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级高的祭台之上。
楚玄逸手持法剑,口中念诵着咒文。
他身后的蒲团之上,端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正是阿九。
在外人看来,她是在为国师护法,为大典祈福。
但实际上,此刻的阿九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早已将自己的全部心神,沉入到了最深层次的通感之中。
她的脑海里是一幅无比清晰的地下的立体地图。
“凶凶哥哥,左边,假山后有一个。”
“前面屋顶上,有两个。”
“井口下面,有四个……”
直到……
地牢里的陷阱被触发的那一刻。
“轰——”
阿九只觉得自己的脑海像是被一柄巨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那原本清晰无比的地下地图,瞬间被一片刺目的血红色所淹没。
一股阴冷、邪恶、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强大力量,顺着她与萧煜之间的那一丝神魂联系,朝着她疯狂的席卷而来。
云丞相的目标根本不是萧煜。
他真正的杀招,是通过这个陷阱禁制来反向锁定和攻击作为“眼睛”的她。
“噗——”
祭台之上,阿九如遭雷击。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一道鲜红的血箭喷洒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阿九。”
楚玄逸脸色骤变,闪身到她的身后,一只手抵住她的后心将灵力渡了过去。
可那股反噬之力,实在太过霸道和邪恶!
阿九觉得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死死地攥住了。
“大……大人……”
阿九的脸上血色尽褪,七窍之中渗出了细细的血丝,看起来骇人无比。
“救……救……凶凶哥哥……”
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地牢之中。
就在阿九遭受重创的同一瞬间,萧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给狠狠地捏住了。
云文德。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畜生。
这陷阱的核心根本不是为了困住他们,杀死皇帝。
而是为了……
阿九。
他的阿九。
“楚玄逸。”
他对着手腕上的通讯法器,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咆哮。
“带她走”
吼出这几个字之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玄甲,都为之骇然的举动。!
他竟然主动放弃了抵抗,任由那股从血色符文中爆发出的禁制之力侵入自己的身体。
随即,他猛地将自己体内那股属于皇室血脉的龙气引爆。
他要用自己做诱饵,用自身强大的龙气将那股原本死死锁定着阿九的禁制之力强行引到自己的身上。
“轰——”
整个地牢的血色符文光芒大盛。
那股原本正在疯狂攻击阿九神魂的锁定之力,瞬间调转了方向,铺天盖地地朝着萧煜这团更加“美味”的龙气涌了过来。
“凶凶哥哥——”
祭台之上,已经陷入半昏迷的阿九猛地睁开了眼睛,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哭喊。
“唔——”
地牢之中,萧煜发出一声痛哼,身躯剧烈地颤抖起来。
无数道血色的丝线从符文中蔓延而出,如同活物一般钻入他的体内,疯狂的撕扯着他的经脉和神魂。
他用自己的身体化作了一面盾牌,为远在祭台之上的阿九硬生生地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阿九。”
楚玄逸手中法诀催动到了极致,他已经顾不上什么计划,只想不惜一切代价撕开这该死的禁制,带着阿九逃离这必死之局。
就在他即将强行出手的那一刹那。
“不……”
原本已经痛到快要失去意识的阿九猛地抬起头,视线死死地“看”向地牢的方向。
一股她无比熟悉的龙气正被那血色的禁制之力疯狂地撕扯、吞噬。
他为了她,将所有的致命攻击都引向了自己。
那个总是板着脸说她没规矩,罚她抄书,却会在她睡着后给她盖上毯子的凶凶哥哥。
那个嘴上说着她麻烦,却会因为她一句想吃糖葫芦,就让全京城的糖葫芦小贩在王府门口排起长龙的凶凶哥哥。
他现在正在为了保护她,被人一刀一刀地凌迟着神魂。
那一瞬间,极致的悲痛与滔天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
“不——”
刹那间,一股远古而尊贵的气息从阿九娇小的身躯内轰然爆发。
“啾——”
一声凤鸣之音骤然响彻整个皇城。
祭台之下,无数官员骇然抬头。
高台之上,云丞相脸上的狞笑骤然僵住。
他身旁的云妃更是花容失色,只觉得一股来自灵魂血脉的战栗,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跪地臣服。
“这……这是……”
楚玄逸瞳孔骤缩,死死地盯着身前的阿九,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只见阿九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原本清澈如溪水的眼眸,此刻已然化作了一片璀璨夺目的灿金色。
瞳孔深处仿佛有一只浴火的神凤,那股睥睨天下的威严让身为国师的楚玄逸都感到了一阵心悸。
她天生的“破妄之瞳”,在这一刻,在萧煜以身为祭的惨烈刺激之下,竟是挣脱了血脉的枷锁,彻底进阶为了审判万邪的——
镇灵神瞳!
“你……”
阿九那双灿金色的神瞳冷漠地锁定了不远处的云丞相。
仅仅只是一道目光。
“啊——”
云文德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给烫了一下,猛地向后倒退了好几步,狼狈地摔倒在地。
“爹。”云妃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扶。
“别碰我,”云文德惊恐地尖叫着一把推开自己的女儿,手脚并用地在地上往后蹭,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可怕的魔鬼。
“我的眼睛……啊啊啊啊。”
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在地上疯狂地翻滚起来。
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突然失心疯了。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在刚刚被那双金色眼睛盯上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像是被一团天火给点燃了。
他用来操控整个地牢禁制的那一丝神魂联系,正在被一股无可匹敌的霸道力量强行灼烧、抹除。
那种痛苦比千刀万剐还要剧烈百倍。
“妖……妖法,这是什么妖法?”云文德涕泪横流,状若疯癫。
“大人……”阿九的声音轻轻响起,“他用来操控禁制的阵眼就在他自己身上。”
楚玄逸心头剧震,瞬间明了。
难怪他刚才推演不出阵眼所在,原来云文德这个老狐狸竟是狠毒到以自身神魂为阵眼,与整个地牢禁制融为了一体。
这样一来,除非能将他瞬杀,否则任何对禁制的攻击都会被他分散转移,而任何对他的攻击也都会触发禁制的反噬。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可现在,这个死局却被阿九这双进阶后的神瞳给活生生瞪出了一个缺口。
“云文德,”楚玄逸厉声喝道,“立刻停止禁制,否则,休怪本座让你神魂俱灭。”
“哈哈哈……哈哈哈哈!”云文德发出癫狂的笑声,“来不及了楚玄逸,你以为她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力量就能翻盘吗?做梦!”
他面目狰狞地嘶吼道:“禁制已经与萧煜的龙气彻底纠缠在了一起,现在就算是我也停不下来了,他死定了,你们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
阿九那双灿金色的神瞳缓缓地流下了两行金色的血泪。
她看着云文德,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敢,伤,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不再去看云文德,而是猛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脚下的祭台。
在镇灵神瞳的视野里,整个祭台不再是汉白玉的实体,而是由无数道血色与黑色的邪恶丝线构成的能量核心。
这些丝线从云文德身上蔓延而出,深深地扎根在祭台的每一个角落,再通过某种神秘的联系延伸至地底深处,与地牢的禁制紧密相连。
这里才是真正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