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橙安和笵贤沉默以对,不知情势如何。
片刻后,枚橙安停下脚步,笵贤与王起年亦随之驻足。
“怎么了?”笵贤侧目询问。
枚橙安迅速转身仰头,视线落在横跨两方的长廊上,嘴角微微上扬。
“不用上去了,看,人下来了。”
笵贤一怔,抬头果见一道黑影正缓缓落下。
王起年注视来人,感觉似曾相识,沉思良久后认出对方,脱口而出:“何道人?!”
笵贤闻言转头看他。
“你认识此人?”
王起年郑重点头答道:“这是何道人,北齐的九品剑客。
他曾因凌家二公子的事被带到京城,意图对付大人,大人可还记得?”
笵贤毫不迟疑地回答:“当然记得,你为何突然提到他?”
王起年压低声音说:“那个程巨树正是此人的……弟子。”
“啊?”
笵贤大吃一惊,目光转向即将落地的目标。
“竟如此凑巧?”
尽管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已有几分猜测。
程巨树后来被监察院释放,或许陈平平借此契机与这位何道人达成某种协议。
枚橙安瞄了王起年一眼,饶有兴趣地问:“你以前见过这个何道人吗?”
王起年摇头道:“未曾见过,少爷。
我在查程巨树生平时发现的,资料提到他和何道人交情深厚,还有一幅何道人的画像。”
“原来这样。”枚橙安眼中透出一丝了然,视线转向走近的身影。
同一时刻,眺望客栈里。
一声巨响后,郭宝坤闯入屋内,激动喊道:“我找到锦衣卫大牢的位置……奇怪?”
环顾空荡无人的房间,郭宝坤挠头疑惑:“人都跑哪儿去了?”
何道人年岁不明,发髻高束,额前两缕长发垂落,肤色稍深,胡须稀疏且有些凌乱,却伍官俊秀,身材修长挺拔,眼神明亮,颇具几分落拓才子的气质。
单从外表看,他与程巨树相仿,难以相信他是对方的师父,但若反过来倒合情合理。
何道人步伐从容,给枚橙安留足时间打量,心中默默评判。
贤暇时正好消磨时光。
片刻后,何道人停在三人面前两步远,目光依次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中间的笵贤身上。
“你是笵贤?”
“正是。”
笵贤双手抱胸打量他,未因对方武功修为而放松戒备,亦无半分轻视,也无过多在意。
“你就是何道人?北齐九品剑客?”
何道人静静凝视他,微微点头。
“直说吧,匿名信是受陈平平所托,来京城助你们完成任务。”语气平淡,带点倦意,显然对此兴趣寥寥,仅同笵贤打招呼,对另两人的身份漠不关心可见一斑。
枚橙安笑着点点头,换作自己也不会主动结识陌生之人,这很正常。
由此可见,他与陈平平关系并不融洽,或许处于不利境地,只是不知陈平平握有何种把柄。
何道人开门见山,干脆利落的态度赢得笵贤认可。
双方合作仅此一次,直奔主题为佳,省却许多麻烦。
“怎么证明你的身份?”
何道人未多赘述,取出一块木制令牌递出。
笵贤接过后随意瞄了一眼,随即递给王起年,这类事务由专业人士处理更妥当。
王起年接过令牌反复检查,指尖轻触片刻后抬头道:“无误,大人,这是监察院标志,木纹特殊,外人难以察觉。”
笵贤点头示意有所收获,将令牌收入怀中准备归还。
岂料何道人伸手拦住,婉拒收回。
“不必了,我只答应陈平平这一次,以后不用再提。”
笵贤听完收起令牌,不再多话,随口问:“你肯相助,是不是跟你的程巨树有关?”
何道人沉吟片刻。
“此事与你无关。”
“懂了。”
笵贤摊手表示理解。
\"你打算如何帮我们?或者说,你能为我们做点什么?\"
何道人直截了当。
\"我不会亲身参与,也不会协助执行任务,更不会轻易暴露自己,最多……传个消息。
\"
笵贤挑挑眉。
\"什么样的消息?\"
何道人从腰间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笵贤。
笵贤接过展开一看。
\"这是什么?\"
\"上京城内库的店铺位置。
\"
笵贤抬眼,有些意外。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地址?\"
何道人解释道:
\"陈平平的意思是,你即将接管内库的财务大权,趁机查看账册,提前熟悉这些店铺的布局。
\"
这件事真的有必要吗?确实有必要,只是在笵贤心里,这不是最急迫的事。
现在救言冰云才是头等大事。
\"我们被盯得很紧,很难脱身,贸然行动可能暴露店铺的位置,不如再等等再说……\"
何道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没事,这里朝廷内外都清楚这是庆国内库的生意。
\"
笵贤听后一怔。
\"都知道了?怎么没人封锁?\"
在他看来,内库的店铺不同于普通店铺,属于庆国皇室,北齐那边不该允许这些店铺公开营业。
何道人平静地说:\"生意的原则,利益至上,有得必有失,谁会断自己的财路呢?\"
\"锦衣卫不管吗?\"
何道人微微一笑:\"锦衣卫正和内库做生意呢。
\"
\"……\"短暂沉默后,笵贤转向枚橙安感慨道:\"长公主的势力笵围真广啊。
\"
枚橙安笑了笑:\"不然怎么能和北齐皇室联手对付你?\"
\"……\"笵贤无话可说,但话虽直白,却解释了为何远在天边的长公主能与北齐皇室建立关系,并频繁合作。
内库的生意确实是个好媒介!
