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商人,沈见新在市局局长面前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今天能坐在这个办公室里,全赖陆长明的面子。
既然周耀武已经给出了意见,沈见新最明智的处理方式就先应下,然后看市局的下一步动作。
何况他也是第一次听到钟永辉这个名字,他掌握的信息太少了,根本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要针对自己,或者说这个人是得到了谁的命令。
他更担心的是,这件事是不是有连环套等着自己。否则一个边控,除了恶心自己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用处。这般损人不利己的行为,沈见新还真有点怀疑这个钟副队长是不是纯粹出于公心?
沈见新在机场的时候很尴尬也很愤怒,但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他的内心平静了不少,出于对未知的警惕,也使他多了一份冷静。
于是他点头道:“谢谢周局长,那我先回去等消息。”
接着他又转头对副秘书长道:“周秘书长,实在抱歉,害的你也没去成香江。您看这事闹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赔罪才好。”
副秘书长客气道:“我也是职责所在,既然事情查清楚了,我也好向领导汇报。”
然后他又转头跟周耀武说道:“如果市局这边有了进一步的处理意见,麻烦周局长告知我一声,也好让领导了解情况。”
“好,我明白。”
沈见新和副秘书长在市局门口分开,沈见新直接去了政法委。
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见到这个搞事的钟永辉。
而钟永辉这边,在沈见新离开之后,就被喊到了局长办公室。
在周耀武严厉的逼问之下,钟永辉依然是同样的说辞,不但如此,他还说道:“在之前我们经侦的内部会议上,我就已经提议对沈见新的理财公司重点防范。开业一周时间,他就足足吸收了三个亿的公众存款。局长,那可是三个亿啊!要是他带着三个亿跑出国,那咱们可就完了!”
无论是道理上,还是办案逻辑上,乃至钟永辉的职责范围上,他的行为其实挑不出任何毛病。
如果非要挑毛病的话,只能是他没有政治智慧。另外一点也是建立在没有政治智慧之上的,在处理沈见新这种有政治背景的人物上,他没有先汇报请示,私自做了边控处理。
但作为经侦总队的副队长,他钟永辉连这点政治智慧都没有吗?
反正周耀武是不信的,他不但不信,他更是知道钟永辉背后的政治脉络。
官途,其实是一张透明的网,每一个支点上下都连接着脉络。
这也是为什么,在陆长明的电话压力之下,得知是钟永辉之后,他高高抬起的手,没有当场给出严肃处理,甚至都没有给沈见新一个相对满意的答复。
在经过短暂的内心思考之后,神仙打架的事,周耀武不想参与。但市局这盘棋,必须听他周耀武指挥。
他不管上面的人想做什么,但钟永辉瞒着他做这种事,害他被陆长明批评了一通,这个事肯定不能这么算了,否则他局长的威信如何维系?
虽然钟永辉在行为上挑不出什么毛病,但周耀武还是狠狠骂他一通,并且让他立刻写检查。
钟永辉还梗着脖子喊冤:“局长,我没错,我都是为了人民群众!我冤枉!”
“少他妈跟我喊口号!新东商会是市政法委的共建单位,是陆书记关怀的民营企业。沈见新更是市长点名随访香江的企业家。现在被你搞得当市长的面被机场公安带走!你他妈还跟我喊冤枉?”
钟永辉张了张嘴,没有再接话,倒不是没有了反驳之词,而是因为周耀武眼中的寒光。
他钟永辉虽然有后台,但问题是,人周耀武就是后台本台!且是他单位的一把手。
要是非把周耀武得罪深了,分分钟收拾他。
市长在香江落地后,忙到深夜才回到酒店,大秘将其他事情汇报完,在最后提及了副秘书长打电话过来通报的情况,将之转述给市长。
市长听完后,评价了两个字:“胡闹。”
然而大秘很清楚,市长说的可不是钟永辉,这什么货色,根本不可能得到市长的评价,哪怕是贬义的。
信息的获取渠道不一样,导致得到真相的难度也不一样。
市长在香江出访,忙了半天回到酒店,大秘就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包括背后的一些诱因全都搞清楚,并汇报给市长。
而沈见新这边呢,先是去了趟市局,然后又在政法委待了两小时,最后却没有任何人告诉他背后的真相。
深夜,黄浦江畔,郑磊靠在车边,焦急的看着江边。
新哥说想静静,静静就静静嘛,您可千万别想不开。
您要是跳下去,我这大好前程,可真就如梦一场了。
沈见新坐在栏杆上,双腿悬浮在外,一根烟叼在嘴角,一口一口抽掉忧愁。
沉默,是今晚的黄埔。
直到沉默的江畔,传出某人轻声的哀愁:“我,终究还是一个小人啊...”
沈见新今晚在这里,既不是想跳江,也不是想看景。
他只是想听听黄浦江的浪涛,他觉得听着这种声音,才能在融入这个时代的情况下,做最沉静的思考。
最近除了蒋南耀的事之外,出现了很多不太好的苗头。
从邹常务的批评,到银行代售理财被否,再到今天的风控,乃至下午在政法委与陆长明的谈话中,陆长明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陆长明对他说:“你不该把这么大的工程交给一个包工头做的。”
当时,他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陆长明对于林景辉做这种大的工程不太放心。
但晚上坐在江边深度复盘之时,他发现陆长明不可能没头没脑的说这么一句话,其中肯定大有深意。
回想当初他刚拿到地之时,几乎天天都有各种人上门,想要拿下这个大工程。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好像看出来他不想把这个工程给别人做,来的人渐渐少了。
最终,这个工程给了商会的林景辉。
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在处理这件事上有点草率了。
为个人利益计,他的选择一点错都没有。选择相对薄弱且背景关系不太复杂的林景辉,既可以让利益在内部流转,又可以培养林景辉作为自己在房地产方向的基石。
但他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点,他硬生生将一块大蛋糕从桌上搬走了。
这就无形中得罪了这张桌上的所有人。
而能上这张桌吃饭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沈见新可以在现阶段轻易得罪的。
“膨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