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457章 破界残垣·丹火焚神
轰!!!
沉星铁锭爆裂的余波尚未平息,灼热的金属碎片仍如同暗红的流星雨般簌簌坠落,滚烫的碎片砸在泥泞的地面,激起阵阵刺鼻的青烟。空气中弥漫着烧灼的金属味、刺鼻的锈蚀气息,以及一股源自那青铜巨齿残骸的、深入骨髓的苍凉凶戾煞气。
老瘸叔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尊沉重的铁塔,挡在剧烈喘息、浑身被墨绿污血浸透的桑叶和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前面。他那条完好的粗壮手臂紧握着一块边缘嶙峋、还带着灼人余温的巨大金属残片,充当着临时盾牌,溅射而来的滚烫碎片撞击在上面,发出“砰砰”的闷响。他那张布满深深沟壑的脸上,残留着前一刻的惊骇与绝境反击的凶悍,但此刻,浑浊的独眼却死死盯着爆炸的中心——确切地说,是爆炸中心站立着的那个身影。
林殊!
他那只覆盖着暗金神纹的巨手,正死死按在那块磨盘大小、表面流淌着粘稠青铜液体的锯齿状巨齿残骸之上!
嗡!
一股无形的强大吸力,正从林殊的掌心,或者说是从他体内那点疯狂旋转、如同混沌漩涡般的神格雏形中爆发出来!那残骸表面蠕动的、试图缠绕吞噬林殊手臂的青铜液体,如同遇到黑洞般,被强行撕扯、剥离、吞噬!粘稠的金属液体沿着他手臂上的暗金神纹疯狂逆流而上,注入体内!
残骸核心处,那只由无尽怨念与血煞凝聚而成的百足血蜈虚影,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发出无声的、却能震颤神魂的惨烈嘶鸣!它疯狂扭动着庞大的身躯,百足划动虚空,试图摆脱那恐怖的吞噬之力,更有一股股充满怨毒、贪婪、毁灭的负面意念洪流,顺着吞噬的通道,狠狠冲击林殊的神魂识海!
“小…小殊子…” 桑叶艰难地抬起头,散乱的发丝粘着污血贴在脸上,她看着林殊被浓郁的青铜煞气包裹的身影,感受着那股不断升腾、却又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担忧。
“林叔…林叔他在吃那怪物!” 稍大的孩子小黑,脸上蹭满了污泥,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指着那不断被剥蚀、缩小的青铜巨齿,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
“好…好可怕的感觉…” 小丫把头深深埋在母亲怀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林殊按在青铜残骸上的巨手猛地一沉!他手臂上那层由混沌神格雏形激发、勉强支撑的赤金色神炎铠甲,在吞噬了太多狂暴的青铜煞气和负面意念后,如同达到极限的琉璃,轰然炸裂!
无数细碎的赤金色光点瞬间崩散!狂暴无匹、失去压制的青铜煞气,混合着百足血蜈虚影临死反扑的怨毒意念,如同积蓄万年的火山洪流,狠狠轰入林殊体内!
“呃啊——!”
林殊庞大的身躯剧烈震动,虬结的肌肉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反复锻打,发出一连串令人心惊肉跳的闷响!他那双原本燃烧着混沌神焰的眼眸,骤然间爆发出刺目的青灰色光芒!那光芒混乱、暴虐、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欲望!更有一股股粘稠如实质的青铜色雾气,不受控制地从他口鼻七窍之中疯狂喷涌而出!他的皮肤表面,暗金色的神纹被强行侵染,浮现出如同青铜锈蚀般的诡异纹路!
一股远超之前斩首者和诅咒编织者带来的恐怖威压,伴随着疯狂的毁灭意念,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以林殊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狠狠冲开!
“不好!” 老瘸叔脸色剧变!他猛地意识到,此刻的林殊,因为过于急切地吞噬远超他现在控制能力的本源力量,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力量失控!甚至可能被残骸中那万古积累的怨念煞气侵蚀神智!
首当其冲的便是距离最近的小黑和小丫!
那股混杂着疯狂煞气的威压,蕴含着足以碾碎凡灵的意志冲击!两个孩子连惨叫都发不出,瞬间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软软瘫倒在污泥中,小脸青紫,瞳孔涣散!
“孩儿!!!” 桑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扑向孩子,却被那股狂暴的威压狠狠弹开,口中喷出鲜血!
“护住他们!” 老瘸叔发出一声怒吼,顾不上安危,庞大的身躯硬顶着那股如同山岳倾覆般的威压,义腿深深陷入泥地,墨绿色锈蚀毒气狂涌,他将那块巨大的金属残片猛地插在地上,双手死死抵住,形成一面脆弱的屏障!独眼怒睁,眼角几乎迸裂,死死抵挡着来自林殊身上逸散的恐怖能量洪流!
整个锈火巷,本就摇摇欲坠的废墟,在这股失控的煞气威压下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多的断壁残垣轰然倒塌!空气中那灼热的、混杂着血气的余温,也被这股冰冷的、毁灭性的青铜煞气彻底取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娇小却异常坚定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逆流冲向煞气的核心——林殊!
