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新君的册立,朝中分成两派。
一派主张子承父业,由两岁的皇子朱见深继承大统。
另一派则认为主少国疑,应该拥立郕王朱祁钰为新帝,朱祁钰年长,且朱祁镇离京之前,命朱祁钰监国,这段时间处理政务井井有条,若是成为皇帝,定能恪尽职责,带领大明走出危机。
两派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执不休,互不相让。
争执到最后,支持朱祁钰的一脉逐渐占了上风。
眼瞅着形势不利,孙太后开始哭哭啼啼卖惨:“哀家的皇儿落入瓦剌蛮族之手,尔等不思图救也就罢了,竟还要夺他子孙正统,欺我孤儿寡母,先帝啊,您在天有灵,快睁开眼看看吧。”
这时,一道冷笑传入殿中:“太后别忙着号丧,您这么想见先帝,儿臣这就带他来见您。”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去。
朱祁钰挺直腰杆,龙骧虎步地走了进来。
孙太后一见是朱祁钰,顿时勃然大怒:“郕王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诅咒哀家早死,你的孝悌之道学哪儿去了?”
先帝朱瞻基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朱祁钰却说要她去见一个死人,不就是咒她早点去地下见先帝吗?
众人也不觉惊呼出声。
孙太后乃是先帝正宫,从礼法辈分上讲,她是朱祁钰的嫡母,诅咒嫡母早死,乃是忤逆不孝之罪。
于谦见此,眉头皱得都快夹死苍蝇了,低声道:“王爷,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不快跪下向太后谢罪。”
朱祁钰岿然不动,含笑看着孙太后。
孙太后双眼冒着欢喜的火花。
她正愁找不到借口阻止朱祁钰登上大位呢,没想到这厮竟主动送上把柄给她。
历朝历代的皇帝,奉行以孝治天下。
无论生母、嫡母,皇帝都要无条件孝顺。
不孝之人,根本不配为君。
只要死死抓住朱祁钰诅咒她早死去见先帝,这个皇位便是她孙儿的。
孙太后怒斥道:“郕王好大的威风,这还没登上皇帝呢,就迫不及待抖威风,诅咒哀家早死,若是真让你继承大位,你岂不是要哀家这个皇太后死无葬身之地?”
朱祁钰仗着有后台撑腰,一点也不怵这个妖后。
上辈子,她仗着先帝正妻的名义,不仅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使绊子,还多次羞辱他的生母吴太后。
朱祁镇幽禁南宫,若不是这老妖婆暗中联络,鼎力支持,凭朱祁镇这个烂泥糊不上墙的废物,怎么可能发动夺门之变?
朱祁钰对孙太后这老贼婆早已恨之如死。
如今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他要将上一世的羞辱,加倍还回去。
朱祁钰昂首道:“太后怎么能曲解儿臣的好意?儿臣说的是,带先帝来见你,而不是送您去地下见先帝,这般偷换概念,胡乱给儿臣扣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是想让儿臣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吗?您作为嫡母的慈母之心,可真真叫儿臣‘感动’啊!”
众大臣听了这话,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朱祁钰。
先帝都驾崩多少年了,不管是让太后去见先帝,还是让先帝来见太后,不都是希望太后早死吗?
郕王殿下这是知道自己有可能登上皇位高兴疯了吗?
孙太后狠狠甩了甩袖:“你诅咒哀家早死,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容不得你抵赖!若是在寻常时候,你对哀家不恭不敬也就罢了,如今危急时期,皇帝被掳,生死难料,你竟欺辱到哀家头上,哀家岂能容你?”
她扬声道:“来人,将朱祁钰拉下去,幽禁南宫闭门思过,抄写《孝经》百遍,无哀家旨意,不得踏出一步。”
一众支持朱祁钰的大臣忙求情:“太后,郕王多日监国,疲累不堪,又担心皇上的安危,脑子累糊涂了,还请您看着先帝的面上,饶过他一回。”
“是啊,是啊,皇上被俘,郕王是最适合继承大统之人,还请太后放下私怨,以大明江山为重。”
孙太后气得面皮紫涨:“放肆!一个对嫡母不孝的王爷,怎么配继承大统?”
她手指着挺直腰杆的朱祁钰,喝道:“区区庶子,也敢肖想大位,妄图以小宗夺大宗,哀家今日就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嫡庶有别、尊卑分明。”
朱祁钰浑然不惧:“好一个嫡庶有别,尊卑分明!你贵为先帝正宫,生下了最尊贵的嫡长子,继承了至高无上的尊位,结果呢,您的儿子不知天高地厚,看不清自己的有几斤几两,宠信宦官王振,不顾群臣反对,一意孤行御驾亲征,导致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葬送了大明几代皇帝积攒的盛世底蕴,真是好尊贵的嫡子,真令儿臣大开眼界啊!”
众人听了这话,更是目瞪口呆。
疯了!
郕王是真的疯了!
皇帝朱祁镇有多烂,大伙儿心知肚明。
但皇帝就是皇帝,君臣有别,这样胡咧咧说出来,这不是找死吗?
孙太后气得都快冒烟了:“好啊,你想找死,哀家就成全你!来人,郕王忤逆不孝,冒犯君王,拉下去赐鹤顶红!”
话音一落,门口再次传来一声冷笑:“太后好大的威风,皇家血脉,岂是能想赐死就能赐死的,真以为当了太后,就没人治得了你吗?”
充满气势与愤怒的声音一出,众人寻声望去。
只见数道身影同时出现在殿中,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龙袍,面色阴沉骇人。
明明只有几个人,愣是走出了百万雄师压境的强大压迫感。
“先……先帝……怎么可能……”
孙太后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之色。
她头一个看到了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惊得无以复加。
眸光转动,看到朱瞻基身旁的朱棣、朱高炽,更是傻眼了。
太宗和仁宗,这两位怎么也来了?
因为当年一起生活过,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孙太后迅速认出朱棣、朱高炽、朱瞻基。
而后才将目光投在朱绫、朱元璋、崇祯三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