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秒钟。
那头足以让雷宙都感到棘手的神王级魔物,就这么,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仿佛它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原地,只剩下那个逃过一劫,光体还在微微闪烁的“清理者”,和一片,干净得过分的,绝对的虚无。
雷宙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干得快要冒烟了。
他看着林封手中那柄朴实无华的刀,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林封收刀,终焉坟场重归死寂,不,比死寂更加纯粹,是一种被彻底“打扫”过的干净。
远处的“清理者”化作一道流光飞回,悬停在林封面前,它那由逻辑符文构成的光体,以一种近乎谦卑的姿态微微弯曲。它没有再发出任何意念,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新的指令。它已经明白,眼前这位存在,就是它需要服从的,唯一的“程序”。
雷宙扛着战斧,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林封,又看了一眼那柄消失了的,名为“句号”的刀,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最终还是没敢问出“那刀去哪了”这种问题。
他怕林封再把那玩意拿出来,对着他弹一下。
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走吧。”林封开口,声音打破了这片绝对的宁静。
“啊?去……去哪?”雷宙下意识地问道。
林封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目光投向了这片宇宙墓地上方,那片更加深邃,更加不可名状的黑暗。
孙梦瑶走上前,轻轻握住林封的手,她能感觉到,林封的目光并非停留在眼前的虚无,而是早已锁定了一个,超越了空间与时间的坐标。
“我们要去找‘垂钓者’了。”孙梦瑶替他回答了雷宙的疑问,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即将见证历史的肃穆。
“就……就这么去?”雷宙环顾四周,这里除了宇宙的残骸,什么都没有,“我们不准备一下吗?比如找一艘最快的星舰,或者布置一个什么传送阵法?我跟你说,我以前当神王的时候,出征前那排场……”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封已经拉着孙梦瑶,向前迈出了一步。
就是这一步,他们三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终焉坟场。
雷宙只感觉眼前一花,下一秒,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完全陌生,却又无比恐怖的地方。
这里,是混沌海。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甚至连“空间”这个概念本身,都呈现出一种半流质的,不稳定的状态。无数个破灭宇宙的法则碎片,像剧毒的水母一样,在周围缓缓漂浮,每一次明灭,都代表着一种“真理”的诞生与消亡。
更远处,是翻涌的,灰色的“概念之潮”,任何存在一旦被卷入,其构成自身的“意义”都会被瞬间冲刷、稀释,最终变成一股毫无意义的,混沌的数据流。
这里是多元宇宙的化粪池,是所有失败故事的终点,是连永恒境强者都唯恐避之不及的禁区。
雷宙的神王之躯,在这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体内的神力,像是被无数只无形的手拉扯着,随时都有可能失控暴走。他不得不将战斧横在胸前,全力催动神格,才勉强在周身撑开一片薄薄的,金色的神力护盾,抵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侵蚀。
他看着前方,彻底呆住了。
林封,正拉着孙梦瑶的手,在这片足以让神王都寸步难行的混沌海上,“散步”。
是的,散步。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就好像走在午后洒满阳光的林荫小道上。那些足以撕碎神格的法则碎片,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便会自动变得温顺、平和,像受惊的鱼群一样,主动向两侧避让。
那翻涌的“概念之潮”,在他们脚下,更是化为了平整、坚实的“地面”。
孙梦瑶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属于魔帝烬灭的神格气息,那股力量同样在抵御着混沌的侵蚀,但她很清楚,真正让她能如此轻松惬意的,是林封握着她的那只手。从他掌心传来的,不是某种力量,而是一种“定义”。
他定义了:他所在之处,即为“安全”。
于是,整个混沌海,都默认了这条规则。
“这……这地方……”雷宙跟在后面,走得异常艰难,每一步都像踩在沼泽里,他看着前面那对如同郊游般的身影,世界观再次受到了严重的冲击,“我们这是在混沌海里?那个传说中,掉进去连骨头渣都剩不下的地方?”
“准确来说,是的。”孙梦瑶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那他……林封大哥他……”雷宙指着林封的背影,舌头都有些打结,“他怎么跟没事人一样?这不符合逻辑啊!”
“因为他就是逻辑。”孙梦瑶轻声说道。
雷宙沉默了。
他觉得,自从遇上林封,自己过去几万年建立起来的,关于“强大”的认知,每天都在被反复推翻,重塑,然后再推翻。
他现在已经懒得去理解了,只需要喊“大哥牛逼”就完事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混沌海,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
一道横亘了不知多少光年的,由纯粹的“遗忘”概念构成的巨大海啸,从前方席卷而来。
那不是水,而是由无数个被彻底遗忘的,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的文明,其最后的“虚无”,所汇聚而成的“遗忘之潮”。
任何被这股浪潮拍中的事物,其“存在”的痕迹,都会被从所有的因果链中抹去。它不是杀死你,而是让你“从未存在过”。
“小心!”雷宙脸色大变,他能感觉到,自己神格中关于“雷宙”这个名字的定义,都开始变得模糊。他将战斧举过头顶,准备燃烧神王本源,拼死一搏。
然而,林封连头都没回。
他只是对着那道足以抹除永恒的“遗忘之潮”,轻轻地,说了一个字。
“哦。”
就这一个字。
那道毁天灭地的海啸,仿佛听到了什么指令,在距离他们不足百米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