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源天法地之永夜之殇 > 番外篇 玫瑰剑骨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剑意如无形之风,在叶玫剑体内奔涌、压缩,凝聚于竹剑那一点微芒之上。身前,冷青锋那柄青锋剑吞吐着三尺寒芒,剑尖直指她的咽喉,刺骨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的冰棱,刮擦着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留下细微却清晰的痛感。竹剑轻若无物,在她手中却稳如山岳磐石,剑尖没有一丝颤抖,稳稳地对准冷青锋剑势最盛之处——那看似无懈可击、实则稍纵即逝的薄弱连接点。

“破!”

一声清叱,竹剑如毒蛇吐信,骤然刺出。没有惊天动地的啸音,只有一种极致的“快”与“凝”撕破了空气。竹剑的尖端,一点猩红骤然点亮,并非血珠,而是一朵含苞欲放、精致绝伦的玫瑰虚影,花瓣边缘锐利如刀锋。

“嗤啦!”

那朵虚幻的玫瑰撞上了青锋剑的寒芒。没有预料中的金铁交鸣,只有一声裂帛般的轻响。冷青锋那足以洞穿精铁的剑芒,竟被那朵看似柔弱的玫瑰虚影从中一剖为二!裂开的剑芒如溃散的冰晶,向两侧激射而去,撞在演武台边缘的防护光幕上,激起一阵剧烈的涟漪。

冷青锋瞳孔骤缩,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沿着剑身狂涌而来。他闷哼一声,虎口剧痛,几乎把持不住剑柄,整个人被这股力量推得向后滑退,靴底在坚硬的玄铁岩台面上犁出两道刺眼的白痕。他强行稳住身形,脸上惯有的倨傲被一丝惊愕取代,死死盯着叶玫剑竹剑尖上那点尚未消散的猩红。

台下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

“破…破了?冷师兄的‘裂空’一剑…被破了?”

“那…那竹剑尖上是什么?一朵…花?”

“是荆棘玫瑰!她身上的诅咒又现了!快退!”

惊呼声浪中,叶玫剑却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竹剑尖端那朵玫瑰虚影并未随着剑招用老而消散,反而像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猛地向外炸开、膨胀!猩红的光芒瞬间吞没了竹剑,沿着她的手臂急速蔓延。一股冰冷而狂暴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被骤然惊醒,在她体内疯狂冲撞,每一个窍穴、每一条经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不好!”叶玫剑心中警兆狂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百倍!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强行运转宗门“抱元守一”的心法,试图将那失控的力量重新压回体内深处。

然而,晚了。

“嗡——!”

一声低沉却穿透整个演武场的奇异嗡鸣响起。叶玫剑脚下的玄铁岩地面,以她为中心,瞬间覆盖上一层晶莹剔透的寒冰,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急速扩散。那不是普通的冰霜,冰层中凝结着无数细小的、凝固的玫瑰花瓣纹路,妖异而凄美。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她体内那股爆发的力量本身,一种剥夺生机、冻结万物的绝对零度!

寒意如同无形的瘟疫,随着冰层蔓延。离演武台最近的几名弟子首当其冲。他们脸上的惊愕还未褪去,一层薄薄的白霜便已爬上了他们的发梢、眉睫、衣袍。动作瞬间僵直,如同被石化。其中一人手中刚掏出的、用于记录比试的留影玉简,“啪嗒”一声掉落在冰面上,玉简表面瞬间爬满了细密的冰裂纹,灵光彻底黯淡下去。更远处,靠近防护光幕边缘的一排“铁线藤”灵植,本是青翠欲滴、坚韧异常,此刻所有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变得焦枯卷曲,随即被一层坚冰覆盖,彻底化为死寂的冰雕。

冰封的范围还在扩大!恐慌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在观战弟子中轰然炸开。

“跑啊!荆棘之体爆发了!”

“退!快退!”

