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魁宫外的人群渐渐散去,司冥却仍站在原地片刻,方才化作一道幽影,沉默地回到了自己在魁堂的专属寝宫。
司冥一直挺直的背脊瞬间松懈下来,他跌坐在玄玉床边,抬手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她……为什么还是那么自信?”
一个压抑不住的声音在他心底反复回响,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颤抖。
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面对他这货真价实的返虚境,她一个化神后期,为何还能那般从容?
“她……是来找我清算的吗?”这个念头让他脊背发凉。
“不!不可能!”他猛地摇头,声音在空荡的宫殿里显得有些尖利。
“这里是天魁宗!不是神霄宗!魁皇师尊在此,宗泽堂主在此,还有无数长老!
她再强,也不敢、更不能在别人的地盘上对我怎么样!
她现在还不是那个未来无敌于世的天灵仙子!我怕她做什么?!”
可是……再理智也压不住本能深处的战栗。
他还是怕。
那种恐惧,是源于上一世漫长岁月里,被对方那绝对实力与威望所支配的烙印。
他不曾亲眼目睹师姐的恐怖,但江湖上全是师姐的恐怖传说。
江湖上关于大师姐的恐怖传说,他听得太多太多了,多到即便重生归来,拥有了看似领先的修为,也无法带来丝毫安全感。
“哎!”
一声疲惫的叹息从他喉间溢出。
谁能想到,围杀大师姐之后,竟会是集体重生这等荒谬绝伦之事?
重生一世,他司冥不敢有丝毫懈怠,疯狂地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捷径”!
他所做的一切,内心深处最大的驱动力之一,就是怕!
怕陆灵恢复实力后,会来找他清算!
他本以为,自己拼尽全力,甚至不惜再次背负巨大的业障,总算快了她一个大境界,应当能拥有一些主动权了。
可今日一见……他发现自己可能错得离谱。
“这个时间点……按照前世,她应该只是元婴期才对……”司冥喃喃自语,指尖冰凉。
“重生……让这个本就惊世骇俗、甚至打破了整个仙界成仙诅咒的怪物,变得更加恐怖了……”
他一直很自信,自信在傀儡一道上,自己是前无古人的天才,若在同一起跑线上,他绝不输于师姐。
可今天,那短暂的对峙,那无声的气势交锋,将他那点可怜的自信击得粉碎。
他终于切身理解了上一世修仙界广为流传的那句血泪之言:
【只有真正成为天灵仙子的敌人,才会一步步明白何为绝望。】
今天,他只是被那冰冷的目光扫过,便已心虚。
“她在对待外人时,一直很理性……上一世我们那般背刺于她,绝无任何被原谅的可能。”
司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以他惯有的思路分析现状:“清算……一定会到来。只是时间问题。”
而最让他心惊肉跳,彻底坐实了“清算”猜测的,是那个跟在陆灵身边的小子召唤出来的那具傀儡!
以他傀儡大师的眼光,一眼便看出那傀儡材质与灵韵的不凡,乃是可遇不可求,拥有自主进化潜力的绝品!但这还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他在那傀儡核心深处,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却让他毛骨悚然的……熟悉气息!
经过反复的感知确认,他得出了一个让他通体冰凉的结论。
那根本不是什么炼制的机关傀儡!
那是一具意外天然形成的人傀儡!
其上有微弱的法则残留,并非人为炼制封印,更像是……某种天地异变下的残酷造化!
而那个被炼化成傀儡的人……
是他的二师兄,陆战!那个最得师姐青睐蠢货!
就连陆战都落得如此下场,那他呢?
“二师兄……已经被她清算,炼成傀儡了!”这个认知彻底击溃了司冥最后的侥幸心理。
陆战已遭毒手,那下一个是谁……
岂不是迟早有一天会轮到自己了?
“此刻先是保命为上!”司冥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冷漠。
“三天后的演武……必须让师尊魁皇亲自到场观战!最好还能请动宗泽堂主乃至更多长老!
绝不能给陆灵任何下死手,或是暗中重创我的机会!”
“届时,我绝不能有任何藏拙!必须倾尽全力,甚至……不惜动用那部分力量!
我要向师尊,向整个天魁宗,展现出我无可替代的价值!
我的天赋,我的潜力,必须值得宗门不惜一切代价保下我!”
他的思路清晰起来:“只要我的价值足够大,大到能让宗门无视我的些许‘瑕疵’,那么即便我走的道路有些偏激,宗门也会为我遮掩。
会认为我只是‘误入歧途’,尚有‘改造’的可能!
感情和利益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利益的东西。
只要把握好尺度,总会有人来帮我擦屁股的。”
感情?道义?在司冥的权衡中,这些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唯有活下去,唯有握紧力量,才是根本。
他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腰间那个从不离身的漆黑匣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这才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上一世最终选择站在陆灵对立面的最深层原因!
他有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围杀陆灵,并非陆灵不让他走上邪路,事实上陆灵对他的帮助,他都看在眼里。
他也是知晓陆灵对他的关爱的,可是他有拒绝不了的理由。
拒绝不了一个仙人制作的人傀儡……
以天灵仙子制造的人傀儡……
如果有机会,这一世,他也会再次尝试……
“师尊,宗门,天魁宗……”司冥低声自语,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你们……一定要成为我的护身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