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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宴悠悠转醒,脑袋依然混沌一片,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处不痛的。

“公子,你醒了!”青岳惊喜唤道,“吓死我了,你都昏迷两天了!”

他紧赶慢赶,比陈宴晚到半天。没办法,他的马跑不过小黑。

青岳立刻扶着陈宴坐了起来,又去倒了杯温水。

陈宴喝完水,火辣辣的喉咙总算好了一些。

昏迷前的片段也涌入脑海:

他大年初一离家,赶来荥阳,问了叶绯霜几句话就晕倒了……

对,他有很多话要问她。

陈宴立刻下地。

青岳大惊:“公子,你要干什么?你还病着,大夫说你得卧床静养!”

陈宴的声音还是哑:“我出去一趟。”

“不行啊,外边还下着雪呢,冷得厉害!”

可是他哪里劝得住陈宴。

刚一出门,陈宴灌了一口寒风,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青岳急忙把大氅给他披上:“大夫说你高热还没退,不能着风,否则成了痨症……哎,公子!”

陈宴已经走进了风雪中。

青岳没法,拿了把伞跟上。

他边走边说:“公子你大年初一骤然离京,老爷和夫人很生气,派人来找你了。人昨天就到了,见你昏迷着也回不去,就先给老爷夫人传信回去了。”

陈宴恍若未闻,青岳继续絮絮叨叨:“老爷就罢了,你想想夫人那边怎么交代吧。她知道了你是来找郑五姑娘的,肯定气坏了,唉……”

陈宴就和听不见似的。

郑府的千亩梅林又盛开了,灿烂而盛大,馥郁芬芳。

到了玉琅阁,叩门,来开门的是阿夏。

“我找你家姑娘。”陈宴说。

“姑娘不在。”阿夏道,“今儿是初五,姑娘一大早就到财神庙去啦!”

在“这里等”和“去找她”这两个选择中,陈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

此时的财神庙,人声鼎沸。

叶绯霜觉得要是合计一下各路神佛的信徒,财神爷的信徒数量应该可以名列前茅。

叶绯霜挺早就出门了,可到这儿一看自己来得算晚的。

萧序跟在她身边,嘟囔:“阿姐,你拜财神还不如拜我。”

叶绯霜随口道:“财神爷可以让我发财,你能吗?”

萧序眼睛一亮:“当然能呀!”

叶绯霜:“……”

嘴快了,忘了这个问题正中他下怀。

果然,萧序立刻伸手入怀,一个熟门熟路的掏银票动作。

叶绯霜拍开他的手:“不许拿!”

萧序“噢”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放下手。

“这个动不动就散财的毛病要改一改。”叶绯霜语重心长地说。

萧序很坚定:“不改。”

叶绯霜无语,用手里的求财签敲了他一下:“败家!”

萧序还理直气壮:“阿姐放心,咱家钱多,败不完的。”

叶绯霜无言以对。

进了殿内,叶绯霜虔诚地拜财神,萧序有模有样地跟着学。

磕完头,萧序小声道:“阿姐,财神爷的像都不是纯金的。”

“然后?”

“财神可真穷。”

叶绯霜纠正他:“穷的是这座财神庙,不是财神爷。”

萧序一本正经:“所以呀,财神连他住的庙都保佑不了,还能保佑别人发财?”

叶绯霜:“……大胆。”

萧序想好了,回去就给阿姐打几尊纯金的财神像,再建一座纯金的佛堂,以后在家里拜就行了,肯定比这儿灵!

出了财神殿,一位小沙弥过来,和气地说:“二位施主可会写祝祷诗?城里的刘大善人在广集祝祷诗,写得最好的可以得黄金十两。”

叶绯霜眼睛一亮:“十两?这么多!”

萧序:“?”

见叶绯霜有兴趣,小沙弥把她往一边领:“施主,这边请。”

院子东西两边各摆了一张条案,案上放了笔墨纸砚,旁边不少人在努力。

会写字的自己写,不会写字的让会写字的帮忙写,院中充满了互帮互助的友爱空气。

原来刘大善人还说,只要写了,不管好不好,都能得大钱三枚。

大家伙都觉得,瞎编一气就能轻轻松松赚三枚大钱,真好。

财神庙还真是灵啊,刚拜完就有钱了。

叶绯霜的目标可不是三枚大钱,她想要十两黄金。

而且,写诗!嗐!

你看这事闹的,这不是撞她手里了吗?

祝祷诗……让她想想,就是比较吉利的嘛!

陈宴这类型的还真写得不多。

叶绯霜先翻了翻别人写过的,有:财神若是显灵验,保佑母鸡多下蛋!

还有:今日求得财神爷,明天多卖半斤糖。

都很朴实无华。

叶绯霜从脑海中精挑细选了一首,具体忘了是陈宴啥时候写的了,反正也不重要。

旁边有两位姑娘边写边窃窃私语:“长得可真好看,不知道是哪家公子。”

“哈哈哈,像个仙君!”

叶绯霜很快放下了笔,小沙弥刚把她的纸拿起来,寒风忽然变大,把小沙弥手中的纸吹跑了。

小沙弥慌忙去追,那张纸飘飘摇摇,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

小沙弥忙道:“多谢施主。”

陈宴朝他颔首:“无妨,我……”

看见纸上的字时,他眸光一缩,陡然愣住。

小沙弥看看陈宴手中的纸,又看看案上笔墨未干的另一张:“咦,这两首诗怎么一样?”

他揉了揉眼睛,使劲儿瞅了瞅,真的一样诶,一字不差的两首诗!

陈宴拿着两张纸,朝叶绯霜走了过来。

他的广袖博带在风雪中簌簌,月白的大氅衬得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陈宴这人本来就没什么凡尘气,现在一病,人气儿也快没了,像是玉雕成的。

难怪小姑娘们说他像神仙。

周遭嘈杂不已,风雪迷乱视线。

不相关的一切都被陈宴自动屏蔽了,他眼中只剩下了叶绯霜。

她穿了身朱红色的交领裙,窄袖短摆。乌黑的长发用一根发带简单束了起来,发间还有金色的叶片,整个人干净又利落。

真的比第一次见时,长大了许多。

不光是高了、五官长开了,更重要的是她身上越来越多的精神气,朝气蓬勃,让她整个人像是一团热烈的火。

和他梦里的判若两人。

就很好。

陈宴在叶绯霜面前停下,举起两张纸。

上边是字迹不同、但一模一样的两首诗。

他开口,声音微哑而显得愈发低沉:“五姑娘,竟和我心有灵犀到如此地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