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外的庭院里种着几株玉兰,夜风吹过,落了满地雪白的花瓣。
沈梦雪站在廊下,黑丝绒睡袍的下摆扫过阶前的落花,月白睡裙的蕾丝边若隐若现。
长发被风掀起几缕,拂过脸颊时带着点微凉的触感,她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耳垂上那枚小巧的蓝宝石耳钉,在月光下闪了闪。
“他倒是有几分眼色。”
布庭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深蓝色的眼睛在夜色里像浸了冰的湖,他手里把玩着枚银质令牌,指节敲在令牌上,发出沉闷的响,“可惜站错了队。”
沈梦雪没回头,只是望着地牢门口摇曳的火把:“偷了什么?”
“布家库房的星图拓本。”布庭风走到她身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西岚国边境那片沙漠的,你明天要去的地方。”
沈梦雪的指尖在睡袍的丝绒面料上轻轻划着,紫色的眼睛里映出跳动的火光:“他背后有人。”
“嗯,审出来了。”布庭风的唇角勾起个冷硬的弧度,“一群想在沙漠里寻宝的散修,以为拿了星图就能绕过四大家族的眼线。”
地牢里突然传来铁链拖地的巨响,接着是布逸云压低的呵斥声。
沈梦雪侧耳听了听,转身往回走,布庭风跟在她身后,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庭院里交错,像在敲一盘无声的棋。
刚走到地牢门口,就看见那男人被布家暗卫架着往外拖,他看见沈梦雪,突然挣扎起来,嘶哑的声音穿透铁栏:“小姑娘!听我一句!他们不是你能惹的!快跑啊!”
布逸云抬手想捂住他的嘴,被沈梦雪拦住了。
她看着男人被押走的背影,月白睡裙的裙摆扫过冰冷的石壁,轻声道:“给他个痛快。”
男人的喊声还在通道里回荡,沈梦雪已经转身往外走。
白诗迎上来,绿眼睛里带着点探究:“就这么放他走?”
“他没说错。”沈梦雪拢了拢睡袍,风灌进领口,带着地牢的潮气,“大家族的人,确实没几个好人。”
白诗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女将军特有的爽朗:“你倒是坦诚。”
沈梦雪没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月光洒在她身上,将黑丝绒睡袍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拖在地上的墨色绸缎。
长发在身后轻轻晃动,发尾扫过脚踝,和月白睡裙的蕾丝边缠在一起,又很快被风分开。
上车前,她回头望了眼布家地牢的方向,那男人的喊声已经听不见了,只有火把的光还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沈磊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眼,黄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了她一眼:“心软了?”
沈梦雪系好安全带,黑丝绒睡袍的系带松松垮垮地垂着:“他提醒得对。”
车子驶离布家大门时,沈梦雪望着窗外飞逝的树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金链。
那个男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十八九岁的年纪,该好好过日子。
可她的日子,从生下来那天起,就和“好好过”三个字没什么关系了。
她闭上眼,将脸埋进微凉的丝绒睡袍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玉兰香,混杂着地牢的霉味,像极了她此刻的人生,一半是锦绣,一半是泥沼。
沈梦雪回到主宅时,长廊的壁灯已经熄了大半,只剩几盏在尽头亮着,光线下她的长发像匹铺开的墨绸,扫过黑丝绒睡袍的下摆,带起细碎的风。
伶儿候在卧室门口,手里捧着杯温牛奶,看见她进来,忙迎上去:“小姐,布家那边……”
“没事。”沈梦雪接过牛奶,指尖触到杯壁的暖意,月白睡裙的蕾丝边在地毯上拖出浅痕,“把若风叫过来。”
收藏室的门被推开时,白虎青玥从软榻上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里亮了亮,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发出毛绒摩擦的轻响。
蓝凤凰则从架子上飞下来,停在她肩头,小爪子抓住睡袍的丝绒,发出细碎的“簌簌”声。
沈梦雪坐在铺着白虎皮毛的地毯上,长发散在身后,几乎拖到青玥的爪子边。
青玥顺势用脑袋蹭她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像台老旧的风箱。
她翻开若风送来的星图拓本,指尖划过沙漠的轮廓,紫色的眼睛在烛光下亮得像淬了火的宝石。
“西岚国边境的沙暴带,”她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收藏室里有点发飘,“他们想从这儿绕进去。”
蓝凤凰在她肩头蹭了蹭,翅膀展开又收起,露出腹下细碎的蓝羽。
青玥则把头搁在她膝头,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像是听懂了又像只是单纯的撒娇。
沈梦雪的指尖在拓本边缘顿了顿,想起地牢里那个男人的话。
“小姑娘,赶紧走吧”——他说这话时眼里的恳切太真实,像块没打磨过的石头,硌得人指尖发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虎口处却有层极薄的茧——那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
“若风,”
她扬声,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力,“明天的人手再加一倍,重点盯沙暴带的暗流。”
门外传来若风的应答声,沈梦雪重新低下头,烛光在她脸上投下睫毛的阴影。
收藏室的架子上摆满了东西,三哥送的第一把玩具剑,五哥亲手刻的木笛,布思瑰偷偷塞给她的酸葡萄干……每样都蒙着层薄尘,却被擦拭得发亮。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四哥把她扔进河里那天,她在水里扑腾时看见的天,蓝得发脆,像块随时会碎的玻璃。
后来是沈磊跳下来捞她,他的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抱着她往岸边游时,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冷得像冰,却把她搂得很紧。
“小姐,该歇息了。”伶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提醒。
沈梦雪合上拓本,青玥顺势站起来,用尾巴圈住她的腰,像条毛茸茸的腰带。
她摸着白虎的耳朵起身,长发垂落时扫过架子上的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雪辞去年送她的草莓糖,糖纸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回到卧室时,月光正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天鹅绒地毯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沈梦雪解开睡袍的系带,月白睡裙的领口滑下来些,露出肩头淡青色的血管。
她躺在床上,青玥蜷在脚边,蓝凤凰则缩成小鸟大小,停在枕头上。
黑暗里,她睁着眼睛,紫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浅淡的光。
地牢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下心脏。
她翻了个身,长发铺在枕头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腕间——那里本该戴着曲湘檀还没做好的镇灵环,此刻空空荡荡,只有皮肤的微凉。
“睡吧。”她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青玥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往她身边挪了挪,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脚踝。
沈梦雪闭上眼,最后映入脑海的,是布家地牢里摇曳的火把,和那个男人眼里恳切的光——他说“赶紧走吧”,可她的路,从来就由不得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