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雪衣的这番话,阿海的手指,在药罐的边缘轻轻摩挲着。
有些窘迫,耳尖微微泛红。
他盯着苏雪衣的侧脸,喉咙忍不住滑动了一下,声音紧巴巴的。
“主子,当真这么吩咐?”
看到他这孩童般的样子,苏雪衣心中轻笑了一下。
她面不改色的收拾着手中的草药,点了点头。
“他说,你右肩的箭伤,每逢阴天下雨就疼的睡不着,有时他瞧着都不落忍。”
“更何况,你如此的伤病也会影响训练的,不是吗?”
这话说到一半,苏雪衣便低下头,故意将收拾草药的动静弄得大一些,像是掩盖自己说谎的心虚。
而阿海听到这番话便慢慢的低下头,是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如此,倒是把苏雪衣给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他这副样子,苏雪衣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陆锦绝平日对这些属下究竟是什么样子?
而此时的阿海则是垂着头,声音有些发闷。
“属下当真不值得主子这般挂心,更无需苏姑娘这般劳心劳神。”
这小子还真是,死犟死犟的。
这个劲儿,倒是跟他家主子有些像……
“你先起来。”
苏雪衣将药杵放在一旁,伸手拍了拍桌子。
看着阿海慢慢的站起身后,眼睛一瞪。
“我可跟你说,你家主子交代了,倘若你再这般矫情,不好好医治身子的话,等他回来便将你派去边境,不让你留在京城了。”
这话音落下,就见阿海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主子当真这么说?”
苏雪衣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如此清冷的眸子,倒是把阿海给看的有些发慌。
他动了动嘴巴,伸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右肩。
“那既然如此,就劳烦姑娘费心了。”
“只是,属下不好白白受这美意,不如……”
说着话,他目光扫过院子,看见趴着的追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睛多了几分亮光。
“不如,我帮姑娘训追风可好?就当报答您了!”
此时,正在睡觉的追风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睛慢慢的眯着。
被他这实在的劲儿给逗笑了,苏雪衣点了点头。
“行,你既如此的话,我不会拦着你,不过你得先答应我把伤养好。”
“我刚刚给你的药你可记住了?睡前热敷,等这一阶段过去后,我会再给你配置其他的药。”
听到这番话,阿海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动容。
只见他往后退了一步,对着苏雪衣再一次郑重的行礼。
过了几日后,容音所禁足的日子终于结束。
公主府的大门缓缓打开,门檐下的铜铃甚至都落了一层薄灰。
而此时,沈煜则是负手站在正堂内,看着妹妹苍白的脸色。
眼中有几分疼惜,也有几分愤怒。
“此次禁足,你可有了教训?”
容音此时垂着眸子,手指勾扯着掌心里的帕子,看上去没有太多的表情。
是缓了半响,才缓缓的抬起头,嘴角扯出了一个笑。
“太子哥哥,如今父皇消气了,肯放过我了?”
沈煜太知道自家妹妹的脾气,看到她这副样子,便知道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但父皇已经下令,他也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只见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侍从,后者会意走上前,将一个厚厚的账册放在了书案上。
“你自己瞧瞧吧,你的资产还剩下三成。”
“先前强占农民的土地,如今都已归还,并且因耽搁了收成,另赔了几百两。”
随着沈煜将账册翻开,容音只是瞄了一眼,她的手掌瞬间用力,指甲掐进了掌心。
“几百两?太子哥哥!那些刁民可是趁着公主府开府之日来闹事的,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官员富商,怎么……”
“闭嘴!”
不等容音的话说完,沈煜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容音,眉头皱紧。
“你是不是还嫌如今的惩罚不够重?难不成,你还想再被禁足几个月?”
听到这话,容音立刻闭上了嘴巴,沈煜才继续开口。
“父皇自然是担心你府中的情形,也怕再出现事端,所以在宫中寻了个管事的嬷嬷来帮你整顿府上的事务。”
说着话,他侧过身招呼了一下,就见侍从带着一个面容肃穆的老嬷嬷走了进来。
“这嬷嬷在宫中服侍已经几十载,最懂得规矩,你且万事都要听从她的,知道了吗?”
听到这话,容音满不在乎的一抬眼皮,她看着嬷嬷腰间竟然还悬着一个戒尺,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变,是强压着怒火开口。
“太子哥哥,嬷嬷的年纪已经大了,不如……”
“回公主的话。”
这一次,容音的话同样被打断。
只见嬷嬷走上前,对她行了行礼。
“老奴虽然已经年老,但管教公主的力气多少还是有的。”
这嬷嬷的声音异常冰冷,话说的虽然恭敬,可看着容音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一样。
“老奴已经领了皇上的命令,从即日起,府中的大小事务老奴都可过问,最主要的还请公主您听从老奴的话,好好修养德行。”
容音当下才算是彻底听懂,这嬷嬷说是来管府中的事务,实则就是来规训自己的。
她有些恼怒的看向沈煜,两个人对视了几秒。
见沈煜嘴角噙着笑,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容音只觉得这心掉进了冰窟窿里。
显然,沈煜对这嬷嬷所说的话是十分满意的。
他拿起桌上的茶盏浅喝了一口,而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一样,话题猛地一转。
“对了容音,父皇已经为你定了新驸马,是穆阁老的旁支子侄,应当不过多日就会来城内拜见了。”
这一遭接着一遭的事情,让容音根本应接不暇。
她原本还在椅子上坐着,而听到这话,则是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
她用力的跺了跺脚,手掌抓住桌子的边缘。
“慕家?太子哥哥,父皇当真这么定下来的?那个是连举人都考不上的废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