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江户城国立星域考古博物馆,其外观彻底颠覆了纪怜淮对这类机构的传统想象。它并非一座庄严肃穆、承载着历史厚重感的巨石建筑,而是坐落在城市文教区一片苍翠坡地上的、一组极具未来感的白色曲面结构。
建筑体块如同几枚被星际潮汐冲刷了亿万年、呈现出完美流体力学形态的巨砾,圆润而富有动感地嵌入自然环境之中。巨大的弧形玻璃幕墙反射着天光云影,使得建筑本身仿佛会呼吸,与周围的庭院、水景和远山融为一体,更像是一件大地艺术装置而非存放古物的场所。
然而,今天西园寺雅人导演要带领她们进入的,并非这些对公众开放的、展示着人类探索星辰大海波澜壮阔历史的明亮展厅。在冰见薰大师沉静而高效的引领下,他们穿过一条隐藏在景观墙后、需要虹膜和掌纹双重认证的员工通道。
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无声合拢,瞬间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眼前是一条微微向下倾斜、墙壁散发着柔和乳白色辉光的洁净通道,空气中有一种恒温恒湿系统特有的、微凉而干燥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类似古籍书页和精密仪器混合的味道。
他们经过了数道需要动态密码和冰见薰大师随身携带的一枚特殊密钥卡才能开启的安全闸门。每一道门开启时,都只有极其轻微的气流声,彰显着此地安保的严密与科技的先进。最终,他们乘坐一部运行极其平稳、几乎感觉不到加速度的电梯,持续下降了约数十米,来到了博物馆真正的心脏地带——地下深层保管区。
与地上充满自然光与开放空间的设计截然不同,这里的氛围为之一变。通道更为宽阔,但光线是经过精密计算的、均匀而无影的冷白色调,洒在光滑如镜的深灰色金属地面上。环境极其安静,只有通风系统维持着一种低沉而稳定的、几乎成为背景音的嗡鸣,以及他们几人脚步落在静音材质地板上的轻微声响。一种类似于顶级实验室或绝密档案库的、凝结着高度秩序与未知知识的静谧感,沉甸甸地压迫下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
“这里是博物馆的核心区域之一,‘星骸库’,”冰见薰压低声音解释,她的嗓音在这种极致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富有质感,“主要收藏并研究那些已确认消亡的非人类智慧文明遗留的实物证据,以及一些……因其特殊性质或无法用现有科学完全解释,而被列为高度机密研究的异常物品。通常情况下,这里的访问权限极高,仅限于经过严格政审和背景调查的顶尖考古学家、天体物理学家以及少数获得特批的跨学科研究团队。”
他们最终在一扇巨大的、由某种暗哑无光的黑色合金铸造而成、厚度惊人的圆形大门前停下。门体上没有任何可见的锁孔或把手,只有几个不起眼的传感器接口。冰见薰上前,再次进行了包括视网膜扫描、声纹识别以及将那枚特殊密钥卡贴近某个感应区的复杂验证流程。数秒后,伴随着一阵几乎难以察觉的液压声,厚重的合金大门如同科幻电影中的场景般,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内部的空间。
一股更低的、带着保存剂淡淡气味的冷空气扑面而来。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展厅,挑高惊人,穹顶是深邃的暗蓝色,模拟着宇宙的背景,点缀着些许微弱的星点光源。展厅中央是空的,给人一种强烈的仪式感和敬畏感。而四周的环形墙壁,则是由无数个大小不一、散发着幽蓝色冷凝辉光的透明储藏格无缝拼接而成,宛如一面巨大的、冻结的蓝色光幕。
每一个储藏格内部都处于独立的微环境控制下,悬浮着一件或多件形态各异的“星骸”。下方投射着全息标签,冷静地显示着编号、来源星域坐标、发现年代以及极其简练、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特性描述。