是赤鸢!
她红铜面具已被之前的爆炸彻底震落,露出一张带着稚气、此刻却苍白而决绝的面容。那双星辰般的眼眸,此刻没有恐惧,只有全然的疯狂与不顾一切的熔炼意志!她刚刚觉醒的“熔星之触”血脉力量在剧烈沸腾!
她没有攻击失控的林殊,而是猛地扑向那堆在爆炸中四散、还保留着一丝微弱暖意的暖晶炉碎片!
“给我……熔!”
赤鸢的小手不顾炽热和锋利的边缘,狠狠按在最大的一块炉壁残骸上!她体内的血脉力量疯狂燃烧,所有残余的、本已黯淡的熔炼之力,如同榨干油灯最后一滴灯油,被她毫无保留地倾注进去!
嗡!!!
那块巨大的暖晶炉残骸,在她掌心爆发出最后的、回光返照般的金红色光芒!这光芒微弱却异常纯粹!一股饱含着温养、稳定、守护意念的暖流,从残骸中喷薄而出!这股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涓涓暖流,带着赤鸢不顾一切的意志,直接包裹向煞气风暴中心的林殊!
嗤嗤嗤——!!!
刺耳的腐蚀声瞬间响起!温暖柔和的金红暖流,撞在混乱暴虐的青铜煞气之上,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迅速湮灭消散!
然而!
就是这微不足道、瞬间湮灭的一缕暖流,带着赤鸢燃烧血脉最后意志的守护意念,却在混乱暴虐的煞气核心中,如同一根烧红的银针,狠狠刺了一下林殊被负面浪潮冲击得几乎迷失的神魂!
“焚……”
林殊口中,被煞气控制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毁天灭地”的疯狂咆哮,被这微弱却清晰的守护意念打断!他那双被青灰色混乱光芒充斥的混沌神眸深处,一点赤金的神炎,如同风中的残烛,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轰!!!
就是这刹那的警醒!
林殊体内那点被狂暴煞气压制的混沌神格雏形,如同遭遇挑衅的君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属于宇宙本源的混沌意志!一股更加霸道、更加纯粹的焚灭之力,从混沌漩涡深处轰然涌出!
噬魂诀逆转!!
不是吞噬!而是……焚烧!
“给我……炼化!!!”
一声低沉、痛苦却蕴含无上意志的嘶吼,从林殊喉咙深处艰难挤出!
他那只按住青铜残骸的手并未收回,反而五指更加用力地抓握!掌心那旋转的混沌漩涡瞬间染上了一层暴烈的、焚尽万物的赤金神炎!
不再是简单的吞噬吸收!而是将这汹涌而来的、带着无穷怨念的青铜煞气、血蜈邪念,强行拖入混沌熔炉之中!以初火为核心!以混沌为熔炉!以自身为柴薪!进行最凶险、最狂暴的焚炼!
吼——!!!
青铜残骸中那只即将消散的百足血蜈虚影,发出了最后绝望的哀鸣!它残存的力量被强行点燃!在混沌神炎中剧烈挣扎、扭曲、最后化作一蓬更加精纯、但暴戾不减的能量洪流,被漩涡疯狂吞噬!那磨盘大小的青铜巨齿残骸,失去了怨念核心的支撑,表面的青铜液体迅速凝固,原本流转的光泽彻底黯淡,只留下冰冷的死寂金属!
但林殊的状态并未好转!反而更加凶险!
强行逆转噬魂诀,将这远超负荷的力量拉入体内焚炼,如同在密闭的炉膛中点燃了一颗不稳定的炸弹!更为狂暴、如同滚烫岩浆般的能量在他的经脉、脏腑、甚至神格雏形中疯狂肆虐冲撞!他那庞大坚韧的神躯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血痕!皮肤下像是有无数条暴躁的火龙在钻行蠕动!赤金色的神炎不受控制地在他体表疯狂吞吐、爆燃!七窍之中喷涌的不再是青铜雾气,而是丝丝缕缕暗金色的神炎光带!
噗!
林殊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尚未落地,便被体表逸散的高温神炎瞬间蒸发!他脚步踉跄,庞大如山岳的身躯第一次摇晃起来,似乎随时可能倒下!双眼之中的赤金神炎与混乱的青灰色光芒激烈交锋,时明时暗,神智处于失控与清醒的边缘!
“林叔!!” 赤鸢看到林殊喷血,小脸煞白如纸,不顾自己因强行催动血脉而几近虚脱的身体,就要扑上去。
“别过去!” 老瘸叔急忙大吼一声,用尽最后力气稳住身体挡住冲击,“他体内正龙虎相争,你靠近只会被失控的力量撕碎!” 他看着林殊那痛苦挣扎的模样,独眼中充满忧虑,但更多的是决断。
浑浊的独眼扫过四周彻底化为废墟的锈火巷,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被这边巨大动静吸引而来的强大气息波动。这里的战斗,恐怕已经惊动了某些“大人物”。失去暖晶炉庇护,三个重伤的凡人加上一个即将失控的“神异”巨汉,留在这片规则混乱、危机四伏的废墟,几乎等同于等死!
