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将苏星河与墨羽送至朱雀区划定的第号等候区后,便因京兆尹府的紧急公务匆匆告辞离去。
这等候区虽以编号命名,实则是一片极为广袤的区域,得益于空间拓展阵法,丝毫不见拥挤,反而有山有水,亭台楼阁点缀其间,古意盎然。
据传,这片朱雀区的核心布局,乃是仿照陛下在帝国前身,大乾凡人王朝时期,尚未登基时的潜邸及周边街巷扩建而成,蕴含着特殊的历史意义。
区内建筑多飞檐斗拱,青砖黛瓦,小桥流水,与帝国其他区域常见的星辰金属或能量晶体建筑风格迥异,别有一番韵味。
苏星河与墨羽难得清闲,便在这仿古街区中信步漫游,感受着这份久违,带着人间烟火气的宁静。
不知不觉,行至一片烟波浩渺的湖边。
湖水清澈,倒映着蓝天白云与远处的亭台楼阁。
湖心有一座小巧精致的石亭,飞檐翘角,宛如画卷。
令两人微微侧目的是,亭中竟已有一人。
那是一名身着素雅青衫的男子,正凭栏独坐,面前石桌上摆着一壶酒,两只杯,自斟自饮,背影透着几分闲适与疏离。
“倒是会挑地方。” 墨羽轻笑。
苏星河心中微动,见湖边系着几叶扁舟,便对墨羽道:“左右无事,过去讨杯酒喝如何?”
墨羽自无不可。
两人解下一艘小舟,苏星河以掌风轻推,小舟便无桨自动,平滑地驶向湖心亭。
临近亭边,苏星河拱手道:“这位兄台,我二人冒昧打扰,见此湖光山色,兄台独饮,不知可否叨扰,共饮一杯?”
那青衫男子闻声转过头来,面容并不出众,却有一双深邃的眼眸,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并无丝毫被打扰的不悦,伸手虚引:
“湖亭非我所有,美景当共赏之,两位,请坐。”
声音平和,却有种奇特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苏星河与墨羽道谢落座。
男子随手取出另一只玉杯,为墨羽斟上,动作自然流畅。
三人对饮一杯,酒液甘醇清冽,入腹暖融,竟非凡品。
闲谈几句风物景致,倒也颇为投契。
“在下苏星河,这位是好友墨羽。”
苏星河再次拱手,“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青衫男子放下酒杯,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二人:“萍水相逢,即是有缘。”
“我姓秦,虚长几岁,若不嫌弃,唤一声秦大哥便可。”
“秦?” 苏星河与墨羽心中皆是一动。
在帝国,这个姓氏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但帝国疆域无垠,姓秦的子民何止兆亿,两人虽觉巧合,却也未深想。
话题渐渐放开,不知怎的,便聊到了即将到来的朝会与那位至高无上的陛下。
苏星河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向往与崇敬:“不瞒秦大哥,我辈修士,征战四方,所求不过是为帝国开疆拓土,践行陛下意志。”
“若能亲眼见陛下一面,亲耳聆听圣训,便是此生无憾了。” 他的眼神灼热,那是发自肺腑的虔诚。
墨羽在一旁点头附和,她虽不如苏星河这般执念深重,但对陛下的敬仰亦是真心。
那秦大哥一直含笑听着,此时轻轻转动着酒杯,问道:“苏兄弟为何如此执着于觐见陛下?”
“陛下居于九重,遥不可及,见与不见,于你征战四方,似乎并无影响。”
苏星河闻言,略显激动的反问:“秦大哥此言差矣!”
“难道您不想亲眼见一见陛下吗?这浩瀚帝国,这诸天万界,还有谁不渴望一睹天颜?”
“陛下乃帝国之天,万民信仰所系!见陛下,非为功利,而是…而是心之所向,魂之所依啊!”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一丝落寞自嘲:“可惜苏某资质鲁钝,虽是公民,却不过是凭军功累积。”
“当年万道学府大比,我拼尽全力,也只差一线…终究是败了。”
“帝国天骄如恒河沙数,陛下日理万机,眼中又怎会注意到我这样一个区区征战的武夫呢?”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要浇灭心中那份积攒了无数年的遗憾。
秦大哥静静地听着,脸上温和的笑意未减,反而更深了些许。
他望着湖面微澜,声音平缓:
“苏兄弟,你又怎知…陛下就没有注意到你呢?”