这些“星骸”静静地悬浮在各自的光柱中,形态千奇百怪:有的像是某种异星生物的矿物化骨骼,结构繁复而优美;有的是扭曲断裂的、闪烁着非金属光泽的造物碎片,边缘锐利,仿佛诉说着某种暴力性的终结;有的则更像是某种能量体的凝固残留,呈现出半透明的、不断缓慢变幻的几何形态;甚至还有类似植物化石的网状结构,但其分子构成却与已知碳基生命截然不同。
它们共同散发着一股跨越了亿万光年时空的、古老、陌生、沉寂、并带着一丝宇宙尺度下的凄凉与神秘的气息。
西园寺导演的目光缓缓扫过这面环形的、如同宇宙墓志铭般的墙壁,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深沉的、近乎虔诚的敬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慨。
“这里沉睡着的,”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展厅中产生轻微的回响,显得格外低沉,“是无数个可能性的终点,是智慧火花曾经绽放又最终熄灭后,残留下的、冰冷的余烬。每一个碎片,都可能是一个比人类历史还要悠久的文明的最后叹息。”
他转向纪怜淮和徐觅,目光锐利而专注:“我们今天将要重点观察的几件藏品,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它们在特性上,与‘星’在剧本中可能遭遇的那种能够承载强烈‘记忆烙印’的‘星骸’,存在着某种概念上的、奇特的共鸣。我希望,这种直接的、物质性的接触,能给你们带来一些超越剧本文字和理论想象的、更本质的质感冲击和……灵魂层面的触动。”
一位早已在此等候,身着剪裁合体的白色研究员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神情严肃中透着长期与未知打交道的谨慎与疲惫的老博士,三宅博士。向他们微微鞠躬致意。在他的引导下,他们首先停在了一个位于视线水平高度、约一米见方的储藏格前。
格内悬浮着的,是一块厚度不均大致呈长方形的暗蓝色石板,表面并非人工打磨的光滑,而是布满了天然形成的错综复杂如神经网络或星系旋臂般的螺旋状纹路。当三宅博士调整了格内特定角度的辅助光源后,那些纹路竟折射出如同蛋白石晕彩般的微弱幻光,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动。
“编号Ao-734,‘织梦者石板’,”三宅博士的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如同在朗读仪器报告,“出土于天鹅座x-12星域,一颗围绕气态巨行星运行的、冰封卫星的地壳深处。初步矿物学分析无法完全界定其成分,结构显示其形成于极端高压环境。这些纹路,推测是一种非碳基智慧生命的‘信息载体’,其数据存储密度理论值远超人类最先进的量子存储介质数个数量级。但至今,所有破译尝试均告失败。”
他顿了顿,推了一下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最值得注意的异常特性是:在特定条件下,它对某些敏感个体的脑波活动会产生微弱但可测的影响,可能诱发……非典型的梦境或感知异常。有未经证实的理论认为,它或许能通过某种量子纠缠或共振效应,与意识场进行极低概率的互动。”
纪怜淮依言凑近了一些,隔着那层特制的、具有能量阻尼和防辐射功能的透明材料,仔细观察。那块石板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古老与静谧感,那些纹路仿佛拥有某种内在的节奏,在幽蓝的光晕中,隐隐给人一种它们在极其缓慢地“呼吸”或“流动”的错觉。她尝试着集中精神,将一丝微弱的灵觉探向石板。