“必须走!” 老瘸叔猛地将插在地上的金属残片拔出扛在肩上,低沉地对桑叶道,“此地不宜久留!城邦边缘只有‘它’那里能暂时压住这种动静!收拾东西,带上孩子,跟我走!”
桑叶闻言,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恐惧压下。她用力点头,慌忙爬到瘫软的孩子身边,撕下衣服将已经昏迷的小黑和小丫紧紧绑在自己背上。赤鸢则挣扎着爬起,顾不得满地狼藉,飞快地将散落的、似乎还有点价值的暖晶炉碎片、以及一些林殊之前带来的奇特矿渣(实则是混沌神格吞噬杂质排出的废料)胡乱塞进一个破烂的皮袋子里。
老瘸叔走到身体不断震颤、体表神炎明灭不定、似乎正经历着难以想象痛苦的林殊面前。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举起那条沉重的金属义腿,义腿表面锈蚀的墨绿毒气瞬间变得浓郁粘稠!
“小子!忍着点!得罪了!” 老瘸叔低喝一声,金属义腿带着一股麻痹血肉、暂时阻滞神力运转的奇异力量,狠狠击打在林殊的颈后!
啪!
一声闷响!林殊庞大身躯剧烈一震,眼中疯狂的光芒被强制压制下去一瞬,但体表的赤金神炎猛地爆开一圈!老瘸叔被这股反震之力震得连退数步,整条金属义腿都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但他独眼一亮,低吼道:“有门!走!”
趁着这短暂压制带来的片刻清醒和力量迟滞,老瘸叔毫不犹豫,完好的手臂猛地揽住林殊粗壮的腰身,低吼一声,爆发出远超凡人的恐怖蛮力,竟硬生生将这庞然巨汉半扛半拖了起来!
“走!朝西!” 老瘸叔扛着林殊,拖着沉重的金属义腿,一步一步,异常艰难但却无比坚定地迈开脚步,踩在滚烫的废墟焦土和泥泞的污水中,发出沉重的“噗通”声。
每一步落下,地面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坑洼。桑叶背着孩子紧跟其后,脚步踉跄,呼吸急促。赤鸢勉强抱着那个破烂皮袋,小脸惨白,咬着牙跟在最后。一行人如同负伤的兽群,在彻底被毁的锈火巷残骸中狼狈前行,逃离这片爆发出毁灭气息的凶险之地。
身后,冰冷的青铜煞气与暴烈失控的神炎气息仍在废墟上空交织盘旋,经久不散,如同为这片小小的“家”立下的悲怆墓碑。
……
破界城。
神界广袤无垠的天域碎片之一。
在无数个纪元之前,它曾是神界某个辉煌神朝的星舰群主锚地,承载着亿万神民征服星河的荣光。然而,一场波及万界的浩劫(可能是某个神帝发动的“大清洗”,或者遭遇了域外天魔的恐怖侵袭),将整个神朝瞬间抹去。辉煌的神庭、巍峨的宫阙、星罗棋布的工坊……所有繁华尽数在毁灭性的能量风暴中化为齑粉,坠落于这片永恒的混沌虚空之中。
时间是最无情的工匠。难以计数的岁月流逝,毁灭的尘埃在虚空之力的作用下缓慢堆积、冷却、融合。来自神朝废墟深处残存的世界本源、不甘的强者怨念、坠毁的星舰碎片、以及那无处不在的虚空能量……在漫长的岁月中相互碰撞、吞噬、异变,最后形成了这片漂浮于混沌虚空、支离破碎却又顽强联结在一起的巨大残骸大陆。
它,便被幸存者和后来的探索者们,称为——破界城。
“界”之一字,昭示着它独特的规则与混乱状态。它既非完整的神界天域,也非纯粹的毁灭死地。无数曾经辉煌的神庭法则碎片在此地扭曲、破碎、无序交错;毁灭之力与新生机遇共存;神界的正统规则在这里被削弱甚至撕裂,而那些被神界排斥、厌恶、乃至追杀的“污秽”、“禁忌”、“罪孽”,却往往能在混乱的法则夹缝中找到生存空间,如同顽强攀附在废墟上的毒藤。
没有统一的规则管理者,弱肉强食是这里唯一的铁律。
视野可及之处,是难以名状的视觉冲击,是文明毁灭与自然伟力结合的混沌交响:
残破的陆地板块像是被神灵巨斧随意劈开,边缘犬牙交错,悬浮在空中,彼此之间由巨大的、早已冷却凝固的暗金色金属液柱连接着,如同凝固的血脉。这些金属液柱直径超过百丈,表面布满古老沧桑的符文刻痕,早已暗淡无光,只留下斑驳的凹痕,昭示着它们曾经是星舰龙骨或是能量通道的伟迹。巨大的金属桥链(断裂残破的星舰牵引索)如同垂死的钢铁巨蛇,一端深深嵌入陆地板块内部,另一端垂落虚空,在无形的虚空能量流中微微摇曳。偶尔有失去连接的巨大陆地残块,就在这永恒的虚空流中缓慢沉浮,被混乱的法则扭曲成不规则的形状。
