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凶哥哥。”
阿九的惊呼声将萧煜从那片刻的失神中拉了回来。
她小脸上写满了惊慌，想伸手扶他却又怕碰到他胸口的伤势。
“凶凶哥哥，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我没事。”
萧煜深吸一口气，用剑支撑着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伸手想抹去阿九脸上的泪水，可抬到一半，手臂却传来一阵无力感又垂了下去。
“你还说没事？”阿九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你都流血了，流了好多血。”
她指着萧煜的嘴角，那里一缕金色的血液正缓缓滑落。
“小伤而已，”萧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用尽力气抬起手轻轻擦掉了她脸上的泪痕，“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我不要，”阿九用力地摇着头，她抓着萧煜的衣袖，“我们去找大人，大人一定有办法的。他那么厉害，一定能解开这个鬼东西的。”
“没用的。”
萧煜苦涩地摇了摇头。
“这不是毒，也不是伤。这是……咒。”
“以灵魂为代价，与天地法则相连的……死咒。”
“我不信，”阿九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不信有什么解不开的咒，肯定是那个坏蛋骗你的，我们现在就走，我们不管了让大人来想办法。”
“来不及了。”
萧煜抬起头望向了京城的方向。
那道金色光罩在阴气侵蚀下，光芒已经开始变得忽明忽暗，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丝细微的裂痕。
楚玄逸的‘万家灯火镇魔大阵’快要撑不住了。
一旦大阵破碎，京城百万生灵将会在顷刻之间，被那如潮水般的阴兵鬼将彻底吞没。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天空中的那扇门。
只要门不关，这场浩劫就永远不会结束。
“阿九，你听我说。”萧煜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不听，我不听。”阿九捂住了耳朵，她预感到了萧煜接下来要说什么，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萧煜沉默了片刻，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捂着耳朵的手拉了下来。
“那个大祭司没有骗我。”
“他用自己的灵魂下了诅咒，我的命已经和天上的那扇门连在了一起。”
“只要幽冥之门关闭，我的命也就到头了。”
阿九整个人都懵了。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过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那我们不关了。”
她说。
“我们不管了，我们现在就走，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谁也找不到我们。这天下，这京城，我们不管了。”
她不在乎什么天下苍生，不在乎什么黎民百姓。
她只在乎眼前这个人。
只要他能活着，就算让这整个世界都为他陪葬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萧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看着阿九那双充满了哀求与决绝的紫色眼眸，心中涌起了无尽的酸楚与歉疚。
他何尝不想。
何尝不想就这么自私一次，带着她远走高飞，去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可是，他不能。
他是大周的摄政王，是这片土地的守护者。
他的身后是数千万将他视作依靠的子民。
这个责任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背负在了身上，早已融入骨血，无法剥离。
“阿九，”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对不起。”
“为什么。”
阿九的身体晃了晃。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定有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没有了。”萧煜的声音掐灭了她最后一丝幻想，“这是……唯一的办法。”
他抬起头望向那道狰狞的黑色裂缝。
那里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归宿。
“不……”
阿九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呜咽。
她松开了抓着萧煜衣袖的手，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萧煜没有再去帮她擦拭。
他静静地看着她，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地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周围，是阴兵鬼将不知疲倦的冲锋与嘶吼。
远处，是京城护罩即将破碎的悲鸣。
不知过了多久。
阿九的哭声渐渐停了。
她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泪水划过脸颊。
“凶凶哥哥，”她开口了，声音异常的沙哑，“你决定了，是吗。”
萧煜沉默着点了点头。
“为了这个天下。”
“嗯。”
“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
“他们不是不相干的人。”萧煜轻声说道，“他们是我们的子民。”
阿九看着他忽然笑了。
“好，”她说，“我明白了。”
她转过身，也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那扇幽冥之门。
“你说过的，”她的声音很轻，“要陪你去天上走一趟。”
萧煜的心猛地一颤。
“阿九，你……”
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天空中那扇巨大的幽冥之门忽然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从门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咆哮声。
“吼。”
皇陵内外，所有的阴兵竟然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朝着幽冥之门的方向跪伏了下去。
在那道黑暗裂缝的背后，一双比灯笼还要巨大、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眼眸缓缓地睁开了。
仅仅只是一个对视，阿九就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冻结了一般。
“嗡。”
一道金光从京城的方向疾射而来，一只由符纸折成的金色千纸鹤径直飞到了阿九的面前，盘旋不去。
楚玄逸急切到变了调的声音从千纸鹤中传了出来。
“阿九，听着。”
“京城的护罩已经出现裂痕了，最多还能再撑半炷香的时间。”
“皇陵上空的气息变了，那东西……要出来了，一旦让它降临，整个天下都将化为鬼域，再无回天之力。”
“阿九，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王爷守护了一辈子的东西……必须立刻关闭大门。”
“动手吧，现在，立刻，马上。”
“这是……唯一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