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菊被带往袁才人身边侍奉的事情并未引起多大波动,不过一个奴婢而已。
只是曾经在瑶光宫伺候过的人心中难免失意。
当初崇庆帝厚待杨婉因,她们也是卯足了劲才到瑶光宫当差。
谁知日子过得紧巴巴不说,主子防备她们防备得跟什么似的,半点近身的事情都不让碰。
还没过上好日子呢,这才一年多的时间,杨婉因就作孽把自己作死了,连带着她们如今也零散各处,做奴婢中的奴婢。
好些人少不得羡慕墨菊的好运气,能被袁才人收为己用,不必在花房做粗活。
有些心思的,已经在四处奔走打点,希望能靠着在瑶光宫一同当差的情份也被袁才人看上脱离苦海,哪怕不能再伺候主子们呢?好歹调去清闲一些的地方,否则天气眼看着冷下来,那可是要冻死人的。
至于瑶光宫,则被人嫌弃了个彻底。
瑶光宫的转机出现在月末。
倚华宫,扶桑匆匆入内。
“娘娘,瑶光宫那位,被诊出有孕,已经三个月余了。”
饶是镇定如杨佩宁都愣住。
“这么巧?”
扶桑也咋舌啊,见主子眉头皱着,连忙一一道来。
“原本瑶光宫是没人愿意理会的,是萧美人,偶然间路过瑶光宫时,听见里头哭喊的声音。萧美人瞧着面冷,却向来是个心肠软又爱拔刀相助的。竟然私自请了医师去给瞧了。这会子,只怕陛下都知晓了。”
槐序手指微动,“杨采女被幽禁前还禁足了一个月,算下来,岂不是禁足前夕怀上的?这什么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想到杨婉因对自家主子三番两次的谋害,槐序十分不甘心。
“奴婢才想起来,中秋宫宴陛下赐茶之时,她正在禁足之中,便也未曾受到波及。”
否则郭婕妤一尸两命,杨婉因也指定好不到哪儿去。
“陛下向来重视皇嗣,若此事当真,只怕陛下不日就会解了她的禁足,复位加以安抚。这也太便宜她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撞上了!”
杨佩宁也有些麻木。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杨婉因总是人群中运气最好的那一个。
她并没有多大的笼络人心的本事,也不擅筹谋,更称不上是个多仁厚的主子,可她身边就是围聚了许许多多忠心拥戴她的人物,替她冲锋陷阵,而她,则始终被保护着,好似纤尘不染的仙子,从来从容镇定,温婉娴静。
宋嬷嬷,赵嬷嬷,李嬷嬷,菊韵,墨菊,韩嫔,安钟禄,乃至于庆王和崇庆帝。
这些都是上辈子死心塌地跟着她或爱慕她的人物。
这辈子,她努力活了下来,设计让杨婉因在还未站稳脚跟时就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她也果然自私自私到众叛亲离,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轨迹。
可上天好像还是格外眷顾她,每每她落魄时,都会找人帮她一把。
这就是天命吗?
杨佩宁冷冷笑了一声。
天命又如何?她更相信事在人为!
她都能摆脱自己的命盘,何况左右别人呢?
再者,若是天命要眷顾人,也不该是杨婉因!
后宫风波不断,死灰还可复燃。
她一直就觉得,是有人在后头操纵着后宫整个棋局。
萧美人的出现,她不觉得是什么巧合。
“去查!大把的赏银发下去。”她凝神,“就查萧美人家族是否和皇室的人有关联。”
明仲领命,如同影子一般迅速退了下去。
留下来的扶桑和槐序皆是双目震撼,“娘娘是怀疑皇族的其他人将手插到后宫里来了?”
槐序最不理解,“可为什么呢?就算真的查出来萧美人背后有人,可她们挽救二姑娘的目的何在?二姑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杨佩宁摇头,“有些零散的线索,需得等查出来后才好定夺。”
“那瑶光宫那里……”
“陛下听闻嫔妃有孕,定然念着子嗣环绕之乐,提醒袁才人,是时候也该叫陛下去皇子所看看五皇子。”
杨婉因有孕的消息如同惊雷炸响,让所有人都懵了。
当初中秋宫宴那一盏茶,夺走了郭婕妤的命,更让后宫所有嫔妃的身子都伤了。
严重些如江嫔这样的,终身不能再有孩子了。
即便轻微些的,也得缓和调养许多年才可以。
众人不由咋舌她的好运气,虽然手段不高明,可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二连三地怀上孩子。
一时间竟不知当初她被禁足,是坏事还是好事了。
不过紧张地等待了几日,除了崇庆帝召医师每日去瑶光宫诊脉的消息,其他一道旨意也无。
没解了杨采女的幽禁,更未复她的位份,只是饮食供应提了上去。
一打听才晓得,原来前几日陛下兴起去皇子所探望几位皇子,却见五皇子面黄肌瘦,当时发了火查处,却牵连起之前杨采女养孩子时,纵容乳母们使用安眠之药喂给皇子的举动。
乳母们生怕被责罚过重,如同倒豆子一般将杨婉因的恶劣行径都说了出来。
宫中日夜漫长,膝下有个孩子是多少人的期盼,杨婉因却根本不在意皇子,只顾着争宠了。
崇庆帝震怒,当时就将乳母们打发了出去,撤换了五皇子身边服侍的人。
但也因此,他连去瑶光宫见杨婉因一面都不愿意了。
这日夜里,他破天荒来了倚华宫。
杨佩宁畏寒,正殿里一入十月中便燃了炭盆,四下熏得暖烘烘,本在看书她,吃了药后药效起来,便支着手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小轩窗,藕臂倚枕,青丝微散,泛黄的书页轻翻。
原是温馨又柔和的景。
崇庆帝见了,心下却起了不悦。
他这些日子过得烦闷至极,不愿踏足后宫。
淑妃倒好,慵懒悠闲至此,心下可有几分念着他这个夫君?
大约是纱帘晃动的影扰了她,她缓缓睁开迷蒙的眼。
“陛下来了。”
她并未惊喜到失措,也并未表现得十分平静,只是欣喜中带着亲近,仿佛知道他早晚会来一样的信任,起身上前来给她请安。
“不知陛下前来,臣妾失仪了。”
不知是不是养成了习惯,他抬手扶了一把,反应过来后,连他自己都惊住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对淑妃这般纵容了吗?
于是松开手,端着冷漠疏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