断壁残垣层层叠叠,堆砌成了陡峭如山的“山脉”。这些“山脉”并非岩石构成,而是无数扭曲变形、熔融后又冷却凝固的金属结构、断裂神金铸造的宫殿神柱、甚至可能是庞大神魔遗骸的化石!不同材质的巨大残骸交错挤压在一起,形成犬牙差互、棱角锋锐、充斥着暴力美学的宏伟景观。其颜色更是光怪陆离:有被能量烧蚀成纯粹琉璃般的暗紫结晶体,也有如同被血液浸泡万年的锈红神铁矿脉,更有散发着黯淡神性光芒、却布满巨大爪痕裂痕的巨大金色金属墙壁…色彩在混乱的光源下交织变幻,显得诡异而壮丽。
光线来源于漂浮在破界城废墟大陆上空的无数奇异存在:有凝固的巨大恒星残骸,如同一轮轮暗红色的死寂太阳,散发着沉闷却足以照亮一方死地的红光;有永恒燃烧、形态不定的虚空神火,色彩从幽蓝到惨绿,跳跃不定,在冰冷的废墟上投下狰狞的阴影;更远处,还有巨大的、如同水母般游曳在虚空中的晶石生命体,它们半透明的躯体由各色法则碎片构成,散发出如梦似幻的流彩光辉…这些混乱的光源共同作用,使得整个破界城笼罩在一种缺乏自然生气、却又光怪陆离到极致的奇异光影之中。
空气(或者说神能环境)中混合了太多的“杂质”。游离的神源力如同稀薄的迷雾,是滋养神修的根本。但掺杂在其中的东西却令人窒息:冰冷的、带着金属锈蚀感的青铜煞气(来自某些封印在废墟深处的古老邪物);细微但无处不在、能缓缓侵蚀神躯的虚空能量流;偶尔掠过的、带有强烈怨念气息的神魂碎片尖啸(可能是上古强者陨落后的残魂);以及更为阴险的、无形无质却能在不知不觉中侵蚀神智的“破灭规则”碎片…在这里呼吸,不仅是吸收能量,更像是在吞噬毒药与机遇的混合物。
老瘸叔扛着林殊庞大的身躯,每一步落下,都沉重得几乎要震碎脚下那些脆弱的地面残骸(可能是某座神殿的地板碎片)。桑叶背着两个孩子,气喘吁吁,汗水和脸上的污血混在一起,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赤鸢则死死抱着那个破旧的皮袋,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星辰般的眼眸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光怪陆离却又危机四伏的景象。眼前的一切,远比锈火巷那贫瘠的废墟要宏伟、混乱、危险无数倍!
他们此时行走在一道“桥”上。
与其说是桥,不如说是一根从破碎大陆边缘延伸出来的巨大星舰传动轴。传动轴直径超过十丈,整体由一种暗灰色的奇异金属锻造而成,上面布满了极其复杂的螺旋状能量导槽和早已断裂的能量回路管道口,如同古树的虬结枝干。这根金属巨柱一端深深嵌在他们身后那块巨大的、布满神金矿脉纹路的陨星碎片中(那就是锈火巷所在的位置),另一端则斜斜地向上延伸,插入前方更高处漂浮着的一块规模更为庞大、建筑残骸堆叠如山脉的废墟大陆板块。
前方大陆板块的边缘地带,映入眼帘的景象,便是“破界城”最为低洼的所谓“残垣”区域。
在这里,废墟以一种病态的方式“繁荣”着。无数奇形怪状的“巢穴”如同藤壶般附着在巨大的断壁残垣之间。有些是用破碎神金和巨兽骨骼粗陋搭建的简易石屋,散发着蛮荒气息;有些则如同挖进金属山体的洞穴,洞口悬挂着各种怪异的符号、风干的神魔肢体(或许是装饰,也可能是警告);更有一些,干脆是利用巨大神甲残片搭建的简陋窝棚,表面铭刻着混乱不堪的个人印记或帮派符号。
通道狭窄、扭曲、四通八达如同迷宫。狭窄的金属栈道依附在巨大的墙体表面,在乱石和锈铁构成的“山谷”之间穿行。不时有巨大的破洞或断裂处,需要跳跃而过,下方是深不见底、被浓重能量迷雾笼罩的虚空深渊。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金属锈蚀的冰冷、腐烂有机物的微酸、某种不知名劣质药草熬煮后的苦涩怪味、还有浓烈的、类似劣酒散发出来的刺激酒精气息。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从某个洞穴深处传来的怪异嘶吼、金属撞击的敲打声、能量不稳定导致的电弧噼啪爆响、一些角落里压低声音的污秽交易争执……构成了一曲混乱嘈杂、充满生命挣扎的交响。
赤鸢好奇又警惕地看着周围。这里生活着“生灵”,但那绝非他们认知中的普通人。有的形似人类,但皮肤布满鳞片或长有骨刺;有的像是某种多臂类人生物,沉默地在污水中拖拽着沉重的金属桶;还有身高近丈、肌肉虬结如岩石、皮肤呈青灰色的巨人,扛着巨大的矿石从狭窄的巷道中挤过。他们的眼神大多充满了警惕、麻木、凶狠或者对任何外来者毫不掩饰的贪婪。没有人关注这支小小的、狼狈的队伍,或者说,在这片挣扎求生的残垣地带,更凄惨的景象也不值得多看一眼。
“天工府的巡逻队!快让开!” 一声沙哑急促的警告突然从前面一个破洞口响起。
呼——!
