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江河斜睨了身旁的王不岁一眼,眉梢微挑:“二哥,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骨子里,透着一股毒蛇的劲儿。”
是的,毒蛇。
悄无声息地潜伏,耐心地等待,一旦出击,便一击毙命。
这位二哥从不曾将毒牙对准他,可江河始终未曾真正放松过戒备。
那看似温润的笑容背后,仿佛总藏着某种难以捉摸的冷意。
“呵呵——”
王不岁轻笑出声,眯起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幽光,唇角微微上扬。
“放心,小弟,”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有义父在,我威胁不到你。”
“二哥,有一个问题,我其实挺好奇的。”
“什么问题?”
“你这个王,是义父的王吗?”
江河问道。
王不岁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继而消散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义父般的沉静。
但那沉静里没有温度,只有漠然与疏离。
“小弟倒是敏锐得很。”
他低声道,语气听不出褒贬,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
“不过,还是那句话,有义父在,我威胁不到你。”
那意思,仿佛是说,义父便是锁住这条毒蛇的铁笼,是维系平衡的桎梏。
江河轻轻摇头:“二哥,就算没有义父在,你也威胁不到我。”
空气仿佛滞了一瞬。
王不岁静静看了他片刻,随即转身,袍袖轻拂,一如寻常:
“是么……走吧,内库就在前面了。”
他重新走在前头引路,周身气息已恢复如初,沉稳、内敛,仿佛方才那一瞬的寒意从未存在。
……
依旧是那座幽深大殿,厚重的铁门紧闭如旧。
片刻之后,两名蓝袍太监悄然步入,面容隐于漆黑面具之下。
他们一左一右,默契地分立铁门两侧,缓缓推动那沉重的门扉。
金属摩擦的低沉声响在空旷中回荡。
铁门开启,一道幽深向下的阶梯显露眼前,仿佛通往地底的秘府。
两名太监立于入口两侧,微微抬手,动作整齐划一,无声地示意江河入内。
江河目光微凝,随即抬步而行,足音沉稳,一步步踏入那深不见底的内库第一层。
仍旧是旋转阶梯一样,每隔几个阶梯,便有烛火照拂。
下了一层,江河左右环顾,脚步轻缓。
这地下空间大得出奇,穹顶高阔如夜空,石壁深邃延伸至视线尽头,竟望不到边界。
江河几乎怀疑整个皇宫的地下都被掏空,尽数化作了内库的腹地。
但细细想来,也着实不该。
若真如此,岂非意味着只要在宫中任意一处掘地数十丈,便能直通内库?
那这天下最隐秘的藏宝之地,岂不成了任人觊觎的敞门库房?
除非……这地底另有玄机。
莫非是某种失传已久的上古秘术?
譬如空间延展之法,以阵纹结界扭曲虚空,将方寸之地化作万里之藏?
又或是传说中的“芥子纳须弥”奇器,以一方宝物镇压地脉,开辟出独立于现世之外的藏境?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腕间的储物手环上,那枚古朴的玉环静静贴合肌肤,内里却藏纳着数丈空间。
若这内库也是以类似手段构建,那眼前所见,不过是真实之海的一滴水珠罢了。
当然,这都是闲来无事的妄想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
当下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系统碎片,完成任务,全身而退。
至于碎片究竟藏于何处……
江河抬眼,目光穿透层层石墙,落在那束若隐若现的光上。
那光如丝如缕,似有若无,仿佛来自极远,又似近在咫尺。
即便隔着数十道厚重岩壁,它依旧固执地映入他的视野,像一缕不灭的魂火,在黑暗中为他指引方向。
可它并不在第一层。
江河眉心微蹙,脚步却未停歇,顺着阶梯继续下行,靴底与石阶摩擦,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回响,在空旷的通道中层层叠叠地荡开,仿佛有无数个他在同时行走。
第二层。
灯火通明,如白昼降临。
左右各有一条通道,笔直延伸,不知通向何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石质的冷意,令人神智清明。
江河停下脚步,闭目凝神。
那束光忽然模糊起来,像是被一层厚重的雾纱笼罩,原本清晰的指引变得迟滞、扭曲,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干扰他的感知。
有些奇怪。
方才在上层,那光还极为的清晰,直指目标。
可一踏入此地,却仿佛被某种结界所遮蔽,视线被蒙上了一层重重的灰尘,连心神都随之迟钝了几分。
江河睁开眼,眸光微沉。
但他并不失望。
模糊,终究不是断绝。
方向仍在,只是需要更谨慎地摸索,只要一步步靠近,真相终会浮现。
他环视四周,目光在左右通道间游移。
片刻沉吟,江河迈步,朝着右侧通道走去。
光的方向,在右侧。
就目前而言,他仍希望碎片就藏在这第二层。
第三层,乃至第四层,没有权限的情况下,去了,可不知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
“陛下!”
王锦走到莫云生面前,目光低垂,不经意间掠过案前那几枚血红丹丸。
色泽如凝脂,隐隐泛着妖异的光,仿佛由鲜血凝炼而成,透出一丝令人不安的腥气。
“嗯,王锦你来啦!”
莫云生仰首望天,月色如霜,洒在他冷峻的侧脸上。
他轻叹一声:“王锦,你说,朕到底做错了没有?”
王锦沉默片刻,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他将信轻轻置于案上。
“陛下自己心里不是很清楚?”
“……”
莫云生终于低头,目光落在那封信上,久久未动。
他的手指微微颤了颤,终是没去触碰。
良久,他才低语:“……他还是不想闲着。”
“大概只是不愿看到一位国之柱石就这样死掉?”
王锦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明显的愠怒,“虽然其余几位国公并没有意见。”
“是啊,他们都没有意见……”
莫云生喃喃,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笑意,仰头望向那轮孤月,“可朕,终究不是他们。”
话音未落,那封信竟无火自燃,幽蓝的火焰悄然腾起,转瞬吞噬纸页,化作灰烬飘散于夜风之中。
“这封信应该不是你送来的才对!”
莫云生忽然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那小子大概是不喜欢这份机缘。”
王锦无所谓地摇头,“他去了内库,去寻自己该得的那份机缘去了,不是陛下赐的,而是他命里该拿的。”
“……王锦,那小子真的不知道吗?”
他声音微颤,像是压抑着某种深埋已久的悔意,“他若是知晓,朕……朕或许还能及时收手……”
“陛下!”
王锦猛然抬声,语气带着一丝异样,“陛下莫要开玩笑,已经没办法收手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