时，一股强烈的不适感猛地涌了上来！
就像是眼睛被什么看不见的、又脏又黏的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她“哎呀”一声，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原本兴高采烈的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
“怎么了？”
萧煜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立刻低声问道。
“凶凶哥哥……”
阿九悄悄地拉了拉萧煜宽大的衣袖，小小的身子往他那边凑了凑。
“那个皇帝好奇怪呀。”
萧煜心中猛地一动！
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用宽大的袖袍掩住了自己和阿九交谈的动作。
“如何奇怪？”
阿九歪着头想了半天，才小声地说道：
“他身上没有亮闪闪的龙气，一点点都没有。”
作为大周的皇帝，真龙天子，景明帝在阿九的眼中，一直都是一团耀眼夺目、温暖明亮的金色龙气。
可是眼前珠帘后的那个人……
“他身上空空的，就像一个被人画上去的假人，只有一个壳子。”
“而且……而且……”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让她感到极其恶心的事情，小脸都白了几分。
“在他的头顶上……趴着一只好丑好丑的黑色虫子，那虫子长得像蜘蛛，又不像蜘蛛，有好多好多的腿，一直在吐黑色的丝线！”
“那些丝线黏糊糊的，一头连着虫子的嘴巴，另一头……就黏在他的嘴巴上，还有手上，脚上……他刚才说话，还有抬手，都是那只丑虫子在拉着丝线让他动的！”
“好恶心，真的好恶心啊。凶凶哥哥，我们快走吧，我不想看见那个东西。”
小姑娘是真的被吓到了，抓着萧煜衣袖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黑色虫子，吐丝线，操控人的动作。
牵线蛊。
果然是牵线蛊。
萧煜的胸中瞬间燃起一股滔天的杀意。
好一个云家。
好一个窃国之贼。
他们不仅是找了一个替身，更是用如此歹毒的南疆邪术，将那个可怜的替身变成了一个任由他们摆布的、活生生的傀儡。
“阿九，别怕。”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继续用一种引导的语气，低声问道：
“你再仔细感觉一下，这皇宫里除了那个假人，还有没有别的亮闪闪的龙气？”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如果真皇帝已死，那龙气便会彻底消散。
可如果……他还活着……
阿九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她努力的在这片混乱的气场中，寻找着那一丝熟悉的、温暖的金色。
过了许久。
久到萧煜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阿九才猛地睁开了眼睛。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