一阵带着强烈斥力、让空气都发出“呜呜”颤音的风声呼啸而过!三道灰蒙蒙的身影以一种近乎贴地飞掠的姿态,从赤鸢几人头顶不过数尺的空中高速掠过!他们穿着制式的、包裹全身的暗灰色符文皮甲,样式统一、线条流畅,透着冰冷的效率感。背后背负着奇特的、带有多个晶石喷口的短柄金属滑翔翼,翼尖闪烁着淡蓝色的能量流光。头盔面罩下露出的眼神锐利、冰冷,如同搜寻猎物的鹰隼。他们没有停留,也没有对下方的人有任何反应,只是朝着废墟更深、更混乱的区域极速飞去,显然是去处理某个爆发的冲突或者追捕某个通缉目标。属于“天工府”的独特齿轮与扳手交叉徽章,在他们肩甲上闪过冷光。
天工府——破界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之一,据说掌管着部分残存的、昔日神朝的铸造工坊和技术,拥有着远超普通废墟居民的秩序控制力和武装力量。他们的出现,如同冰冷的阴影掠过残垣地带,提醒着这片区域名义上的归属。
老瘸叔似乎对这一切司空见惯,毫不意外。他看都没看那些飞过的天工府巡逻兵,只是扛着林殊继续沿着脚下巨大传动轴与上方陆地板块的交汇处前行。随着深入,光线越发昏暗,空气也更加污浊,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却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奇特的、混杂着各种药草清香与焦糊味道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 老瘸叔的声音带着喘息,停在了一处毫不起眼的凹陷岩壁前。
岩壁由某种深褐色的、像是冷却岩浆混合神金碎屑的物质构成,坚硬而粗糙。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在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个仅容两人并排通过的拱形金属门洞。金属门看起来很古旧,是一种布满细小气孔的银灰色合金,与周围嶙峋的岩石契合在一起,边缘留有明显的安装痕迹,像是从别处切割下来强行嵌入的。门板紧闭,表面没有任何把手,只有一个位于门中央、仅巴掌大小的凹槽。
“素心坊”三个字,用一种沉静的、带着几分孤高意境的古篆体,铭刻在门楣上方一块磨平的黑色金属板上。
空气里那股混杂的药草味道和焦糊气,正是从这扇紧闭的门板缝隙中隐隐透出,在这污浊的环境里,反而显得有几分“家”的味道。
老瘸叔放下林殊(林殊体表的赤金神炎已经内敛,但神躯皮肤下依旧有暗流涌动般的能量波纹,双眼紧闭,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一种神魂层面激烈斗争的半昏迷状态)。他艰难地挪动着金属义腿上前一步,伸出那只完好的、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大手,没有去敲门,而是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左耳垂上一个不起眼的、指甲盖大小的圆形金属片——那金属片呈现出微弱的铜锈色。
他用力一按。金属片边缘亮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墨绿色光芒,顺着指尖导入那门中央的凹槽内。
嗡!
一声轻微的能量共鸣。门板内部似乎有极其精密的锁扣在转动。
咔哒。
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契合声,看似浑然一体的门板无声地向内滑开一条缝隙。一股明显比外界温暖、也浓郁数倍的热气和混杂的药草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个狭长而深邃的空间,似乎掏空了岩壁内部的一截巨大石笋。地面是由光滑的黑曜石板铺就,打磨得光可鉴人。四壁则充分利用了岩石本身的天然肌理,只进行了简单的加固和打磨,上面镶嵌着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小块晶石灯盏,数量不多,却恰到好处地照亮了关键区域,留下大片阴影的余地,反而营造出一种安静、内敛、甚至是有点清冷的氛围。
最醒目的,是洞穴最深处,占据了大半空间的巨大物件。
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组合物”。
它的主体,像是一口被无数根手腕粗细的赤铜管道缠绕的怪异炉鼎。炉鼎整体呈暗金色,三足立在一个由复杂能量回路构成的暗红色金属底座上。底座边缘延伸出十几根赤铜管道,这些管道表面铭刻着密集的符文,深深扎入岩壁之中,似乎正汲取着来自这片废墟大陆深处某种精纯的地火能量。这些赤铜管道如同巨蟒般蜿蜒盘绕,最终连接到炉鼎顶部一个形似古神头颅的巨型金属盖体上。炉鼎此刻似乎并未全力运行,只是在炉壁的某些观察窗位置,能透过深色的晶石片看到内部翻滚的、深红色的熔浆光芒,散发出稳定的、如同生命律动般的温热气息。
在巨大炉鼎的前方,紧挨着炉壁的地方,是一张几乎与整个空间长度相当的、厚重的黑铁长案!长案表面被无数道切割、捶打、腐蚀的痕迹覆盖,早已看不出原貌,像一个饱经沧桑的战场。此刻长案之上,却充满了生活与“炼丹”交织的气息!
