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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裹挟着枯黄的落叶,在赵府偏院的上空盘旋。几片梧桐叶被风卷着,轻轻拍打在书斋的窗棂上,书斋内,一盏青铜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满墙的书架上。

陆明远端坐在酸枝木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上细腻的青花纹路。他的目光落在对面赵明诚的手上——那双手修长苍白,指节分明。

\"陆公子可知,我这'赵府公子'的名头,不过是个笑话。\"赵明诚的声音低沉沙哑,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眼角浮现出几道与年龄不符的细纹。

他的面容格外憔悴,两颊凹陷,颧骨高耸,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陆明远微微前倾身子,靛青色的衣袖拂过案几,带起一阵淡淡的墨香。书案上那本翻开的《孟子》,页边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工整秀丽,\"赵公子此话怎讲?\"他轻声问道,

赵明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面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他抓起案上的素白帕子捂住嘴,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帕子上赫然沾着几点猩红,他若无其事地将帕子折好塞回袖中。

\"我嫡母...赵夫人...\"赵明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喉结上下滚动,\"自从生下亲子赵明德后,便视我为眼中钉。\"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她怕我风头太盛,压过她的亲生儿子...\"

窗外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吹得窗纸哗哗作响,油灯的火焰剧烈摇晃,将他眼中的阴郁映照得更加深沉。一缕散落的发丝垂在他额前,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

\"张虎名义上是我的随从,实则是她安插的眼线。\"赵明诚的手指突然收紧,指甲在茶杯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茶水溅到案几上,\"这些年,他们在外败坏我的名声,说我骄纵跋扈,欺压寒门学子...\"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陆明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赵明诚洗得发白的衣袍和修补过的靴子,又看向墙角那张简陋的木床。他的视线掠过书架上排列整齐的典籍,每一本都被翻阅得起了毛边,却保存得极为完好。

\"更可笑的是...\"赵明诚突然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像是出鞘的匕首,\"我那好弟弟赵明德,经常冒充我的名头在外惹是生非。赌场、青楼、打架斗殴...最后都记在我的账上。\"他从袖中取出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欠条和诉状,每一张都署着\"赵明诚\"的大名。

陆明远接过那些纸张,那些字迹潦草狂放,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在眉心挤出几道纹路:\"这些...都是令弟所为?\"

\"千真万确。\"赵明诚的声音低沉下来,像是疲惫至极,\"上月醉仙楼打砸事件,前月赌场欠债纠纷...甚至连去年强占民女的事,都算在我头上。\"他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我向父亲申诉过,但...\"

赵明诚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消瘦的脸颊滑下,滴落在案几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陆明远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上的纹路。\"李肃之事...\"

\"我怀疑就是他们干的!\"赵明诚猛地抬头,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三日前,赵明德带着张虎等人外出,回来时个个神色有异。当晚我就听说有个叫李肃的寒门学子被打成重伤...\"

陆明远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茶杯在他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可有证据?\"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依然带着一丝紧绷。

赵明诚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块青玉玉佩,玉上沾着暗红的污渍。他将玉佩递给陆明远,\"这是在张虎房中发现的。据我所知,李肃当时佩戴的正是这样一块家传玉佩...\"

陆明远接过玉佩,玉佩上雕刻着简单的云纹,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李\"字。

\"我想亲自向李肃道歉。\"赵明诚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几分恳切。他垂下眼睛,长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知道这无法弥补什么,但...\"

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粗鲁的呵斥声。赵明诚的脸色骤变,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几片。

\"公子!不好了!\"小厮慌慌张张冲进来,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夫人带着家丁来查院子了!说...说是丢了贵重物件...\"

赵明诚猛地站起身,他一把抓住陆明远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从后门走!快!\"

陆明远被赵明诚推着往后门走,院门已被粗暴地踹开。

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带着几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那妇人约莫四十出头,穿着一身绛紫色织金锦缎对襟袄裙,头上珠翠晃动,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芒。

她的面容姣好却透着刻薄,一双丹凤眼中满是凌厉的光芒,涂着朱砂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明诚!你给我出来!\"她的声音尖利刺耳,\"竟敢偷拿府里的东西!\"她的手中挥舞着一把精致的团扇,扇面上绣着富贵牡丹。

赵明诚将陆明远推到后门处,急促地说道:\"沿着小巷直走,第三个路口右转就能到主街。\"他的呼吸急促,热气喷在陆明远耳边,\"这锦囊务必亲手交给陈太傅!\"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蓝色锦囊,塞进陆明远手中,锦囊沉甸甸的。

院中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后门有人!拦住他!\"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丁指着他们的方向,眼中闪着凶光。

赵明诚脸色惨白如纸,猛地将陆明远推出门外:\"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随即转身迎向冲来的家丁,青布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陆明远踉跄几步站稳,回头看见赵明诚已被两个壮汉架住。赵夫人冷笑着走上前,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清脆的响声在院中回荡,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贱人生的贱种!\"她尖声骂道,涂着丹蔻的指甲几乎要戳到赵明诚脸上,\"竟敢私会外人!\"她脸上的脂粉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松弛的皮肤。

赵明诚的嘴角渗出血丝,却挺直了脊背,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陆明远握紧手中的锦囊,布料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咬牙转身离去,身后传来赵夫人歇斯底里的咆哮和赵明诚被拖走的脚步声,混杂着秋风呜咽。

小巷幽深曲折,两侧是高耸的灰砖墙,墙上爬满枯黄的藤蔓。陆明远疾步前行,心跳如雷,在胸腔中剧烈撞击,锦囊在他手中沉甸甸的,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转过一个拐角时,他险些撞上一个挑担的老汉。老汉的担子里装着新鲜的蔬菜,翠绿的菜叶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公子小心!\"老汉稳住担子,浑浊的眼中满是惊诧。他粗糙的手掌上布满老茧,指缝里嵌着黑色的泥土,\"这般匆忙,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明远定了定神,摇头示意无事。

老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挑着担子继续前行,扁担在他肩上发出\"吱呀\"的声响。

陆明远混入街上的人流。集市上人声鼎沸,小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他的脑海中仍回荡着赵明诚决绝的眼神。

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从他身边经过,红艳艳的山楂上裹着晶莹的糖衣,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陆明远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西沉,将天边染成血色,他加快脚步向太傅府走去,手中的锦囊仿佛有千斤之重。

陈太傅的书房内,烛火通明。紫檀木书案上摆着一盏温着的君山银针,茶香氤氲,在烛光下升腾起袅袅白雾。陆明远将锦囊递给陈太傅。

陈太傅接过锦囊,眉头紧锁,他解开系带,一枚青铜令牌\"当啷\"一声落在案几上,令牌上刻着一个\"赵\"字。

\"这是...\"陈太傅的声音变得凝重,他拿起令牌,在烛光下仔细端详。

陆明远凑近细看,令牌背面刻着几行小字:\"景和三年,盐引三千,赵门私贩。\"

\"赵家私贩盐引的证据。\"陈太傅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刻痕,\"难怪赵夫人如此紧张。\"他将令牌收入袖中。

陆明远抬头,\"老师,赵明诚他...\"

\"暂时不会有事。\"陈太傅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赵家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害人性命。\"他顿了顿,\"不过,我们得尽快行动,我得进宫一趟。\"

窗外,秋风呜咽,吹得院中的老桂花树沙沙作响,金黄的桂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陆明远望向窗外,夜色已深,繁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