刹那间,她感到眉心微微一凉,仿佛有一根极其细微的、由冰晶构成的探针,试图轻柔地刺探她的意识边界,带来一种短暂空茫的晕眩感。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立刻被她丹田内缓缓旋转的玄珠自然散发出的温润光芒以及识海中幽稷那无形无质却坚固无比的精神壁垒所隔绝、消弭。她心中凛然,这种能与意识产生交互的特性,确实与西园寺导演描述的、能与“星”产生深度共鸣的“记忆烙印”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接着,他们移步到另一个储藏格前。这个格子内部悬浮着数十块大小不一、形状不规则、颜色如同深邃夜空的黑色曜石碎片。它们看似随意分布,但仔细看去,会发现这些碎片彼此的断裂面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得仿佛可以严丝合缝拼接起来的几何联系,暗示它们原本属于一个完整的整体。
“编号Ao-821,‘共鸣黑曜石碎片群’,”三宅博士继续用他那种冷静的语调介绍,“发现于牧夫座一个已进入恒星死亡末期、环境极端恶劣的星系第三行星的深谷中。其物理性质稳定,但异常点在于:当这些碎片在特定空间构型下被放置于一定距离内时,它们会自发地产生一种频率极低、人耳无法直接听闻,但能对大多数哺乳动物神经系统产生轻微可测生理影响的次声波场。”
他看向徐觅,似乎知道导演会对这种效应感兴趣:“早期接触团队的报告显示,有部分敏感成员在暴露于该声场后,出现了短暂的、集体性的‘既视感’或无法解释的情绪波动,例如无端的悲伤或愉悦。其机理尚不明确,推测可能与对大脑海马体或边缘系统的隐性调制有关。”
徐觅果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立刻追问了许多关于次声波频率范围、暴露时间与心理效应的相关性,以及是否有影像记录下研究者反应的细节。纪怜淮则沉默地感受着,即使隔着防护层,她似乎也能隐约“听”到一种低沉到仿佛来自大地深处心脏跳动的嗡鸣感。这嗡鸣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奇异且引人沉思的韵律,让她莫名联想到某种古老的、集体性的哀悼仪式,或是对遥远故乡的深沉呼唤。
最后,也是此行最关键的一件藏品,被单独安置在一个明显更加庞大、防护措施复杂数倍的独立封闭展柜中。展柜周围甚至设置了可见的能量场发生器节点。柜内悬浮着一尊高度约三十厘米的雕像。雕像的材质极其特殊,非玉非石,非金非木,呈现出一种温润中透着冰冷,仿佛某种生物骨质与矿物结晶融合而成的奇异质感。
雕像刻画的是一个姿态扭曲、充满痛苦张力的人形生物——如果那可以称之为“人”的话。它的面部特征模糊不清,仿佛被刻意磨平,但整个身体语言却传递出一种极致的悲恸与献祭般的决绝。它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内部结构复杂到令人目眩神迷的、仿佛由纯粹光线编织而成的镂空球体。整个雕像散发着一混合着巨大悲伤、永恒渴望与一丝诡异美感的强烈气息。
“编号Ao-9,‘悲恸的献祭者’,”三宅博士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出自船底座一个遗迹,该文明的消亡方式……根据遗迹状态推断,极其突然且彻底,仿佛在瞬间被某种宇宙尺度的灾难从存在层面抹去。这尊雕像的材质,我们现有的所有分析手段都无法完全解析,其原子排列方式违背了已知的物理规律。而它双手捧着的那个光球……”
他深吸一口气:“持续散发着一种强度极弱、但性质完全未知的能量场谱。任何试图用高能探测器深入扫描的尝试,都会导致能量场剧烈紊乱、探测器过载烧毁,甚至……引发小范围的局部时空度规轻微扰动。”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纪怜淮和西园寺导演,声音压得更低:“最令人不安的是,所有曾进行长时间近距离接触的研究人员,无论其心理承受能力如何,都无一例外在不同时间点后开始报告出现异常清晰、细节丰富、且情绪代入感极强的梦境或清醒时的幻象。这些幻象的核心主题高度一致:关于‘无法挽回的失去’、‘被强制遗忘的重要记忆’、以及‘面对终极毁灭时的无力与悲恸’。部分人员甚至出现了需要心理干预的短暂创伤后应激症状。”
当纪怜淮的目光,尤其是她高度集中的灵觉,触及那尊雕像,特别是它双手捧着的那个仿佛蕴藏着一个小宇宙的奇异光球时,她丹田内的玄珠猛地、剧烈地悸动了一下。
一股远比接触前两件藏品时更清晰、更强烈、更直接的情感洪流,如同无声的海啸般穿透了物理阻隔,冲击着她的感知。
那绝非冰冷无生命的死物!