长案的一端,散落着各种材质奇特的工具:闪烁着微光的骨制碾轮、带有冷凝水槽的暗色琉璃分液器、表面布满复杂纹路的青铜小型丹炉、盛装着色彩各异粉末或液体的透明晶盒……井然有序,透着一丝不苟的整洁。
另一端,却堆积着与这份“整洁”格格不入的东西:几件叠放整齐但明显陈旧打补丁的素色布衫;两个用废弃金属罐充当的粗陶碗;一个由半块巨大兽骨掏空制成的水桶;甚至还有一个用某种巨型坚果壳做成的小小摇篮!
长案的正中,端坐着一个身影。
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毫无装饰的月白色宽大布袍,一头乌黑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磨得光滑的木簪挽在脑后,露出线条柔和但过分苍白的侧脸。她端坐着,腰背挺直,姿态如坐禅。身前摆放着一堆混杂的草药原料(有些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和露珠),一柄小小的、薄如蝉翼的银色药刀正悬浮在她面前的半空中,以一个令人惊叹的精准频率轻轻震颤着,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操控,将面前一株通体碧蓝、生有冰棱般叶片的奇异小草细细切碎。
最为奇特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眸轻合着,长长的睫毛如同栖息的黑蝶,安静地覆盖着下眼睑——她是一位盲人。
然而,她那切割药草的动作行云流水,甚至能精细地剥离草根处细微的茸毛与叶脉深处的冰核碎片。她的“看”,似乎不在于眼,而在于某种独特的神魂感知。
当老瘸叔带着一身污浊和疲惫的气息,后面跟着狼狈不堪的桑叶、两个孩子和抱着皮袋的赤鸢,扛着气息混乱、陷入半昏迷的林殊出现在门口时,她并没有抬头,甚至那切割药草的银色小刀也依旧以稳定的频率颤动着。
只有一句平淡得没有任何波澜,却又如同珠落玉盘般清晰悦耳的声音在洞内响起:
“又是谁送了命来?老瘸子,你身上的‘九幽蚀骨煞’又重了几分。”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地下丹坊中异常清晰。
“素心大师救命!” 老瘸叔焦急地开口,扛着林殊又往前走了两步,“不是我!是这位!他吞了些…污秽东西!现在快要炸了!还带着两个凡人的娃!”
桑叶也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带着哭腔:“求大师发发慈悲!救救林哥和我的孩子!”
这时,那悬浮切割草药的小刀骤然停止了颤动。整个洞内只剩下巨大熔炉核心散发出的低沉嗡鸣。
女子——素心,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面容完全显露出来。那是一张极其干净、近乎透明的脸,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笔画,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唯一的缺憾,便是那紧闭的双眸和过分的苍白,但这种苍白却让她整个人像一块易碎的上等玉石。
她没有“看”任何人,但那张精致到无暇的脸上,细长的柳眉却微微蹙起。一股强大却温和的神魂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以她为中心瞬间扫过整个丹坊,拂过每个人。
嗡!
这股波动扫过昏迷的小黑和小丫,两个孩子因神魂震荡带来的青紫面色明显缓和了一丝。
扫过桑叶,安抚了她极度惊恐的情绪。
扫过赤鸢,让这倔强小姑娘几乎燃烧殆尽的血脉感到一丝清凉的慰藉。
扫过老瘸叔,那沉重的金属义腿关节处渗出的墨绿锈蚀毒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最后,落在了被老瘸叔半扛着的林殊身上!
在无形的神魂感知中,此刻的林殊,完全是一团“毁灭”与“混乱”的混合体!
暴戾失控的混沌神格力量如同随时会爆发的火山熔岩,在他体内翻滚冲撞!源自青铜残骸的、凝聚了万古怨煞的污秽意念,则化作无数条嘶嚎的阴冷恶龙,不断冲击着混沌熔炉的壁垒!最外层,还有一丝微弱却异常顽强的、属于赤鸢的熔炼守护暖流,在混乱的战场上如同风中残烛,随时湮灭!
他的神躯坚韧无比,此刻却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能量暗涌痕迹,皮肤下的血管如同爬满了发光的裂纹!七窍之中虽无鲜血流出,但无形的神源风暴和精神冲击正在识海中肆虐!
嗤啦!
似乎是被这股温和却直指本源的神魂窥探所激怒,林殊无意识中逸散出一缕混沌神炎,猛地从他肩头窜出,灼烧在旁边的岩壁上!坚硬的神金岩壁瞬间被烧出一个小坑,熔岩般的金属汁液缓缓流淌!