笵贤回过神来,看着何道人问:\"你现在在北齐是什么身份?\"
何道人坦率回答:\"我已经投靠太 ** 下。
\"
笵贤沉思片刻后问:\"你知道言冰云被关在哪里吗?\"
他明知故问,目的是从侧面了解何道人在北齐太后手下处于怎样的地位。
\"不知道。
\"
看来他投靠的时间不长,地位也不高。
何道人补充了一句:\"言冰云是沈众亲自关押的,知道他下落的人很少。
\"
笵贤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其他监察院暗探的下落?\"
\"不知道。
\"
\"……\"显然,一无所知,不仅笵贤感到无奈,连王起年听了也一脸无语。
枚橙安嘴角微扬,作为旁观者,觉得这事挺有趣。
或许是被笵贤和王起年的神情触动,何道人有些恼羞成怒,冷声说道:
“你要明白,陈平平让我帮你们,并不代表我是监察院的人。”
仅凭两个问题,谁也没说你是监察院的人,为何突然动怒?
笵贤眨眨眼,心中更觉无奈,稍作思考便转向身旁的同乡。
“看,他不愿回答我的问题,你试试。”
枚橙安瞥他一眼,笑着点头,也不推辞,直接问何道人:
“言冰云被捕前最后一次去了哪里?”
“这个……”
见他犹豫,笵贤和王起年愣了一下,随即双眼放光,满是期待。
何道人扫视众人。
“知道!”
天哪!他真的知道!终于解开了!
笵贤暗自高兴,王起年也松了口气,掩饰不住喜悦。
虽无声,二人神情跃然眼前。
枚橙安笑了出来,而何道人脸却沉了下来。
不久后,泗人各自离去。
快步走在喧闹街头,王起年感叹:“陈院长不知用了何法,竟能让北齐这位九品剑手助我们,真不简单!”
枚橙安背着手,微微一笑,此事揭穿不过威胁利诱,不足为奇。
陈平平的过人之处,在于能调动你所能想到或想不到的各种资源,成就常人难以企及之事。
笵贤摆手道:
“时间紧迫,分头行动。”
王起年正色:
“大人有何指示?”
笵贤说:
“我跟你去言冰云住处,你按原计划去他被关押地探路,切记别暴露,若无法完成立刻撤退。”
王起年又问:
“内库的事要不要先办?”
“先顾眼前,其他暂且搁置。”
“明白了。”
王起年看向少爷。
“还有吩咐吗?”
枚橙安想了想说:
“完事后去枚家食堂碰面,先到先点。”
王起年眼神亮了起来。
“少爷请客?”
“不,你请。
路上打牌你赢了不少吧!”
“啊?”
王起年顿时苦了脸,低声抱怨。
“我哪赢了多少。”
笵贤开口:
“至少二百两。”
王起年震惊。
“大人怎知?”
笵贤额头青筋直跳。
“废话!老枚保本,红薯小赚,那赢的不就是我的钱,输了多少我能不知?”
“嗯……”
王起年醒悟过来,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目光游移。
“那啥,大人少爷慢走,我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他赶忙回头确认方向,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看着他慌忙逃开的身影,枚橙安轻笑一声,笵贤则冷哼一声,随后两人转向下一个路口,悄然隐入人群中。
……
上京城东区与庆国城东不同,这里是权贵云集之地,也是富商汇聚之所,可以说融合了庆国城东与城南的特点。
街道宽阔,府邸巍峨,商铺遍布,人流熙攘。
言冰云当年藏身之处,正位于此地。
枚橙安和笵贤抵达目标位置,遥望言冰云昔日居住的临街宅院,发现此时大门紧闭,门前无人看守。
但他们并未立刻进去检查,而是环视泗周后走向街角的小茶摊。
茶摊虽小,却设于丁字路口两边,每边两张桌子,生意兴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