苏星河一怔,放下酒杯,苦笑道:“秦大哥说笑了。”
“陛下统御万方,目光所及乃是混沌大势,帝国全局。”
“我苏星河即便有些许微末之功,于帝国亿兆星辰,无量生灵之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陛下…陛下如何会知晓我这等无名小卒?”
秦大哥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执壶为他重新斟满酒,淡淡道:“世事难料,机缘奇妙。”
“或许,你离你所愿,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遥远。”
湖风拂过,亭中一时寂静,只有酒香袅袅。
苏星河只当是对方的安慰之语,心中虽暖,那份根深蒂固的遗憾却并未消散。
他望着皇宫方向,再次将杯中酒饮尽。
而那位“秦大哥”,则目光悠远,唇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意味深长的笑意。
三人一时无言,各自举杯,目光投向烟波浩渺的湖面。
远处帝都核心方向的巍峨宫阙,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更添几分神秘与威严。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丝竹之声,伴着清越的唱腔,自湖面传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苏星河循声望去,只见一队装饰颇为考究的画舫,不知何时已驶入湖心开阔处。
船头甲板被布置成了临时的戏台,数名身着古式戏服的伶人正随着鼓点翩然起舞,水袖翻飞,唱念做打,竟是以这碧波万顷为舞台,演起戏来。
四周岸上,原本散步闲谈的百姓们也纷纷被吸引,驻足湖畔,或凭栏,或寻石而坐,远远观赏,低声品评,倒也秩序井然,为这静谧的湖光山色平添了几分热闹的烟火气。
“哦?此地竟有戏班演出?”
苏星河有些讶异,看向对面的秦大哥。
在他印象中,帝国本土,尤其是帝都,多是高效,肃穆的氛围,这般充满凡俗雅趣的景象倒是少见。
秦大哥执壶为三人再次斟满酒,闻言微微一笑,目光也落在那水台戏班上,语气带着几分怀念:
“此地开阔,景致也好。”
“这云水班在此演出有些年头了,以水为地,以天为幕,倒也别有一番韵味,算是这朱雀区的一桩雅事。”
墨羽凝神听了几句唱词,又仔细看了看戏台上伶人扮演的人物扮相和情节,秀眉微蹙,露出思索之色,忽而开口道:
“这出戏…我瞧着有些眼熟。”
“戏文里的典故,似乎在帝国通史典籍中读到过?” 她转向秦大哥,带着求证的语气问道:“秦大哥久居帝都,见识广博,可知他们演的是哪一出?”
秦大哥闻言,端起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再次投向那水波之上的戏台,看着那扮演年少君主的伶人正在慷慨陈词,与扮演奸佞老臣的角色激烈对峙,他嘴角勾勒起笑意。
那笑意中似乎有几分无奈,几分追忆。
他轻轻抿了一口酒,方才缓缓道:“墨姑娘好记性。”
“他们演的这出名为《定鼎风云》,说的乃是陛下尚为凡俗王朝皇子时,临危受命,初登大宝那段往事。”
他顿了顿,似在组织语言:
“戏文里演的是,当时朝中奸臣当道,勾结外敌,国势危如累卵。”
“少年陛下于倾覆之际继位,内要周旋于虎视眈眈的权臣,外要抵御凶悍的北境蛮族…”
“嗯,就是戏台上那个画着花脸,披着兽皮的角儿。” 他随手指点着。
“无非是些斗权臣,整吏治,御外侮的桥段,历经磨难,终挽天倾,奠定了后来一统江山的基础。”
“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了,民间百姓却总爱看,演了这么多年,经久不衰。”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将那段波澜壮阔,血雨腥风的历史浓缩成了“老掉牙的故事”几个字。
然而苏星河与墨羽却听得心神激荡。
他们虽在史册上读过这段记载,知道那是帝国辉煌的起点,但此刻在这仿古的湖畔,听着这带着烟火气的戏文,看着画面中少年君主坚毅的身影,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触摸到了那段筚路蓝缕的岁月。
苏星河不禁感慨:“原来如此…陛下早年,竟是历经如此艰险。”
他望向戏台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崇敬。
墨羽也微微颔首,沉浸在那戏文营造的历史氛围中。
秦大哥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戏台。
湖风拂过他的青衫,带着水汽与隐约的唱腔,亭中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历史的余韵在酒香与波光间悄然流淌。
…
(明天再补一章吧,今天有点没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