素心的眉头皱得更紧。那张清冷如玉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种真实的情绪——凝重!不再是置身事外的淡然。她能“感知”到那股力量的狂暴、混乱以及其背后蕴含的…那深不可测的、源于大破灭的本源意味!这远超了她所见过的任何重伤或走火入魔者。
片刻的死寂。
洞内只有巨大熔炉核心发出的低沉嗡鸣和林殊体内传来的、越来越密集的能量碰撞闷响。
“……人留下,都出去。” 素心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果决。那悬浮的小刀无声无息地飞回她放在长案一角的刀匣内。
她缓缓抬起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向丹坊右侧岩壁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块微微凸起的平整岩石平台,平台旁边还有一小池不断有热气氤氲而起的温热水洼。
“把他们安置在那边平台。” 她对老瘸叔和桑叶道,紧接着补充,“那两个凡人孩子只是轻微神魂受惊,以三勺‘温魄汤’喂下,一个时辰可醒。汤药在你右手边第三排架子的青色玉碗里。”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空间,精准地为桑叶指明了位置。
她又指向赤鸢:“暖晶炉碎片?还有废料?丢到炉鼎外侧的左起第七道地火口。你的血脉…过于透支了,站在靠近炉壁的地方,但绝不可触碰。”赤鸢抱着破皮袋的手一紧,虽然有些犹豫这女人的命令语气,但林殊痛苦的样子让她选择遵从,抱着袋子走向那巨大炉鼎旁一个明显温度极高的、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地火口。
做完这一切,素心再不看其他人。她站起身(身量修长,动作优雅却带着一丝属于盲人的谨慎),月白的袍袖轻轻一拂。
嗤嗤嗤——!
数道细如牛毛、闪烁着温润玉光的半透明能量丝线,瞬间从她指尖射出,缠绕在她身前丹炉上一枚仅有指头大小、形似花苞的黑色金属法器上!那法器被玉丝激发,顶端骤然绽放出一道柔和却无比凝聚的淡绿色神光!
这束光精准地笼罩在林殊身上!
嗡!
光芒落在林殊体表的瞬间,原本不断震颤、爆发出混乱能量波动的神躯陡然一僵!仿佛一瞬间被投入了某种凝滞能量的琥珀之中!所有外溢的赤金神炎被强行压回体内!那些皮肤下游走的能量暗涌也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抚平、压制!但细看之下,被压制回的能量只是更深地内敛,如同被强行压缩的火药桶,内部冲突更加激烈!
这不是治愈。是压制!以特殊法器发出的玉光,如同最严苛的囚笼,强行封锁了林殊体内暴走的神力,暂时阻止了毁灭性的爆炸!
但这压制,显然也给林殊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他紧闭的双目眼皮剧烈颤动,似乎在竭力抗拒某种可怕的力量侵蚀。
素心那张清冷如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她指尖操控着那连接在金属花苞法器上的玉丝,玉丝微微震颤,似乎正承受着来自林殊体内力量的剧烈冲击。
她另一只苍白的手快速变幻了一个复杂的手诀,口中轻叱一声:“分!”
随着她的命令,一股与她之前温和神魂波动截然不同的、充满解析与洞察意味的神念,凝成一根近乎实质的、散发着微光的银针,倏然刺向林殊的眉心!
这根“神念银针”并非实体攻击,而是最顶级的灵魂探知手段,试图强行侵入林殊被压制混乱的神魂识海,去剖析他力量失控的真正根源!
就在银针即将刺入林殊眉心的刹那——
异变陡生!
林殊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但那双眼睛,却不再是之前属于林殊的眼神!瞳孔彻底化作了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青铜色漩涡!一股冰冷、漠然、带着无穷岁月沉淀下来的腐朽与疯狂的意志,轰然从漩涡中爆发出来!
那是青铜巨齿残骸核心,那只百足血蜈怨念汇聚体最后残留的、最恶毒的陷阱!它并非被完全炼化,而是潜伏在吞噬通道的最深处,此刻趁着林殊神魂因压制而出现巨大间隙的瞬间,借助那根神念银针作为媒介,疯狂反噬,试图污染、甚至夺取这具神躯!
“吼——!” 一声非人、带着金属摩擦感的低沉咆哮从林殊喉咙里迸发!
他被玉光压制的右臂猛地抬起!五指张开!手掌中心,一点凝聚了所有青铜煞气本源、由无数怨念组成的漆黑到极致的“破心钉”,瞬间成型!带着洞穿神魂、污秽神躯的歹毒力量,无视了那温润的玉光压制,直刺近在咫尺的素心胸口!速度快到极致!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素心发出玉光压制,到神念探针被反噬污染,再到林殊(被附身)暴起袭击,几乎是一气呵成!眼看那致命的漆黑“破心钉”就要没入素心毫无防备的身体!
丹坊角落,刚刚小心翼翼把袋子里的暖晶炉碎片和废料投入地火口的赤鸢恰好回头看到这惊悚一幕!她星辰般的瞳孔瞬间收缩到极点!下意识地发出惊恐的尖叫!
“小心!”
啪嗒!
就在那漆黑“破心钉”距离素心那月白色的单薄布袍不足三寸之时!一只覆盖着暗金神纹、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却无声无息地,从林殊(被附身)被玉光强行压制而略显僵硬的手臂上滑落!
