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合钱庄内,韩浩踏入账房。
肥油陈正伏案核算,见韩浩进门,慌忙搁笔起身:“帮主!”
韩浩微微点头:“城外紫竹山庄已归我所有,你去接手,日后便作为我的居所。”
“紫竹山庄?”肥油陈一怔,眼中闪过讶色。
他万万没想到,韩浩与曹正淳一面之缘,竟能得此厚赠。若在转轮王执掌黑石之时,此等好事绝无可能。
那时,黑石向来只有向东厂进贡的份!
“属下明白,这便去办。”肥油陈领命而去。
韩浩未再多言,转身回房,闭目调息。
翌日,肥油陈顺利接管山庄,韩浩一声令下,众人立即着手搬迁事宜。
他一向雷厉风行,既得山庄,自当速迁。
家丁们忙碌半日,将韩浩的物件尽数装车,其中以书籍器具居多,足足塞满一辆马车。
细雨亦随同迁往山庄,二人关系早已亲密无间,分隔两地反倒不便。待她的物件一并装载,马车顿时捉襟见肘。肥油陈只得又调来两辆马车,组成车队才算妥当。
“出发!”肥油陈一声吆喝,车队浩浩荡荡驶向城外紫竹山庄。
韩浩与细雨并未随行,早已先行抵达山庄,漫步欣赏园中景致。
紫竹山庄占地广阔,足有两百余亩,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 那片繁茂的紫竹林。
山庄之名,正是由此而来。
“这片紫竹真美。”细雨驻足林前,眸中漾起喜爱之情。
韩浩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若你喜欢,往后我们便长居于此。”
巧的是,竹林旁恰有一栋雅致屋舍,正合二人居住。
“曹正淳出手倒是阔绰,这般山庄说送便送。”细雨轻叹。
韩浩淡淡道:“他有意拉拢,又想合伙做生意,区区一座山庄算不得什么。”
韩浩身居庙堂,难顾江湖繁杂事务。
“自当与我黑石携手!”
二人谈笑间已将山庄走遍。
此时肥油陈率车队抵达,命人整理行装后,快步至韩浩跟前禀报:“帮主,庄内仆役皆为曹正淳所遣,可否留用?”
“悉数替换,尽用咱们的人。”韩浩斩钉截铁。
他心知曹正淳不至于在仆役中安插眼线——此举若败露反损双方合作。
然韩浩生性缜密,亲信方可安心。
黑石除精锐外,亦收养众多孤儿,自幼栽培为忠仆。
“遵命!”肥油陈领命退下。
……
数日后,紫竹山庄后园。
韩浩于凉亭品茗赏琴。
细雨抚动焦尾,弦音潺潺如溪。
曲终时,韩浩击节赞叹:“不想你剑琴双绝。”
细雨颊飞薄霞,显是欣喜。
忽见肥油陈矮胖身影疾步入园,在亭外躬身:“禀帮主,转轮王传人已有踪迹。”
“何处?”韩浩挑眉。
此前他命人寻访转轮剑传人,一为壮大黑石,二则不令宗师绝学湮没。
“河北通州。”
韩浩轻笑:“倒是缘分。”李鬼手亦在此地寻得。
肥油陈请示:“可需属下前往接引?”
“我亲去一趟。”韩浩略作沉吟,“另唤彩戏师来见。”
待肥油陈退下传令,细雨轻按韩浩肩头:“何须亲劳?”
“权当散心。”韩浩反握其手,“可愿同行?”
细雨摇头:“新悟剑招需闭关精进。”
韩浩了然,不再多言。
彩戏师踏风而来,抱拳朗声:“帮主召见?”