那个光球内部,蕴藏着某种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跨越了难以想象的时间长河却仍未消散的……集体情感能量。是无数个体在文明末日降临的瞬间,所爆发出的极致恐惧、不甘、绝望,以及对所爱之人、所珍视之事的深切眷恋与刻骨铭心的悲伤。这种庞大而纯粹的情感能量,被一种她无法理解、极高明的方式封存压缩在了那个光球之中,历经亿万斯年,依然保持着令人心悸的“鲜活”度。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瞬间微微发白,呼吸都为之凝滞了一瞬。这种直接的、汹涌的、不带任何杂质的情感冲击,比她为了任何角色所做的情感储备、体验过的任何人生悲欢,都要强烈和真实百倍。仿佛有无数个充满悲怆的灵魂,在她耳边无声地呐喊。
西园寺导演一直密切观察着她的反应,此刻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异常,投来关切而探寻的目光。纪怜淮深吸一口带着保存剂气味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撼,低声道:“它非常沉重,感觉……不像是一件物品,更像是一个凝固的悲剧瞬间。”
西园寺导演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了然与赞许,缓缓点头:“你的灵性感知非常敏锐,直接触及了核心。真正的‘星骸’,其价值远不止于物质构成和科技水平,它们更是情感的化石,是文明临终前最后一声叹息的实体化。‘星’所要面对和修复的,或许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痕迹,更是如何去理解、去承载、甚至尝试去……安抚这些跨越了浩瀚时空的、沉重的悲伤与未尽的渴望。这需要极大的同理心,也需要极强的精神力量。”
这次深入“星骸库”的参观,给纪怜淮和徐觅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直达灵魂的震撼。那些原本只存在于剧本概念中的“星骸”,此刻变成了承载着无法想象的历史重量与情感实体的存在。纪怜淮对“星”这个角色的理解,瞬间从一个相对抽象的概念,落地为有血有肉、有温度有痛感的真实存在。
她开始真正体会到,当“星”独自驾驶着小艇,面对这些沉默的宇宙墓碑时,所感受到的那种超越个体的、面对宏大命运时的渺小感、敬畏感,以及一种可能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试图与逝者进行跨越时空对话的、近乎本能的使命感。
接下来的几天,剧本研讨进入了更加深入、也更加艰苦的阶段。结合在“星骸库”获得的直观且强烈的感受,纪怜淮和徐觅与西园寺导演、冰见薰大师一起,几乎是逐字逐句地精读、剖析剧本。他们不仅分析台词的字面意思,更深入挖掘每一句台词之下潜藏的冰山、人物未说出口的欲望与恐惧,以及场景与场景之间微妙的情感递进与转折。
纪怜淮的表演准备工作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具体和深入。她常常在休息时间独自一人在“星之庵”的枯山水庭院前静坐冥想,反复回味面对“悲恸的献祭者”时那种灵魂震颤的感觉,尝试将那种沉重的情感能量一点点内化、吸收,转化为“星”在特定情境下最真实、最有力的心理依据和情绪反应。她甚至会根据剧本场景,在脑海中构建出完整的、充满细节的幻想空间,让自己完全沉浸于“星”的处境之中。
然而,就在研讨工作如火如荼、创作氛围日益浓厚热烈之时,纪怜淮那因玄珠和幽稷存在而变得日益敏锐的灵觉,开始像最精密的雷达一样,捕捉到一些游离在和谐氛围边缘的、不和谐的微弱信号。与此同时,来自外部的、理性的情报信息,也开始印证她的直觉,勾勒出潜在的威胁轮廓。
首先是她凭借自身超常的感知力察觉到的异常。在返回酒店的途中,或在“星之庵”附近散步时,她偶尔会瞥见一两个行为举止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他们伪装成普通的游客或酒店工作人员,衣着举止看似寻常,但眼神中那种过于锐利的审视感,以及那种刻意融入环境却反而显得不自然的松弛感,没能完全逃过她经过生死历练后培养出的警惕性。
