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已过,御湾别墅沉入一片深沉的寂静。窗外,浓墨般的冬夜包裹着世界,唯有寒风偶尔掠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几声不甘寂寞的呜咽,旋即又被无边的寂静吞没。客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早已调至最柔和的暖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沙发角落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贺兰纪香悄无声息地立在卧室门口,指尖搭在冰凉的门把上,目光却久久地、贪婪地流连在客厅的沙发上。那里,她的哥哥贺兰桓,那个曾经周身萦绕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戾气、眼底燃烧着焚毁一切的复仇烈焰的男人,此刻却以一种近乎婴儿般的姿态沉睡着。
他高大紧绷的身躯深深地陷进宽大的沙发里,卸下了所有支撑的力量,显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脆弱的放松。一只巨大的、毛茸茸的白色兔子玩偶几乎占据了他大半个怀抱,那软萌的造型与他冷硬深刻的面部线条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尖发颤的柔和反差。而更小的温暖,则来自依偎在他颈窝的芽芽。小姑娘的小手还紧紧抓着他微敞的衣领,小脸蛋贴着他,呼吸均匀绵长,显然也睡得沉了。
昔昔献出的那个迷彩小兵人,被郑重其事地摆放在“公主城堡”的入口处,仿佛一个忠诚的哨兵。笙笙没有离开,小小的身体蜷坐在沙发旁厚厚的地毯上,脑袋轻轻靠着舅舅的腿,小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他的膝盖上,也睡着了。昔昔则趴在沙发宽大的扶手上,侧着小脸,好奇又依恋地望着熟睡的舅舅,眼皮也在努力地一开一合,抵抗着睡意的侵袭。
时间,仿佛被这纯粹的温暖和安宁所浸泡,变得粘稠而缓慢。空气里浮动着孩子们清浅的呼吸声,间或夹杂着贺兰桓一两声深长而平稳的吐息。那些曾经盘踞在他眉宇间的阴鸷、刻入骨血的冰冷仇恨,此刻如同被阳光彻底蒸融的寒霜,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沉睡的面容,只剩下一种被巨大暖流彻底冲刷后的、卸下所有重负的疲惫与安宁,甚至那紧抿的、线条总是过于冷硬的唇线,也极其细微地松弛着,残留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生涩微笑”的痕迹。
贺兰纪香站在光影交界处,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她捂着嘴,无声的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微微的红肿。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巨大的欣慰、深深的后怕,以及尘埃落定后的虚脱感,在她胸腔里激荡、冲撞,最终化为一股滚烫的热意,直冲上她的鼻尖和眼眶。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阵酸涩狠狠逼退。
肩膀上传来熟悉的、沉稳的压力。丰苍胤无声地靠近,宽厚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她微凉的肩头,带着无声的抚慰与支撑。他没有说话,只是陪她一同静静地看着那片被温暖和童真守护着的角落,深邃的眼眸里是如释重负的平静,还有对她深深的理解。
贺兰纪香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轻轻覆上丈夫按在自己肩头的手背。她的手心微凉,却带着一种寻求确认般的用力。丰苍胤的手掌微微收紧,无声地传递着“我在”的坚实力量。他臂膀上淡淡的药味透过衣料隐约传来,提醒着她他并非无坚不摧。
“他……睡着了。”贺兰纪香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后的沙哑,更像是一声悠长的叹息,终于将胸腔里积压的巨石吐了出来。
“嗯,”丰苍胤的声音同样低沉醇厚,像拂过冰封湖面的暖风,“孩子们……把他找回来了。”
是啊,找回来了。从那个复仇的深渊边缘,从那个被仇恨彻底扭曲、几乎要燃烧殆尽的灵魂灰烬里。贺兰纪香的心,被这句话刺得又酸又软。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相拥而眠的兄妹俩,终于轻轻旋动了门把手。
“咔哒”一声轻响,主卧厚重的门扉在他们身后合拢,将客厅那片温暖的灯光和安详的呼吸声隔绝在外。
门锁落下的瞬间,仿佛也切断了贺兰纪香紧绷到极限的最后一根弦。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低垂的床头壁灯,光线朦胧而暧昧,勾勒出家具沉静的轮廓。窗外冬夜的寒意似乎被厚实的窗帘阻挡,但空气里仍漂浮着一丝未散的清冷。这方私密的空间,与客厅里那种被童真和泪水浸泡过的暖融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属于成年人的、无声的张力。
丰苍胤刚松开妻子的肩膀,正准备开口,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骤然袭来!
贺兰纪香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弱的香风。她没有丝毫犹豫,双手用力抓住丈夫胸前挺括的衬衫衣襟,狠狠将他高大的身躯向后一掼!丰苍胤猝不及防,后背“砰”地一声撞在坚实的门板上,震得门板发出一声闷响。
他眼中的惊愕还未来得及凝聚,贺兰纪香已如扑火的飞蛾般撞入他怀中。她的双手迅速攀上他的脖颈,将他拉低,同时自己踮起脚尖,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孤注一掷的决绝,滚烫的唇瓣精准地、重重地压上了他的!
那不是温柔的试探,也不是情意的缠绵。这是一个掠夺般的吻,充满了积压已久的、火山喷发般的激烈情感。她的唇带着灼人的温度,用力地碾磨吮吸,贝齿甚至有些失控地轻磕着他的唇,带着一种要将自己所有无处安放的情绪——那巨大的欣慰,那几乎将她撕裂的后怕,那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这漫长岁月里他无声背负的所有沉重——尽数通过这个吻传递给他,刻入他的骨髓!
丰苍胤的大脑有刹那的空白。后背撞击门板的钝痛尚未散去,唇上攻城略地般的触感便汹涌而至。他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妻子身体的剧烈颤抖,那绝不是情欲的颤抖,而是某种巨大情绪洪流决堤后引发的、无法自控的生理反应。她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动,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砸在他的脸颊上,烫得惊人。
“香儿……你……”他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轻唤,带着询问和安抚的意味,试图在唇舌纠缠的间隙唤回她的理智。然而,这声呼唤却像投入烈火的滚油,瞬间点燃了贺兰纪香更深的火焰。
“别说话……”她的唇稍稍退开一丝,喘息急促,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唇畔和下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那双刚刚还盛满泪水、此刻却燃烧着惊人亮光的凤眸死死锁住他深邃的眼,“……丰苍胤……是你……”她的声音破碎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腔深处艰难地挤出,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是你替我扛下了所有!我哥的事……这个家……所有!”
话音未落,她再次狠狠地吻了上去,比刚才更加用力,更加深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感激和某种想要确认他存在的疯狂。她的舌尖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撬开他的齿关,蛮横地纠缠上去,仿佛要将他的气息、他的灵魂都彻底吞噬、占有,化为自己的一部分,以此填补内心那巨大的空洞与不安。
丰苍胤的身体瞬间绷紧如拉满的弓弦。理智的堤坝在妻子这带着泪水的、近乎献祭般的激烈索求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那滴落在他脸上的泪,像熔岩般灼穿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什么臂伤,什么医嘱,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低吼一声,不再是那沉稳的安抚,而是压抑了太久的雄性本能被彻底点燃的咆哮。
完好的左臂猛地收紧,铁箍般狠狠圈住贺兰纪香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肢,几乎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胸膛。他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带着同样狂野的力度反客为主,低下头,更深更狠地回吻过去!唇舌激烈地交缠、吮吸、掠夺,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濡湿声响。他灼热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在她紧绷的脊背上用力揉按、游走,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着滚烫的温度和强大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