“伤势无碍了?”韩浩抬眼相询。
彩戏师露出笑容,说道:\"多亏帮主照应,我这身子已经完全康复,现在浑身轻松,胃口也好,睡得也安稳。\"
吃饭睡觉对普通人来说再平常不过,但对老人来讲,往往是一种煎熬。经过李鬼手的医治,彩戏师的顽疾一扫而空,此刻容光焕发,精神奕奕,连面容都显得年轻了几分。
\"这样便好。\"韩浩点头道,\"肥油陈在通州发现了转轮王的衣钵传人,你随我去会会那人。\"
彩戏师拱手应道:\"遵命,帮主!\"
两人皆是身手了得之辈,无需多余准备,当即策马扬鞭,直奔通州。
……
河北。
通州。
县衙大堂。
左右两排皂衣衙役肃立,手持水火棍,神情冷峻。
堂上主位端坐着县太爷,案前依次摆放着卷宗、惊堂木与令箭筒。一旁矮桌旁坐着师爷,正奋笔疾书,记录堂审过程。
上方悬挂\"德政仁和\"匾额,两侧楹联题曰:宜与民亲贵爱民,政由德布宜崇德。
堂下跪着一名红衣女子,凤冠霞帔,竟是新娘装扮。她身前铺着白布,上面陈列着三具 ——一名老妇、一名老者,以及一名年轻男子,皆衣着华贵。那青年男子身着大红喜服,俨然是新郎官模样。
\"啪!\"
惊堂木重重拍下,县太爷厉声喝道:\"民女叶绽青!你可知罪!\"
叶绽青沉默不语。
县太爷冷哼一声,继续道:\"因不满媒妁之言,拒嫁同村男子王重理,竟在大喜之日婚房之中暗藏凶刃,刺杀新郎!后又连杀其父母,连夺三命,丧尽天良,罪无可恕!本官判你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此等恶性案件发生在他的管辖之地,县太爷愤恨难平,故而从严定罪。
\"叶绽青,对此判决你可认服?\"县太爷冷声问道。
叶绽青垂首不语,双手戴着镣铐,十指血肉模糊,显然遭受过酷刑。然而她脸上没有半分悔意,反而隐隐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意。
县太爷见状愈发恼怒,一拍惊堂木喝道:\"来人!将此犯押入死牢,明日处决!退堂!\"
\"威——武!\"衙役们齐声低喝,水火棍击地,恭送县太爷离去。
两名捕快上前,拖拽着叶绽青将她关进了大牢最深处单独的死囚室。
转眼已至深夜。
三名狱卒走进牢房,一人端着木盘,盛着三菜一汤;一人提着酒壶酒碗;最后一人举着油灯照明。
他们打开牢门,将酒菜摆在叶绽青面前,冷冷道:\"断头饭,吃完了好上路。\"
众人皆知她手刃三条人命,自然无人给她好脸色。在这世道,叶绽青的行径堪称悖逆人伦,天理难容。
放下酒菜后,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牢房。
叶绽青盯着饭菜看了一会儿,微微蹙眉。
她并非后悔,只是觉得这饭菜粗劣,难以下咽。
伸手提起酒壶,她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碗。
就在她举碗欲饮时——
却不知,这牢房里始终不止她一人。
房梁之上,一名彩衣老者盘膝而坐,正是彩戏师。他早已潜入牢中,凭着精湛的隐匿功夫,一直未被发觉。
酒碗刚被叶绽青捧起,彩戏师袖中倏地滑出羊脂玉瓶,指间捻着乌黑丹丸轻轻一抖。
丹丸坠落的弧线恰好与叶绽青仰颈的弧度重叠,酒水刚漫过朱唇,化开的墨色便顺着喉间缠上心脉。少女淡漠的面具猝然碎裂,瓷碗坠地声惊醒了打盹的狱卒。
\"诈尸呢这是?\"老狱卒踹开栅栏时,同伴正捏着鼻子戳那具逐渐僵硬的躯体。月光照在叶绽青凝结的睫毛上,将\"畏罪自尽\"四个字烙进验尸簿的夹层。
子夜的山风卷着黑袍猎猎作响,韩浩指间缠绕的雾气突然凝滞。彩戏师踩着树梢掠来,衣摆惊起几只夜鸦:\"坟头的新土还松着。\"
三十里外的乱葬岗,野狗对着新立的木碑龇牙。供桌上的香灰被夜风卷向天际时,两双靴子正碾过那些歪斜的墓碑。彩戏师袖中铁爪勾住潮湿的土层,韩浩的佩剑在月光下泛出转轮般的残影。
彩戏师与韩浩驻足于无碑坟前,韩浩目光扫过土堆冷声道:\"掘开。\"
彩戏师闻言立即挥舞铁锹,内力灌注双臂,铁锹如利刃般切入土中,转眼便将坟茔夷为平地。腐朽的素棺 在月光下,棺木未漆的纹理间爬满虫蛀的孔洞。
\"启棺。\"韩浩话音未落,彩戏师已撬开棺盖。叶绽青蓦然从棺中惊坐而起,青白面庞上双目圆睁:\"何人害我入此绝境?!\"
彩戏师晃着白玉瓶阴笑:\"龟息散可令人假死整日,五感却未失呢。\"叶绽青怒极,话未出口便被韩浩剑指抵额。
\"今起你命归我所有。\"韩浩眼中寒芒如刀,\"黑石即汝重生之母,若违此誓——\"话音未落,叶绽青已觉喉间寒意森然。
数日后紫竹山庄内,韩浩负手立于密室青石前。石上斜插的奇剑嗡鸣作响,剑柄转轮随内力激荡飞旋。叶绽青凝视这柄五尺异剑,眼中欲望渐炽。
\"转轮剑归你了。\"韩浩突然掷剑而来。叶绽青接剑刹那,金属冷意顺着掌心直窜心尖。镂空转轮映着密室火光,在她瞳孔里投下变幻莫测的影。
很快叶绽青察觉到了异样,转轮剑在韩浩手中能灵活旋转,落到她手里却纹丝不动。
\"为何转不起来?\"她疑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