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青铜匣紧贴着胸口,那沉甸甸的、仿佛凝聚了千年寒意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沈默的皮肤、血肉,一路蔓延至那颗被恐惧和绝望浸透的心脏。它像一块巨大的寒冰,试图冻结他体内那头正在苏醒的金属凶兽。
嗡……嗡……
青铜匣内部那股微弱却清晰的共鸣震颤,如同远古大地的心跳,带着一种苍凉、沉凝的韵律,一波波地传来。每一次震颤,都像投入沸腾油锅的冰水,在他左臂深处那狂暴肆虐的金属侵蚀洪流中,激起剧烈的涟漪和短暂的凝滞。
“呃……”沈默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左臂那冰冷、沉重、如同被熔融铁水灌注的异化感,在这股沉凝共鸣的压制下,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皮肤下疯狂凸起、搏斗的暗红血丝和金属灰线,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按住,光芒黯淡下去,蠕动变得缓慢、僵硬。那沿着筋络向肩膀、胸膛蔓延的金属锈蚀般的冰冷麻木感,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但代价是巨大的!
每一次青铜匣的共鸣震颤压制住左臂的异化,都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传来!仿佛有什么更本质的东西,正在被这青铜匣的共鸣强行抽取!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耳鸣,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更加虚弱。这是一种以生命本源为代价的、饮鸩止渴般的压制!
更让他心惊的是,怀中这青铜匣的震颤,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共鸣,匣体表面的墨绿铜锈都仿佛剥落了一点点,露出下方更加暗沉、布满细微裂痕的青铜本体。匣子内部那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的呼唤感,也正随着每一次压制而迅速黯淡下去。
它撑不了多久了!这枚不知因何流落至此的“镇玉”载体(沈默心中已如此认定),其内部封存的力量或意志,早已在漫长岁月和这废土环境的侵蚀下,油尽灯枯。每一次对“噬玉”的压制,都在加速它自身的崩解!
而左手拇指上那枚“噬玉”扳指,在短暂的混乱和惊惧后,似乎也察觉到了青铜匣力量的衰退!
嗡!!!
扳指内部猛地爆发出更加狂暴、更加充满戾气的震颤!如同被激怒的毒龙!表面的暗红污光如同沸腾的污血,疯狂闪烁!那道粗壮的血丝纹路剧烈扭曲、膨胀,散发出更加刺目的妖异红光!一股冰冷、暴虐、充满了毁灭欲和吞噬渴望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浪,狠狠冲击着沈默的意识堤坝!
它在反抗!它在试图挣脱青铜匣那沉凝共鸣的束缚!它在贪婪地觊觎着青铜匣本身!吞噬了它,不仅能彻底摆脱这讨厌的压制,更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
沈默的身体成了两种恐怖力量交锋的惨烈战场!左臂时而冰冷沉重如铁,时而又在青铜匣的共鸣下传来短暂的、撕裂灵魂般的凝滞剧痛!意识在巨大的痛苦和两种意志的撕扯下摇摇欲坠,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
“嗬…嗬…”他蜷缩在冰冷的铁锈堆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鬓边疯狂淌下,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怀中的青铜匣如同滚烫的烙铁,又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被他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死死抱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变得粘稠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世纪。
终于!
嗡……
青铜匣内部传来最后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震颤。那沉凝的共鸣感如同燃尽的烛火,彻底熄灭了。
咔…咔咔……
几声极其细微、却清晰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从青铜匣表面传来。
沈默猛地低头。
只见青铜匣正面,那覆盖着厚厚铜锈和暗红封泥的位置,几道蛛网般的新鲜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裂痕深处,透不出一丝光,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那八个冰冷的铭文——“守玉人,饲器也”——在裂痕的切割下,显得更加狰狞刺眼。
匣中那点微弱的呼唤,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冰冷、沉重、布满裂痕的空壳。
压制……结束了。
轰——!!!
仿佛挣脱了最后一道枷锁!左手拇指上的“噬玉”扳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喜震颤!暗红色的污光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猛地喷薄而出,瞬间将沈默的整条左臂笼罩其中!那道血丝纹路如同吸饱了鲜血的巨蟒,在红光中疯狂扭动、膨胀,变得更加粗壮、凝实,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妖异光芒!
一股冰冷、沉重、带着无比锋锐和毁灭气息的狂暴能量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顺着左臂的筋络,狠狠灌入沈默的身体!