人群尖叫着、推搡着,潮水般向后涌退,乱成一团。有人被绊倒,立刻被蔓延的冰层覆盖了脚踝,发出惊恐绝望的哭喊。

高台之上,一直端坐如山的几位长老霍然起身!他们脸上的淡然从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惊骇与震怒,目光死死锁定在演武台中央那个被猩红光芒与妖异冰晶包裹的身影上。

“魔种!”执法长老须发戟张,声如炸雷,饱含着雷霆之怒与深切的忌惮,“此等灭绝生机、冰封万物的邪异之力,非魔种而何?!昔日流言竟非虚妄!”他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周身灵力鼓荡,显然已动了真怒。

“孽障!”另一位面容清癯的长老痛心疾首,指着叶玫剑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身负如此邪祟诅咒,竟敢隐匿不报,还登台比试,置同门安危于何地?!今日若非冷师侄逼其全力出手,我等还被蒙在鼓里!此等祸胎,断不可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尖锐。

“叶玫剑!立刻散去邪力!束手就擒!”执法长老的声音蕴含灵力,如重锤般砸向叶玫剑,试图将她震醒压制。

叶玫剑牙关紧咬,口腔里满是铁锈般的血腥味。她听到了长老们的怒斥,听到了台下同门惊恐的尖叫,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正贪婪地吞噬着她的意志,试图彻底主宰她的身体。猩红的光芒在她周身剧烈翻腾,如同燃烧的火焰,映得她清丽的脸庞也带上了一种近乎妖异的艳色。竹剑早已在红芒中化为齑粉。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透过混乱的人群,死死望向演武台另一侧。

在那里,苏婉——她唯一亲近的挚友,那个总是带着温暖笑容的女孩——正被两个退避不及的同门撞倒在地。蔓延的冰晶如同贪婪的白色藤蔓,正顺着她的裙角急速向上攀爬!苏婉挣扎着,脸上满是恐惧和无助,徒劳地用手拍打着那不断凝结的寒冰,冰层已经覆盖了她的小腿,正向着膝盖蔓延。

“婉…婉姐!”叶玫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体内的力量因这极致的恐惧和守护的意念,再次不受控制地剧烈波动起来!她看到苏婉因极寒而痛苦扭曲的脸,看到她眼中倒映着自己周身那妖异的猩红光芒,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本能般的恐惧。

就是那丝恐惧,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叶玫剑的心底最深处。

“不…不能…伤害她…”一个嘶哑、破碎的声音从叶玫剑喉咙深处挤出,几乎不似人声。

“散开!给我…散开啊!!!”

她猛地仰天发出一声凄厉决绝的长啸!那啸声中充满了痛苦、绝望与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疯狂意志!她不再试图压制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反而将残存的所有心神、所有意志,全部孤注一掷地投入其中,不是为了掌控,而是为了…引爆!为了将那吞噬一切的冰寒,从苏婉身边推开!

“轰——!”

仿佛压抑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叶玫剑周身环绕的猩红光芒骤然膨胀、炸裂!不再是之前蔓延的冰层,而是一股纯粹由无数冰晶玫瑰花瓣组成的、狂暴无比的环形冲击波!冰花如亿万锋锐的刀片,裹挟着冻结灵魂的绝对寒意,以她为圆心,轰然向四面八方爆射开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冻结。

冲击波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留下无数道细密扭曲的白色冰痕。前排的防护光幕发出“咔嚓嚓”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便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彻底崩解,化为漫天闪烁的灵光碎片。

冲击波毫无阻碍地横扫整个演武场。

如同神只投下的灭绝画笔。所有被这玫瑰冰风暴扫过的物体,无论是人、是物、是灵植,瞬间失去了所有色彩,化为一片死寂的、晶莹剔透的冰雕世界。动作凝固在奔逃推搡的姿态,脸上惊恐的表情被永恒定格。整个喧嚣的演武场,在短短一两个呼吸之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只剩下那无数凝固在冰中的玫瑰花瓣,在透过破碎光幕的阳光下,折射出冰冷而妖艳的光泽。

冲击波的核心,叶玫剑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周身翻腾的猩红光芒如同退潮般急速黯淡、收敛。那股几乎将她灵魂都撕裂的狂暴力量,在刚才那孤注一掷的爆发中,似乎也宣泄殆尽。极致的虚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四肢百骸空空荡荡,连站立都变得异常艰难。她眼前阵阵发黑,世界仿佛在旋转、扭曲。

“噗通!”

