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还是第一次见这样蛮横的杨佩宁,登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一旁的杨婉因立刻出声责骂,“你怎么敢这样对母亲说话的!你这是不孝!不就是选个出嫁地方么,又不是要害她!你如此胳膊肘往外拐,真是浪费父亲母亲昔年疼爱!”
杨佩宁坐在宝座之上,听着杨婉因言之凿凿的话,冷冷看向母女二人。
“景朝礼制,先君臣后父子,我与母亲自然也该如此。至于疼爱……”她凌厉目光看向孙氏,“母亲要我禀告陛下,您都做了什么吗?”
孙氏先是心虚了一下,随即看向亲生女儿递过来安慰她的手,又支棱了起来。
“行啊,你去禀告陛下就是。只是有婉因在,你看陛下会不会对我这个岳母动手?倒是你,”孙氏笑得不屑,“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可以送你入宫,也可以随时将你拉下来踩在泥地里去!你我至死都是亲人,这是你这一辈子也甩不掉的!”
扶桑和槐序听了这样恶心的话,怒火中烧,齐齐对孙氏露出狠意。
孙氏畅快地笑,“别这样看着我,古来阶级向来分明。你父亲官位虽然不高,可好歹有个官身,可若你父亲没了官职,你就是个平民之女,你这个宠妃还能过得像现在这样自在吗?所以古语常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完,她眼角眉梢都是得意,言辞间颐指气使,“这一年以来,你不帮衬着你父亲和家里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但是这一次,你必须促成!否则可别怪你父亲生气!”
杨佩宁面无表情地看着孙氏在这里上蹿下跳。
“说完了吗?”
她看了看自己新染的指甲,大红的颜色,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艳丽的胭脂。
“那我也告诉你,不仅是这一次我不会做,日后家中所有事情,我也都不会管。母亲要试试吗?看是我这个宠妃先失宠,还是父亲先落罪。”
闻言,孙氏和杨婉因都觉得不可思议。
孙氏手指着她,恼怒不止,“你竟然要对你父亲下手!你个没心肝的白眼狼!”
杨婉因也跟着骂,说她忤逆父母,不配为人,必定不得好下场。
杨佩宁听在耳朵里,却并不入心。
狗吠而已,她难道还要去理解包容吗?
“我如何就不必你们费心了。至于蓁蓁那里,永阳伯夫妇早已在京中买下一处大宅院布置成了婚房,华阴伯父家的堂兄和族老不日前也已经抵达京师。你们放心好了,有礼部和永阳伯府在,本宫也会派出尚仪局的女官掌事帮衬,蓁蓁和永阳伯世子大婚,必定礼节备至宾朋满座。”
孙氏怒火中烧,推开杨婉因扶着她的手。
“那杨蓁蓁不过是个远亲,你竟比你妹妹的婚事都还重视,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
“那没办法。”杨佩宁摊手,“母亲可别忘了,这桩婚事,是杨婉因先不想要的。”
杨婉因冷哼一声,“那又如何?区区一个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本宫还不稀罕!”
许是看杨佩宁心思笃定,两人责骂了两句后便离开了。
倚华宫的人原本没打算去送,但杨佩宁提了一句。
“扶桑,本宫可是重视孝道之人,你去替本宫送一送。”
完了,又吩咐明仲,“本宫心脏疼得厉害,你去太医署走一趟,务必要让当值的医师都知道。”
闻言,扶桑和明仲顿悟。
于是扶桑赶紧大步追上去送人。
倒是杨婉因和孙氏看到她来,更是气不到一处来,话里话外指着杨佩宁骂得难听。
直到出了倚华宫,见到宫道上有人露出诧异的模样,这才止住了,只是脸色十分的难看。
明仲则行色匆匆前往太医署,只是他绕了远路走,路上还遇到御前的曹恩保。
于是等到他请到医师来倚华宫后不久,崇庆帝也跟着到了。
一进倚华宫,便见宫女内侍个个都愁眉苦脸的,他心里便更焦急上几分。
入内,上午还赢了他一局棋高兴得神采奕奕的淑妃,此刻却躺在床上,一脸的病态。
一问医师,便说是气急攻心。
他这才询问得知,原来杨婉因和孙氏来过了,言语中十分地责骂淑妃。
崇庆帝是又急又气。
平日里被她娇养着的淑妃,竟叫母亲和亲妹妹指着鼻子骂病成这样!
杨婉因派人来以要告发一件隐秘大事请他过去的时候,他狠狠骂了来的那少监。
折腾到夜里,吃了几碗药下去,杨佩宁脸色才好些。
崇庆帝一直都守着她,夜里心疼她生病,还特地和衣而眠,给足了她偏爱。
杨佩宁见状,终于扑在他怀里,难过地哭起来。
崇庆帝是第一次见她哭成这样,仿佛要将心都哭出来一般。
“朕一直不曾问你,却一直心中有疑。你与你家人,到底出了怎样的事,竟叫你这样的惶惶不可终日?”
杨佩宁却哭得更是悲伤起来,终于是打起精神来从他怀中站起身来,下一刻,却直直跪了下去。
冷宫出来后,崇庆帝对杨佩宁愈发地上心喜爱,私下里是连请安行礼都不做的,如今身边没人,她却还这般大礼!
崇庆帝心疼她身子,想去牵她,杨佩宁却咬牙摇头,双眼噙泪地注视着他,仿佛今日过后便要他长长久久地不能相见了一般,眼神中尽是绝望和悲哀,还有浓烈不能自制的缱绻情思。
“臣妾有罪。”
“此前贪恋陛下温暖,不敢告知,日日苟且偷生。可臣妾戴罪之身却得陛下如此宠眷,臣妾实在是无颜在面对陛下。”
她跪在地上,衣襟单薄,身量纤纤,就是哭也是极美的。
偏她那双含情眼中深情绵绵,如何能不叫人动容?
“宁儿,到底出了何事?”他这时候已经没心思去猜测淑妃可能会犯什么样的杀头大错,心中只剩下汹涌澎拜的爱意。
他甚至想,哪怕淑妃真的杀人夺命了,他就算为了这一刻的动容心疼,也愿意替她铲平一切。
杨佩宁深吸了一口气,悲切不已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