“呃啊啊啊——!!!”沈默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这一次,没有了青铜匣的压制,异化的进程如同被按下了加速键!
左臂的皮肤瞬间绷紧、硬化,彻底失去了所有弹性,变得如同粗糙冰冷的、布满锈迹的铁皮!皮下肌肉疯狂鼓胀、虬结,在暗红光芒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金属与血肉强行融合的、青黑色的、蠕动着的恐怖质感!骨骼发出密集如爆豆般的“噼啪”声,被强行重塑、拉长、关节处反向凸起,形成非人的角度!五指指甲彻底化为乌黑、尖锐、弯曲如匕首的金属利爪!
更可怕的是,这股异化洪流,正以比之前快上数倍的速度,沿着左臂,狠狠冲向他的肩膀,冲向他的胸膛!
所过之处,血肉的温度被瞬间掠夺!生命的活力被冰冷的金属死寂取代!皮肤下,无数道暗红色的血丝和冰冷的金属灰线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交织,形成一张覆盖体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网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胸的肋骨正在被强行包裹上一层冰冷的金属,心脏每一次艰难的搏动,都像是在撞击一面沉重的铁壁!
剧痛!撕裂!冰冷!沉重!
沈默蜷缩在地,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剧烈痉挛、抽搐。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正在被无形的巨锤反复锻打、强行塑形的铁胚!一半是血肉,一半是冰冷的金属!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那噬玉扳指狂暴意志的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
就在这意识即将沉入永恒黑暗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冰凉气流,猛地从怀中那裂开的青铜匣缝隙中逸散出来!
这股气流并非能量,更像是一种……信息?一种……残留的意念碎片?
它如同冰冷的溪流,瞬间没入沈默被剧痛和混乱充斥的脑海!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极其模糊、却带着巨大悲怆和沉重指引感的认知,如同烙印般直接刻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地…脉…之…眼…”
“镇…器…司…钥…”
“阻…断…源…头…”
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如同破碎的星辰,带着难以言喻的苍凉和急迫,瞬间点亮了沈默濒临崩溃的意识!
地脉之眼?镇器司钥?阻断源头?
祠堂…废工厂…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青铜匣…“镇玉”与“噬玉”…邪气的污染…
所有的碎片,被这最后残存的意念粗暴地串联起来!一个惊悚的真相如同闪电劈开迷雾!
这废弃工厂的地下深处,存在着一个与祠堂类似的“地脉之眼”——一个连通着污秽邪气的源头!而“镇器司钥”(是否就是青铜匣本身,或是匣中曾封存之物?)是镇守它的关键!如今“镇玉”载体崩毁,源头失去压制,邪气必然失控爆发!必须……找到它!阻断它!否则……
这个认知带来的并非希望,而是更深的、灭顶的恐惧!以他现在的状态,去找那地脉之眼?去阻断源头?无异于飞蛾扑火!
然而,就在这意念碎片消失的瞬间——
沈默感觉怀中那冰冷的、裂开的青铜匣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他强忍着非人的剧痛和左半边身体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沉重,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颤抖着伸进青铜匣裂开的缝隙里。
指尖触碰到了匣底。
入手并非空荡。指尖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冰凉坚硬的颗粒感?如同……细小的碎石?
他小心翼翼地抠挖着。
几颗米粒大小、黯淡无光的灰白色碎石,混杂着青铜碎屑和干涸的暗红封泥粉末,被他用指尖捻了出来。
这些碎石毫无光泽,如同燃烧殆尽的灰烬,触手冰凉,感受不到丝毫能量波动。它们静静地躺在沈默布满污垢的掌心,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毫不起眼。
这就是……“镇玉”的残骸?崩碎后仅存的余烬?
沈默心中涌起巨大的荒谬和悲凉。祠堂玉圭碎裂,化为一捧骨灰。这匣中镇玉,也只剩下这几颗冰冷的碎石。它们还能做什么?
就在他心中绝望更甚之时——
异变再生!
他左手拇指上那枚刚刚还狂暴肆虐、散发着妖异红光的“噬玉”扳指,在沈默掌心这几颗灰白碎石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
嗡!!!
扳指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哀鸣!表面的暗红污光如同受到惊吓般猛地向内收缩!那道粗壮的血丝纹路也瞬间扭曲、黯淡下去!一股强烈的、混合着厌恶、忌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情绪,透过扳指清晰地传递过来!
它怕这些碎石!这些看似毫无力量的“镇玉余烬”!
