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靶场之上，那座，曾被认为是坚不可摧的巨大工事，此刻，只剩下了一堆，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毫无意义的齑粉。
那毁灭性的景象，如同一道永不磨灭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观礼者”的灵魂深处。
当帝后的龙辇，缓缓起驾，返回皇宫时。
身后那片，原本泾渭分明、充满了暗流与机锋的百官队列，彻底，乱了。
“墨公！墨林公！请留步！！”
“下官，乃是兵部职方司郎中，敢问墨公，此等神炮，一天……啊不，一月，能造几门！？”
“墨老神仙！我乃神机营副将！求您了！就透露一二，这神炮，用的究竟是何等火药？为何，竟能有如此毁天灭地之威能！？”
以墨林为首的一众军工格物科匠师们，瞬间，便被一大群，双眼放光、神情狂热的武将们，给里三层外三层地，彻底包围了！
他们脸上，再无一丝对“匠人”的轻视，那语气，谄媚得，恨不得当场就与墨林，拜了把子！
而在人群的另一侧。
那些，在前几次政治风波中，被南渊钰狠狠敲打过，但还保留着爵位的旧勋贵家主们，则是个个面如死灰，失魂落魄。
他们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一般，脚步虚浮地，聚在一起，看着远处那片废墟，眼神之中，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与彻底的绝望。
完了。
彻底完了。
他们心中，最后的，那点，依靠府中豢养的数百私兵、以及与地方卫所千丝万缕的联系，便可“清君侧”，甚至“改朝换代”的疯狂幻想，在那堆，被一炮，轰成了齑粉的巨石与精铁面前。
彻底地，破灭了。
什么私兵？什么城防？
在那种，如同神明降下的惩罚般的绝对力量面前，都只是，一个可悲的、甚至连浪花都翻不起的笑话。
这一炮，轰碎的，不仅仅是一面墙。
更是，整个南渊王朝旧勋贵集团，心中最后的一丝不臣之心。
……
返回皇宫的龙辇之上，气氛，却并非是想象中的欢欣鼓舞。
南渊钰，在最初的巨大震撼与骄傲之后，这位年轻的帝王，便陷入了一种，甜蜜而又巨大的烦恼之中。
“晓晓。”他紧紧地握着苏晓晓的手，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燃烧着一种，名为“野心”的熊熊烈焰，“朕，要它。”
“朕，要让我们的每一支边军，都装备上这种神炮！”
“朕要让北方的蛮族，西域的诸国，乃至那远在万里之外的泰西斯帝国，都永远地，活在我南渊神威大炮的阴影之下！！”
苏晓晓看着他那激动的模样，却是微笑着，给他，泼了一盆不大不小的冷水。
“陛下，你可知，刚才那一炮，成本几何？”
她伸出了一根手指。
“只算材料，不算人工。刚刚那一炮，便足以，让一个百户的边军将士，吃上一整年的军粮。”
南渊钰的呼吸，微微一滞。
“而铸造这样一座高炉，”苏晓晓继续说道，“其耗费的资源，几乎，能将我们当初，打造整支‘探索者’舰队的内帑私库，给掏空一半。”
她看着他，抛出了那个，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小目标”。
“我计划，在一年之内，让军工格物科，为帝国，生产出，至少一百门，‘永安元年式·神威大炮’！”
“一百门！？”
饶是南渊钰，也被这个，在此时看来，几乎是天方夜谭般的宏伟计划，给彻底震惊了！
随即，巨大的烦恼，涌上了他的心头。
“晓晓，朕，也想要。朕做梦都想！”他皱着眉，无比理智地，指出了两个最核心，也是最致命的问题。
“但，第一，钱从哪来？再造一座高炉，尚且如此艰难，要同时建造十座，甚至数十座，去支撑这‘百炮计划’，以如今国库的财力，即便掏空，恐怕，也难以支撑！”
“第二，人手！整个军工格物科的核心匠师与学子，加起来，也不过数百人。让他们一年造出一百门这等精密的神器？他们就算不眠不休，也绝无可能！”
听完这位帝王，一针见血的现实分析。
苏晓晓，却只是，露出了一个，让南渊钰感到无比熟悉的、充满了“一切尽在掌握”的狡黠微笑。
“陛下，谁说，一定要用国库的钱呢？”
“什么？”
“钱的问题，好办。”苏晓晓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提议，由我们皇室，牵头，成立一个全新的，独立于户部之外的——【南渊皇家钢铁总公司】！由我，亲自，出任这第一任的‘董事长’！”
“然后，”她抛出了一个，足以让这个时代所有商人，都为之疯狂的颠覆性理念。
“我们，向全天下的豪商、巨贾、富有的藩王、乃至于那些，家底丰厚的勋贵们，公开发行，一种名为【皇家钢铁债券】的东西！”
“凡，购买此债券者，不仅可以按年，获得，高于钱庄数倍的丰厚利息。更重要的是，他们将获得一个，优先的权力！”
“——优先，获得我们总公司未来生产出的‘民用’新式钢铁的购买权！无论是用来打造更锋利的农具，还是用来修建更坚固的宅邸！价低者得！”
这个，充满了现代“众筹”与“金融”色彩的疯狂构想，瞬间，便为南渊钰，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他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在“找钱”！
这，是在用一种，他们根本无法拒绝的“利益”，将整个帝国的民间财富，都与这项，伟大的“钢铁事业”，进行深度的、牢不可破的捆绑！
“至于，人的问题……”苏晓晓的笑意，更浓了。
“陛下，军工科的定位，是‘大脑’，是负责【研发】与【制定标准】的。我们，又何必，让他们去做那些，最耗费人力的‘手脚’之事呢？”
“我的想法是，”她缓缓地说道，“我们将整个神威大炮的生产，拆分成数十个部分。最核心的【合金炮管铸造】，由军工科，亲自完成。”
“而那些，技术含量不高，却又极为繁琐的部件，比如炮架、车轮、炮弹的外壳、乃至是火药的初步研磨……我们，完全可以，制定出详细到每一颗螺丝大小的‘图纸’和‘验收标准’，然后……”
她看着南渊钰，一字一顿地说道。
“——交由，那些，通过了我们审核的【民间工坊】，去进行生产！”
“官府，只负责最后的‘验收’与‘组装’！不合格者，不仅拿不到一分钱，更要赔偿原料的损耗！合格者，则利润丰厚！”
这，便是“军民融合”与“产业外包”的，第一次，在这个古老的帝国，响起了它的声音！
南渊钰被苏晓晓这一整套，充满了颠覆性，却又逻辑严密、天衣无缝的“组合拳”，彻底征服了。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神之中，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好！好！好！就依皇后之策！”他再无一丝犹豫！
“可是，”苏晓晓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更为深远的考量，“陛下，炮，有了。生产的方法，也有了。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谁，来开炮？”
“旧式的炮手，连字都认不全，让他们去理解‘标尺刻度’，去计算‘弹道落点’，无异于对牛弹琴。”
“我们需要，一批，全新的，既懂军事，又通算学的专业人才。”
她看着南渊钰，说出了自己，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我提议，即刻起，于神机营之内，增设一处，独立的新机构。”
“由本宫，亲自兼任其‘校长’！”
“由虎威将军铁牛，与归化的泰西斯教官菲利普，共同，出任‘总教官’！”
“从全军之中，选拔那些，有文化基础、且精通算学的年轻士兵，入学深造！”
“专司，研究、操演、以及指挥，这‘神威大炮’的全新战法！”
“这支，必将颠覆未来所有战争形态的全新兵种，本宫，为它，取名为——”
“——【皇家炮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