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将削好的梨切成整齐的小块,放在一个新的小碟里,连同剩下的蜜饯一起推到女孩面前:“来,多吃点。以后在伯伯这里,没人会再打你了。”
琉璃看他们试探的差不多了,拉着萧恬走了进来:“爹爹,药取来了。”
萧凛似是才想起来:“黎黎,这小丫头还没有名字,既是你买来的,她的名字,便你来帮她取吧。”
琉璃有些懵,这取名字的活计怎就落她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身上了,太儿戏了吧!但琉璃这时候也不好再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想一个:“既是初春时节获得了新生,不若就叫初春吧。”
小女孩倒也不多在意名字,初春虽说有些随意了点,但小孩子起的名字本也没多少期待,何况不难听就已经很不错了。
“谢谢黎黎小姐!我有名字了!”女孩声音里满是喜悦,因为刚哭过,声音软糯糯的,听着就十分乖巧。
萧凛问出了最后一个试探的问题:“那阿初留下后,是想跟着黎黎,照顾她的起居,还是跟着伯伯学本事?”
初春下意识的纠结,但很快控制住情绪,这和之前问她她“阿爹”是不是会武功的试探没什么区别……
初春抬眼看向萧凛的眼神带着迷茫,表现出不太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
萧凛温和道:“没事儿,不急着选择,先安顿下来,你和黎黎年纪相近些,先住黎黎院子的侧卧。
待会儿让恬姑姑给你敷药,这几日你可以跟着小艾,看看她的活计,也可以来看看黎黎练功,等你伤好了再做决定。”
萧凛的话语安排得滴水不漏,让同龄女孩陪伴,最能降低初春的戒心,甚至把未来的选择权交给她自己,全程语气自然慈和,仿佛刚才所有看似随意的问话和那隐晦的试探,都不过是长辈对受惊小娃娃的疼惜和哄慰。
琉璃见初春点头应下,便立刻应声上前,小脸上扬起纯真热情的笑容,一手拿起萧父桌上装着梨和蜜饯的碟子,一手很自然地牵起初春的手:“阿初,跟我回家了!”
初春似乎被萧黎黎的热情感染,又或许是对同龄人的接近少了几分恐惧,她任由萧黎黎牵着,亦步亦趋地跟着。
萧恬对于正道盟的事情不想过多参与,知道的越多,危险越大,她可以不怕危险,但她还要为她不会武功的丈夫考虑,若不是惜才,刚刚她就该和她的好师弟辞行了。
萧恬这会儿自然是跟着萧黎黎和初春一起回去了,她还要给初春上药呢。
厅堂内静了下来,只剩下萧凛和姜逸之。
檀香在空气中静静燃烧,一丝极淡的、不属于这个年龄孩童的、若有似无的清冷幽香却萦绕未散。
萧凛端起茶盏,吹了吹不存在的热气,慢慢送入口中,他望着已看不见两个女孩身影的侧门方向,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低沉中带着一丝凝重的冷意:“徒儿。”
“师父,弟子在。”姜逸之应声,上前一步。
萧凛依旧看着那个方向,眼神深邃如幽潭:“黎黎的疑心,你的观察,都没错。方才……你看到了?”
姜逸之略一沉吟,清晰答道:“看到了。那反应……太过自然,正因太自然,反倒显出刻意。
寻常娃娃惊惧,要么完全僵住不知躲避,要么胡乱闪躲不顾姿态,她……避得太精准,力道分寸拿捏,不像懵懂稚童所能为。”
少年语气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那身法……弟子斗胆揣测,并非后天刻意习练之技,倒像是……求生本能,经历过千锤百炼的下意识动作。”
萧擎天没有立刻评价,只是拿起杯盏的手指在杯口边沿顿了顿,目光如剑,刺向厅外萧黎黎住的院落的方向。
“魔教血灵功的底子……”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近在咫尺的姜逸之能听见一丝气息,“虽然藏得极深极妙,那避让时肌骨气血的微澜……到底年岁还小,瞒不过。
八岁,血灵功已有这般火候……只可能是从小以秘药灵物日夜浸炼、天赋异禀的‘圣女’苗子才做得到。”
杯盏被无声地放下,萧凛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晨曦的微光中如山岳矗立。他走到堂前,背对着姜逸之,目光穿透门窗,似乎落在帮派演武场上弟子们挥舞的兵刃上。
“看好她,也护好黎黎。”他的声音恢复了常态的沉稳,却蕴含着只有师徒间才明了的铁令,“风起于青萍之末。那贩夫想来是寻不到踪迹了,但既然把蛇留了下来,便要时警惕,莫成了那被咬的农夫。
魔教的圣女候选人可不是用爱能感化的,你也看到了,八岁便已有如此演技,往后切莫因一时的善念着了她的道。”
“是,师父!弟子明白!”姜逸之肃然抱拳,声音清朗坚定。
萧凛负手立于门前,望着门外黎黎平日练功的大树,随风飘落的一片树叶:“起风了。”
少年沉默地立在他身后,如同剑鞘中的新刃,敛其锋芒,待时而动。
前厅一片沉寂,只有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响。
半晌,萧凛朝姜逸之看去,:“接下来除了练功更要处处谨慎,今日就好好休息去吧。”
姜逸之回了自己的房间,萧凛则去命人去镇子上找个工匠来建新房子。
就建在他院落边上,之后给萧恬住着,初春既是魔教之人,辛苦潜入,不可能愿意当侍女,到时能教她什么都必须他亲自把关,黎黎和姜逸之就不好继续在他院子里修习了,很容易被偷师了去。
最好就是正式收初春为徒后,让姜逸之和黎黎跟着萧恬继续修习,反正他们学的都一样,自然教得也一样。
至于魔教的目的,许是觊觎或忌惮他这一脉的功法传承,正道盟虽说是他刚刚建立起来的门派,但在武林正派中的地位却不低,正是因为他们传承的这门武艺。
他的师父、师爷都是贪清闲之人,师爷只有师父一脉单传,师父也只有他和师姐两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