与此同时,沈默左臂深处那狂暴奔涌的异化洪流,在接触到这几颗碎石散发出的、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冰凉气息时,竟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皮肤下那些疯狂蔓延的暗红血丝和金属灰线,如同遇到了克星,本能地向后收缩了一丝!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虽然对那滔天的异化洪流而言如同杯水车薪,但这微不足道的发现,却如同黑暗中迸射的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沈默心中那早已熄灭的求生之火!
这些碎石……能压制“噬玉”!哪怕只有一丝!哪怕只是暂时!
他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用右手,将掌心中那几颗灰白冰凉的碎石,狠狠按在了自己左胸心脏上方——那片刚刚被金属异化网络覆盖、冰冷刺骨的皮肤之上!
嗤——!
如同烧红的铁块按进冰水!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冰冷和净化灼痛的剧痛,瞬间从左胸传来!沈默痛得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但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覆盖在左胸皮肤表面、刚刚蔓延过来的暗红血丝和金属灰线,在接触到碎石冰凉气息的瞬间,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发出无声的尖叫(沈默能感觉到),瞬间变得黯淡、枯萎,如同被抽干了生机的藤蔓!左胸那沉重的、如同铁壁压迫心脏的感觉,也骤然减轻了一丝!一股微弱的暖意,艰难地从心脏深处重新滋生出来!
有效!
沈默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强忍着剧痛,用右手死死按住那几颗紧贴皮肤的碎石!那冰凉的触感此刻成了最珍贵的甘泉!
左手拇指上的“噬玉”扳指,在碎石气息的压制下,陷入了短暂的沉寂。表面的暗红污光收敛到了极致,那道血丝纹路也黯淡下去,如同蛰伏的毒蛇,传递出一种被暂时压制的、冰冷而暴戾的愤怒意志。
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感依旧如同附骨之蛆。左臂和左胸的异化虽然被碎石暂时压制了蔓延的速度,但那种冰冷沉重的金属感依旧存在,如同套上了一副无法卸下的枷锁。但他获得了喘息之机!获得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反抗的力量!
他喘息着,靠在冰冷的、布满铁锈的墙壁上。右手依旧死死按着胸口的碎石,目光扫过地上那把黝黑沉重的军用铁锹,那把狰狞的铁钳,那坚韧的绳索,还有怀中那个裂开、已经变成空壳的青铜匣。
“地脉之眼…镇器司钥…阻断源头…”
那残存的意念碎片如同警钟,在脑海中反复回荡。
逃?逃到哪里去?这枚“噬玉”已经与他共生,那些“镇玉余烬”终会耗尽。邪气源头一旦彻底爆发,这方天地都将沦为地狱。
唯一的生路,或许就在脚下!在这片钢铁坟场的最深处!
一股被逼到绝境后、混合着疯狂与决绝的狠戾,在沈默眼中燃烧起来。他不再是待宰的羔羊,他是被诅咒的“饲器”,但也可能是唯一握着钥匙(哪怕是残破的)的人!
他挣扎着,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将剩下的几颗灰白碎石小心地塞进贴身的口袋(那冰凉的触感如同护身符)。然后,右手抓起了那把沉重锋利的军用铁锹。冰冷的金属锹柄入手,带来一种奇异的、属于力量的踏实感。他将那捆坚韧的尼龙绳斜挎在肩上。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裂开的青铜空匣,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塞进了破旧的包袱里——或许还有用。
做完这一切,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左半边身体沉重、冰冷、麻木,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筋络被强行拉扯的剧痛,但右半边身体在清水的滋养和碎石压制下,恢复了一丝力气。他拖着这条半人半铁的残躯,目光如同受伤的孤狼,扫视着这片巨大的、死寂的钢铁废墟。
“地脉之眼”在哪里?那意念碎片只给出了名字,没有方位。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一堵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厂房承重墙。在靠近墙根的位置,一块半埋在地面铁锈和混凝土碎块中的、不起眼的金属铭牌,似乎……有些异常?
那块铭牌约巴掌大小,同样是锈迹斑斑,但材质似乎比周围的废铁更耐腐蚀,依稀还能辨认出一些模糊的蚀刻线条。
沈默心中一动,拖着沉重的身体挪了过去。他用铁锹费力地拨开覆盖的锈渣和尘土。
铭牌显露出来。上面蚀刻的并非文字,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同心圆和扭曲线条构成的符号!符号中心,是一个凹陷的、如同竖瞳般的图案!而在符号下方,蚀刻着几个模糊不清、但沈默瞬间“认出”的小字——“镇器司·叁”。
镇器司!
