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朗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好,满脑门子都是:我怎么没把她当人了?
整个郑家,除了爹娘,他就最拿她当人了好不好?
想着想着,还给他想委屈了,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第二天一大早,郑文朗顶着一双带着黑眼圈的三白眼去找族长了。
在他带着泄私火性质的严加拷问下,族长终于老实交代了被勒索五十万两银子的事。
但是被另外一个人骗走二万两银子这事没说,太丢人了。
反正银子是从他私账上走的,郑文朗也不会知道。
郑文朗一听就明白了,这个狮子大张口勒索五十万两的绝对是宁寒青!
他心都寒了,背地里捅刀子也不是这么捅的!
宁寒青有夺嫡之心,可不是个善茬。真当他拿到五十万两,就会消停了?
现在应该庆幸,幸亏这五十万两没给出去,否则郑家才是要倒大霉了!
哗啦——
宁寒青把桌上的茶具全给扫了下去。
他面色阴沉,心中愤懑,到手的鸭子竟然就这么飞了!
房间内还有两位六皇子府的幕僚,此时都不是很敢说话。
宁寒青咬牙切齿:“我本来想着,五十万两拿到手后,二十万两自留,剩下的三十万两交上去,作为郑家行贿疏通的证据,到时候整个郑府都会受牵连。我再适时出面调停,施恩郑家,还愁他们不站我的队?”
多好的人财两得的计划,不曾想竟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现在很确定坏了他大事的就是那晚那个黑衣人!可恶的是,现在都没有抓到对方!
他也知道,都这么些天了,抓不到了。
所以更气了。
肯定是郑家主家的人,说不定就是郑文朗捣的鬼,偏偏没有证据!
宁寒青一拳锤在了桌子上,气得肝胆俱裂。
两位幕僚对视一眼,忙说点宁寒青爱听的:“殿下勿怒,听说太子殿下最近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呢!”
宁寒青阴恻恻地抬起眼:“哦?”
幕僚道:“这次的进士里,陈家和崔家的人是最多的。陈家就罢了,自打陈文益老太爷致仕后就不参与朝堂争斗了。而崔家可是皇后娘娘的母家,崔家即将有这么多新贵进入朝堂,皇上岂有不忌惮之理?前朝外戚专权,不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宁寒青眼珠一转,明白了:“这次舞弊案,首当其冲的是陈宴,看似是冲着陈家去的,其实是冲着崔家。”
幕僚忙道:“正是!否则圣上为何放着左都御史卢大人不用,而是让副都御史许大人查此案?不就因为许大人是崔家的女婿嘛!殿下还不知道吧,许大人没有查出舞弊的证据,已经被皇上以办事不力为由下大狱了。皇上这是明摆着打击崔家呢!”
宁寒青听了这些,心情总算好了不少,一贯的笑容又出现了:“想必母后和太子皇兄比我现在更加焦头烂额,他们这事可比我这事大多了!”
“是!”
宁寒青又松弛了。
此时,他的内官蓝顺进来说:“殿下,公主给您来信了。”
“安华的信?”宁寒青懒洋洋道,“拿来。”
蓝顺恭敬地递上信笺,宁寒青看过后,不怎么严肃地轻斥一声:“胡闹。”
幕僚忙问:“公主有何吩咐吗?”
宁寒青捏着眉心,慵声道:“安华有意陈宴,但陈宴无意尚主。安华不知从何处得知陈宴对他那前未婚妻郑五姑娘很好,不高兴了。说我既然在荥阳,就替她除了那位郑五姑娘,这样陈宴就没有惦记的人了。”
——
叶绯霜去了那晚她藏身的小院子。
来开门的老妇很疑惑:“这位姑娘,你找谁?”
叶绯霜直接问:“你女儿是被郑咏松害死的吗?”
老妇瞳孔巨震,干涩的唇角微微颤抖:“你是谁?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郑家人,但我不是族长他们那一支的。”
老妇一听这个“郑”字就爆发了,直把叶绯霜往外搡,骂道:“滚,你家没一个好东西!黑心烂肺的东西,你怎么还敢来的?滚!”
“我可以替你女儿讨个公道。”叶绯霜说,“你不想让你女儿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吗?”
老妇呆在原地,老泪纵横,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的?你不是来欺负我们的?你真能替我女儿讨个公道?”
叶绯霜跟着老妇进了屋里。
老妇用碗给叶绯霜盛了水,然后讲起了她闺女和郑咏松的那档子事。
其实事情不复杂,就是个郑咏松强抢民女的故事。
老妇的女儿叫秀姑,跟着她爹上街卖豆腐时让郑咏松看上了。
郑咏松想收了秀姑,但是秀姑有相好,是怀瑜书院的一个学子,二人两情相悦。
秀姑不从郑咏松,郑咏松就来硬的,来了家里,直接把秀姑霸王硬上弓了。
秀姑也是个刚烈的,直接吊死在了床头。
郑咏松从美梦中醒来时,还迷糊着,准备抱着秀姑再云雨一番。
不料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近在迟至、脸色铁青、舌头长长、死不瞑目的秀姑。
郑咏松当时就给吓尿了,连滚带爬地回了家,大病一场。
族长听说了这事,一边生气一边又心疼孙子,不能不为他料理。
于是派人来秀姑家里,给了几两银子,威逼利诱让秀姑家人闭嘴,不许把事情闹出去,否则有他们好瞧的。
郑咏松总是梦见秀姑的死状,族长又请人做了场法事,打了副上好的棺材安葬秀姑,希望以此镇住她,让她的鬼魂不要再来祸害郑咏松。
老妇的眼都快哭瞎了:“我家丫头死得冤啊!我真恨不得拼了这把老骨头,宰了郑咏松那个畜生赔我女儿的命!”
“我了解了,你等着吧。”叶绯霜说,“你女儿的公道,我会让郑咏松还回来的。”
老妇又欣喜,又担忧:“可是我怕你们郑氏的族长报复……”
这姑娘又护不了他们一辈子。
“放心,不会把你们家扯进去的。”
老妇立刻跪下给叶绯霜磕头,边哭边问:“姑娘,你是郑家人,怎么愿意帮我们呢?”
“因为恶人就该有恶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姑娘,你是好人,善人,我们家的大恩人!”
叶绯霜自认为算个好人,但并不算个善人,她也不想做善人。
人善被人欺——她前世已经体会够了。
她要做一个凶狠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