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易忠海总算把王艺洁的后事料理妥当，一身素衣还没来得及换下，便急匆匆地往轧钢厂赶。
易忠海心里琢磨着，厂里找他多半是为了之前的事做个了结，凭着自己八级工的资历，李厂长总会给几分薄面。
刚进车间，车间主任就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易师傅，您可来了！李厂长特意叮嘱，您到了就去他办公室一趟。”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讨好，却掩不住一丝异样。
易忠海见状，心里那点得意劲儿又上来了，他扬了扬下巴，故作随意地说：“哦，是老李啊，那我这就去找李副厂长。”他故意把“副”字咬得轻，仿佛在强调自己和厂长的熟络。
等易忠海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车间主任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他往地上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呸，什么玩意儿！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李副厂长？人家现在是厂长！就你个八级工，也配在这儿摆谱，真以为李厂长还看得上你？”
骂完，李主任摇摇头，转身回了车间，只觉得这人真是拎不清形势。
……
李怀德办公室门口，易中海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抬手掸了掸袖口的灰尘，脸上努力挤出平日里那副自认和善的笑容，仿佛还是那个在厂里颇有分量的八级工。
他没多想，直接伸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迈步走了进去，扬声道：“李厂长，听车间主任说您找我？”
李怀德正低头看着文件，闻言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易中海身上，脸上没有丝毫笑意，语气冰冷地吐出几个字：“出去，敲门，重新进来。”
易中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皱起眉头，带着几分不解和不悦问道：“李副厂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没敲门就进来了，犯得着这样吗？我给您道个歉就是了。”
易忠海还叫着“副厂长”，语气里带着八级工的傲气，没把这当回事。
李怀德放下手中的笔，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上位者的威严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眼神锐利如刀，直视着易中海：“你在狗叫什么！出去，敲门，重新进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易中海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突，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李怀德这态度，哪还有半分往日的客气？分明是故意给他难堪，这里头定然有缘故。
易忠海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在李怀德那冰冷的注视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咬了咬牙，悻悻地转身退了出去。
……
“砰砰砰......”
易中海用力敲响了房门，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
“请进。”李怀德的声音传出来，听不出情绪。
易中海连忙推门走入，腰微微弯着，脸上堆起歉意的笑：“李厂长，刚刚是我不懂礼数，冲撞了您，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
李怀德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手里握着笔，低头专注地写着什么，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压根没理会站在一旁的易中海。
易中海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学乖了，垂着手在一旁默默站着，心里七上八下的，猜不透李怀德的心思。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办公室里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李怀德终于放下手中的钢笔，将笔帽轻轻扣好，这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易中海。
“易师傅，您是咱们厂子的老师傅了吧？”他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易中海连忙应声：“是，李厂长。从建厂那会儿起，我就一直在厂子里，算起来也有二十多年了。”
李怀德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听闻你爱人前些日子走了，我也很难过，节哀。”
顿了顿，李怀德从桌角拿起一份文件，推到易中海面前，“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自愿支援大西北建设的名额，就给你了。你自己填写一下，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等待通知，准备去往大西北吧。”
易中海的目光落在那份“大西北建设名单”上，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李怀德，声音都带着颤抖：“李厂长……我……我不知道我有哪里得罪过您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易忠海实在想不通，不过是没敲门的小事，怎么就落到了要被打发去大西北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