这个名称如同闪电,瞬间与意念碎片中的“镇器司钥”对应起来!
符号!竖瞳!这就是指向“地脉之眼”的标记!
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沿着这堵巨大的承重墙,用铁锹疯狂地清理着墙根的锈渣和垃圾。果然!在相隔十几米的地方,又发现了一块几乎一模一样的、蚀刻着同样符号的铭牌!
方向!它在指引方向!
沈默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他不再犹豫,拖着沉重如铁的左腿,沿着这两块铭牌连线的方向,一步一步,踉跄而坚定地朝着厂房更深处、那片被巨大阴影和更浓郁死寂笼罩的区域走去。
废弃工厂如同巨大的迷宫,巨大的行车轨道在半空中锈死,垂下的钢索如同巨蟒的尸体。倒塌的机器残骸形成怪异的障碍。空气里弥漫的铁锈味和腐朽气息越来越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
沈默循着偶尔在墙角、在巨大机器基座旁发现的、蚀刻着同样竖瞳符号的锈蚀铭牌,艰难地前行。身体的负担越来越重,胸口的碎石散发出的冰凉气息越来越微弱,左半边身体的冰冷麻木和沉重感如同不断收紧的铁箍。扳指在碎石压制下沉寂着,但那股冰冷的、充满毁灭欲的意志,如同潜伏在深渊的巨兽,随时可能再次暴起。
终于,在绕过一座如同小山般堆积的废弃锅炉后,他来到了厂区最深处。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向下凹陷的深坑。坑壁由巨大的、锈蚀严重的钢板铆接而成,如同一个钢铁巨碗被强行按进了大地。坑口直径超过三十米,深不见底,只有一片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浓稠黑暗,从坑底弥漫上来。
坑口边缘,散落着几盏早已破碎、锈死的巨大探照灯残骸。几台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卷扬机和升降机轨道,如同巨兽的骸骨,歪斜地矗立在坑边,钢索断裂垂落,没入下方的黑暗。
浓烈的铁锈味在这里达到了顶峰,但其中还混杂着一股极其微弱、却让沈默瞬间头皮炸开、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气息——祠堂里那股熟悉的、带着腐朽甜腥和硫磺味的邪气!虽然极其稀薄,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坑口弥漫的黑暗之中!
就是这里!地脉之眼!
坑口边缘,最后一块蚀刻着竖瞳符号的铭牌,正对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沈默站在巨大的坑口边缘,如同站在地狱的入口。冰冷的、带着硫磺和腐朽气息的阴风从深渊底部盘旋而上,吹动他破烂的衣衫,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低头看向深不见底的黑暗,又看了看手中那把沉重的铁锹,肩上的绳索,还有怀中那几颗所剩无几、散发着微弱冰凉气息的“镇玉余烬”。
噬玉的冰冷意志在碎石压制下蛰伏,但左半边身体那沉重的金属异化感,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下去?下面是比祠堂更加恐怖的邪气源头?是连“镇玉”都只能勉强封堵的地狱入口?
不下去?等胸口的碎石耗尽,噬玉彻底反噬,或者等这地脉之眼邪气爆发,一样是死路一条!
没有选择。
沈默深吸一口那带着浓烈铁锈和硫磺腐朽味的冰冷空气。那气息如同毒药,灼烧着肺部,却让他在剧痛中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他不再犹豫。将绳索的一端牢牢系在坑边一台锈死但异常粗壮的卷扬机基座上,另一端紧紧捆在自己腰间。右手紧握沉重的铁锹,将其当作探路的拐杖和可能的武器。左手……那条沉重、冰冷、半异化的手臂,则下意识地护在胸前,感受着口袋中那几颗碎石最后一点微弱的冰凉。
他最后看了一眼头顶那片被工厂巨大钢铁骨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蒙蒙的天空。然后,转过身,面向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他拖着沉重如铁的左腿,右臂支撑着铁锹,一步,一步,踏上了那锈迹斑斑、向下倾斜的坑壁钢板。
嘎吱——!
锈蚀的钢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的身影,如同投入墨汁的一粒微尘,缓缓沉入了那名为“地脉之眼”的、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冰冷的阴风卷起铁锈的尘埃,呜咽着,如同远古邪魔的低语,将他的脚步声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