最令她警觉的一次,是在酒店连接主楼与温泉区的长廊里,与一个低着头似乎在全神贯注看手机的男人擦肩而过。就在交错的那一瞬间,她清晰地捕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如同电子设备待机般几乎难以察觉、但却与她当初在地下祠堂感受过的阴邪气息同源的能量波动!虽然那波动一闪而逝,对方也毫无异常地径直走开,但纪怜淮的后背瞬间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心中的警铃大作。
其次,是来自千禧城后方的技术预警。
王越泽虽然人未亲至,但他通过高度加密的远程协作平台,接入他们的项目讨论组,负责协助处理一些涉及未来拍摄中可能用到的科技概念设定和视觉效果参考。在一次常规的网络安全检查后,他私下联系了纪怜淮和徐觅,语气严肃地告知她们,他的监测系统发现,近期有数股来源不明且加密等级极高、行为模式极其隐蔽的数据流在持续尝试渗透新江户城几个特定文化机构的内部网络。
其中就包括国立星域考古博物馆的非公开区域访问日志和近期访客记录系统。尽管博物馆的网络安全防御体系非常先进,成功拦截了这些入侵尝试,但对方这种明显带有针对性的、不依不饶的刺探举动,本身就透露出不寻常的危险信号。
紧接着,来自基石厅的正式警示也通过郁尧的加密频道抵达。郁尧的信息言简意赅,但分量极重:根据基石厅掌握的情报,一个与之前在千禧城活动的“圣火教”存在某种潜在关联但行事风格更加国际化、专业化,且更为诡秘的地下组织——“遗物会”。近期其活动频率和人员调动迹象表明,他们似乎对新江户城区域,特别是与某些高敏感度星际考古发现相关的学术活动,产生了不同寻常的兴趣。
郁尧强调,“遗物会”并非单纯的文物走私团伙,他们对具有“异常特性”的古物有着近乎狂热的追求,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历史上与多起研究员失踪、实验室失窃等悬案有关。他已紧急协调了基石厅在东亚星域的可信赖外勤人员,在暗中为纪怜淮和徐觅提供额外的安全警戒,并嘱咐她们务必提高警惕,所有行程需提前报备,尽量避免单独前往非公开场合。
这些看似零散、来自不同渠道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逐渐在纪怜淮的心中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轮廓。一股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势力,似乎已经敏锐地嗅到了什么,将目光投向了她们与西园寺导演的合作,尤其是她们接触了博物馆那些蕴藏着神秘力量的“星骸”这件事。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垂涎“织梦者石板”或“悲恸的献祭者”这类具有奇异能量的实物?还是试图窃取或干扰西园寺导演这部可能触及某些宇宙深层秘密的《星骸之语》的创作?抑或……两者皆有?
纪怜淮将她的担忧和收集到的信息,私下里向徐觅和西园寺导演做了汇报。西园寺导演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意外的神色,只是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变得更加深邃,如同望不见底的古井。
“探索艺术的边界,尤其是触及未知与神秘的领域,有时就像在黑暗中举着火把前行,”他平静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从容,“火光必然会吸引来一些……习惯于在阴影中活动的生物。这是难以完全避免的风险。但追寻真相和表达的自由,是创作者不可推卸的责任与使命。”
他顿了顿:“我们会立即与博物馆安保部门及当地警方加强沟通,升级‘星之庵’和各位住所的安保等级。同时,接下来的行程会更加谨慎。但,”他的目光扫过纪怜淮和徐觅,语气坚定,“我们的工作,不能因为潜在的危险而停滞不前。艺术创作的火焰,不应被恐惧吹灭。”
尽管西园寺导演的态度镇定而坚决,但一种无形的压力感,开始如同逐渐弥漫的雾气般,渗透进原本纯粹而热烈的艺术创作氛围之中。纪怜淮清晰地感觉到,她们这场原本旨在攀登艺术高峰的新江户城之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卷入了一场隐藏在繁华都市光影交错之下悄然涌动的不见硝烟的暗战。而这一切的漩涡中心,似乎都指向那些在“星骸库”中沉默不语、却可能隐藏着惊世秘密的古老遗物。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