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一寸神经。金色的血渍在嘴角凝结,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千疮百孔的躯壳,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时空夹缝的混沌光影在模糊的视野中扭曲、旋转,像一张巨大的、嘲笑着我渺小的网。天道元婴在识海深处沉寂,如同耗尽能量的冰冷核心,只勉强维系着意识不至于彻底溃散。
七日的倒计时,如同悬顶的利剑,每一次心跳都是它落下的前奏。永寂魔主那毁灭的咆哮,穿透层层空间的阻隔,依旧在灵魂深处回荡,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仙界通道…” 这四个字,如同黑暗中唯一闪烁的微光,牢牢烙印在意识里。那幅复杂的星图坐标,散发着与石长生、阿雅同源却更加浩瀚的气息,此刻正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视野”中——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灵魂的感知。
是生路?还是另一个更加精致的牢笼?是仙界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在这场世界熔炉的盛宴中,分一杯羹?或者…是他们也嗅到了毁灭的气息,想要拉拢我这个意外握有“钥匙”的棋子?
没有时间去权衡,没有精力去猜度。留在这里,只会被随后可能追踪而来的永寂魔念碾碎,或者被这狂暴的时空乱流彻底吞噬。
必须离开!回到人间!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攥紧了我残存的意志。我挣扎着,试图重新掌控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剧痛如同潮水般反扑,几乎将我淹没。天道元婴依旧沉寂,它消耗过度,已无法提供任何助力。
“动…起来…” 我咬紧牙关,灵魂深处发出无声的嘶吼,对抗着那几乎要将我撕裂的痛楚和沉重的无力感。手指,那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如同锈死的齿轮,强行转动。
一点,又一点。剧痛是唯一的燃料,求生的意志是唯一的火种。我艰难地抬起沉重如同山岳的手臂,血肉模糊的手指颤抖着,伸向那柄黯淡无光、跌落在地的裂空剑。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剑柄。一股微弱的、属于虚空源晶的熟悉悸动传来,如同寒夜里最后一点火星。
“老朋友…帮…我…” 意念艰难地传递。
裂空剑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嗡鸣,剑身上的银灰色纹路如同垂死的星辰般,极其缓慢地亮起一丝微光。它回应了!即使微弱,即使随时可能熄灭!
几乎同时,悬浮在旁的万魂幡,那幡面上深沉的蚀空魔纹,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惊醒,骤然亮起!一股冰冷、贪婪、带着强烈空间腐蚀性的力量自发涌动!它刚刚吞噬了壁垒本源和蚀骨魔主的魔能,此刻竟在剧痛和危机的刺激下,本能地渴望着撕裂空间,逃离这险境!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剧痛的间隙闪过。裂空剑代表秩序的空间切割,万魂幡代表混乱的空间腐蚀…两者本应冲突,但此刻,它们却是我仅有的力量!
“以吾廖天澜之名…” 我凝聚起残存的所有神念,不顾识海因此加剧的崩裂感,强行沟通两件神兵的本源,“言出法随…律令其一:裂空为骨,万魂为锋,融!”
这不是天道元婴那冰冷精确的命令,而是我廖天澜,以自身残破的意志与灵魂为祭品,发出的、孤注一掷的法则敕令!带着守护人间的不甘,带着对十年烽火的不舍,带着对蔡青青、对聂归尘、对所有并肩袍泽的承诺!
嗡——!
裂空剑那微弱的银芒猛地暴涨!不再是纯粹的切割之力,而是化作无数道坚韧的、如同空间脉络般的银色骨络!万魂幡幽光大放,蚀空魔纹如同活物般脱离幡面,化作无数道扭曲跳动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黑色空间锋刃!
两者并未融合,而是在我的意志强行约束下,以裂空剑的秩序脉络为骨架,将万魂幡的混乱锋刃附着其上!一把极其怪异、散发着危险与不稳定的气息、介于虚实之间的 空间之锚 ,在混沌的光影中凝聚成形!
“律令其二…锚定…翠屏山…归途…开!”
我嘶吼出声,金色的血液随着每一个字喷涌而出!那柄临时拼凑的、随时可能反噬的空间之锚,随着我的意志,狠狠刺入面前狂暴的时空乱流!
嗤啦——!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腐蚀撕裂的声音!一道极其狭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银黑两色光芒、内部充斥着更加混乱风暴的 临时通道 ,被强行撕开!
通道的尽头,是熟悉的翠屏山景象!是葱茏的山林,是斑驳的阳光!那是我来时的路!
成了!但这通道极其不稳定,如同狂风中随时会断裂的蛛丝!万魂幡的腐蚀之力在疯狂侵蚀着通道壁垒,裂空剑的骨架在剧烈震颤,发出哀鸣!
“走!” 我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字。
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撞向那道危险的归途!龙驹的虚影在身侧一闪而逝,发出无声的嘶鸣,似乎想托住我,却徒劳地消散。万魂幡紧随我身,幡面幽光急促闪烁。裂空剑化作一道微弱的银芒,没入我体内。
就在我冲入通道的刹那!
“吼——!休想逃!” 永寂魔主那充满无尽怨毒与贪婪的魔念,如同跗足之蛆,竟追踪而至!一股粘稠的、带着湮灭气息的魔念触须,跨越混乱的夹缝,狠狠抓向我尚未完全进入通道的后背!
毁灭的气息瞬间降临!通道剧烈震荡,边缘的银黑光芒疯狂闪烁,几近崩溃!
千钧一发!
嗡——!
一道清冷的月华,毫无征兆地从通道彼端——翠屏山的方向——激射而来!这月华并非仙界的空灵,而是带着一种熟悉的、属于人间的、坚韧不屈的 山河剑意 !它精准无比地斩在那道追袭而来的魔念触须之上!
嗤!
魔念触须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毒蛇,猛地缩回!湮灭之力与月华山河剑意碰撞,发出刺耳的消融声!
“辛…帅?!”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就是这一阻!
我残破的身躯,终于彻底没入了那狂暴的、不稳定的临时通道之中!身后的入口瞬间崩塌、湮灭!永寂魔主那不甘的咆哮被彻底隔绝在混乱的时空之外!
通道内,是比来时更加狂暴的乱流!身体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每一寸都在被撕扯、挤压!万魂幡的腐蚀之力与裂空剑的骨架在通道内激烈冲突,更加剧了这种痛苦!我残存的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在剧痛和通道能量的双重冲击下,迅速黯淡下去。
最后的感知,是通道尽头那片翠屏山的绿色在视野中急速放大…以及一股带着草药清香的、无比熟悉的气息,正带着惊惶与刻骨的担忧,从山林深处飞速靠近…
“青青…”
意识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只有那七日的倒计时,如同嵌入骨髓的烙印,在沉沦的深渊中,冰冷地、固执地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