是半截桃木簪!
就是林殊从微末时便随身携带、后来为隔绝因果付出巨大代价重塑凡躯时也深藏神魂深处、母亲所留的唯一遗物!那半截看似朽坏的木簪!
在“破心钉”即将酿成惨剧的刹那,这半截桃木簪仿佛被某种同源的气息唤醒,又或者仅仅是感知到了熟悉的“母亲”气息而自行护卫!
它滑落的轨迹极其诡异,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恰好横在了那歹毒无比的“破心钉”之前!
嗤——!!!
一道极其黯淡、却蕴含着某种凌驾于此界之上的、无法言喻的柔韧神光,从桃木簪中刹那涌现!
那足以洞穿神王躯壳的怨毒一击,刺在这道柔韧神光之上,竟如同刺中了宇宙间最坚韧的藤蔓!没有发出惊天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头发酸的吞噬之声!
桃木簪上那黯淡神光如同活物般蠕动、包裹!
那凝聚了万古怨煞、歹毒无比的漆黑“破心钉”,竟在接触到神光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坚冰,寸寸消融瓦解!构成钉体的怨念、煞气、歹毒法则碎片,毫无反抗能力地被那柔韧的光吸收、吞噬、净化!
漆黑消融的速度快如闪电!
噗!
如同幻影破灭。那致命的“破心钉”消失无踪。
半截桃木簪在空中微微一顿,上面最后一丝黯淡神光收敛,如同耗尽了最后力量,轻轻地、无声地掉落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滚到素心的脚尖旁,不再有任何动静。
丹坊内,死寂一片。
原本暴起、被青铜意志短暂附体的林殊身体剧震,眼中那疯狂的青铜漩涡骤然溃散!他浑身一软,原本被强行提起的力量瞬间消散,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下去!
而就在这致命的瞬间!
那道被桃木簪神光庇护而未受到任何实质攻击的神念银针,带着素心最后凝炼的一股纯粹至极、足以冻结神魂的“冰魄神念”之力,精准无误地刺入了林殊因暂时摆脱附体而松懈、完全暴露的眉心识海!
嗡——!
林殊栽倒的身躯猛地僵在半空!一股肉眼可见的、夹杂着丝丝粘稠青铜气流的白色寒流,瞬间从他眉心扩散开来,迅速蔓延全身!
嘶啦!
他那暴乱翻腾的赤金色混沌神炎,如同被投入万载玄冰之中,瞬间被强行冻结、凝固!
嗤!嗤!嗤!
在他体内肆虐冲突的狂暴能量,也被这股来自素心全力施为的、蕴含有“冰魄法则”本源的神念寒流强行冰封、镇压!如同给随时要爆炸的熔炉套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壳!所有的震动、冲突、外溢的能量波动,在这一刻被彻底强行冻结!
哗啦啦!
林殊庞大的身躯失去所有力量支撑,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体表覆盖着一层不断散发出凛冽寒气的惨白冰晶,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冰封的火山,陷入了最深沉的强制性休眠,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那股致命的混乱失控却被死死压制住了。只是那覆盖全身的冰层内,隐约还能看到被冻结的赤金神炎和丝丝青铜气流在缓慢蠕动,预示着危机并未根除。
赤鸢的尖叫声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被冰封的林殊和那滚落在素心脚边的半截桃木簪。老瘸叔和刚喂完孩子汤药、惊魂未定的桑叶,更是屏住了呼吸。
巨大熔炉旁的地火口里,刚刚被投入的暖晶炉碎片正被汹涌的地火舔舐,那些混沌神格排出的奇特废料在高温下发出了诡异的“滋滋”声,似乎还夹杂着微弱的能量反应。
丹坊内,巨大的炉鼎核心依旧保持着沉稳而规律的嗡鸣。
素心静静地站在原地,月白的袍袖在炉鼎微弱气流下轻轻拂动。她那清冷如玉的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极其复杂的神色。惊魂甫定之后,是一种深刻的震动!
她“看”到了!
在桃木簪激发神光的瞬间,她那极其敏锐、直接连接着神魂的感知,捕捉到了那股神光中蕴含的…一丝让她神魂都为之颤栗的气息!虽然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仿佛凌驾于万界之上的绝对守护意志!而最终,是那根神念银针接触到这具身体识海最深处瞬间所反馈回的、更让她心头巨震的信息!
这股气息……
这种血脉与灵魂层面的共鸣……还有那诡异的、能引动她体内某种沉寂血脉微微灼热的感觉……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看”向脚边那半截毫无光泽、如同死物的腐朽桃木簪。
这张平静了无数岁月的清冷面容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惊疑,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在她心湖深处泛起了滔天巨浪!
眼前这个看似废矿奴隶的巨人…
这截其貌不扬的断簪……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哗——!
洞外狭长的甬道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带着明显恶意的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人,正快速朝这边接近!
伴随着一声阴冷、带着高高在上审判意味的厉喝:“素心坊主!天工府缉拿叛逆!速速开门!” 声音粗暴地穿透了尚未关闭的丹坊门板,打破了洞内死寂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