她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玄铁岩地面上。膝盖撞击硬物的剧痛让她混沌的意识稍稍清醒了一瞬。她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苏婉的方向。

那蔓延的冰层停止了。苏婉的小腿以下被冻在晶莹的寒冰里,脸上痛苦的表情凝固着,但她的身体大部分,尤其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口鼻间呼出的气息在冰寒中凝成淡淡的白雾。

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暖流,暂时驱散了叶玫剑心中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绝望。

然而,这短暂的慰藉如同风中残烛,转瞬就被高台上传来的、更加森寒彻骨的威压彻底碾碎。

“孽障!罪无可赦!”

执法长老须发皆张,怒目圆睁,一步踏出高台,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演武台中央,距离叶玫剑不过数丈之遥。他周身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如同实质的重山狠狠压在叶玫剑身上,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猛地一沉,几乎匍匐在地,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身负魔种邪力,隐瞒不报已是重罪!如今竟敢在宗门大比之地,公然催动此等灭绝生机之邪术,冰封同门,毁坏道场!”执法长老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字字如冰锥,刺入叶玫剑的耳膜和心底,“若非我等在场,及时镇压,今日青云峰演武场,便是你制造的无边血狱!你,还有何话说?!”

叶玫剑艰难地抬起头,喉咙里满是腥甜的铁锈味。她想解释,想说是为了救苏婉,想说是力量失控……但看着执法长老那燃烧着纯粹怒火与深深忌惮的双眼,看着周围那些被冰封的同门凝固的惊恐表情,看着远处高台上其他长老同样冰冷而失望的目光,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沉重得如同铅块。

解释?在如此触目惊心的“事实”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像狡辩。荆棘玫瑰的诅咒,终究是她无法摆脱的原罪。

“弟子…无话可说…”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蚊蚋,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

“好!好一个无话可说!”执法长老怒极反笑,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彻底的决绝取代,“身负邪祟,戕害同门,毁坏宗门重地,数罪并罚!按我青云宗铁律,本当废去修为,当场诛灭,以儆效尤!”

“诛灭”二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叶玫剑心头,也砸在远处被冰封了半身、动弹不得的苏婉心上。苏婉眼中瞬间涌出泪水,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执法长老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施舍,“念在你年幼无知,且此次爆发或非全然出于本心,更念及你师尊云崖子长老昔日为宗门立下汗马功劳…”

提到“云崖子”三字,执法长老的语气微微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随即被更深的冷漠覆盖。

“…本座与诸位长老商议,网开一面,免你死罪。”

叶玫剑和苏婉同时一怔,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刚刚升起,立刻被执法长老接下来的话语彻底冻结。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执法长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魔种邪力深植你身,此乃宗门大患,更是你自身无法逃脱的宿命枷锁!为绝后患,亦为给你一线渺茫生机去参悟己身、化解邪戾……”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锁定叶玫剑苍白的脸。

“…即刻起,剥去内门弟子身份,削去‘玫剑’道号!流放北域绝地——永寂冰渊!非召不得归!直至你体内邪力消散,或…身死道消!”

“永寂冰渊”四个字,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告,带着彻骨的绝望寒意,瞬间冻结了叶玫剑残存的最后一丝血色。

那是一片被上古禁制封印的绝域,传说中连时间都会被冻结的死亡之地!终年刮着能撕裂神魂的“湮灭罡风”,冰寒足以冻结法宝灵光,更充斥着无数因极端环境而扭曲异化的恐怖凶物。被流放者,十死无生!

“不!长老开恩!”苏婉终于冲破喉咙的冰寒束缚,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玫剑她是为了救我!她不是故意的!求长老明鉴!求长老开恩啊!”

“住口!”执法长老厉声呵斥,一道无形的气劲隔空拂过,苏婉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只剩下无声的泪水和绝望的眼神。

“带走!”执法长老不再看任何人,袍袖猛地一挥。

两名早已等候在侧的执法堂弟子,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他们身上闪烁着抵御寒气的灵光,动作粗暴地架起几乎虚脱的叶玫剑。冰冷的锁链缠绕上她的手腕、脚踝,链条上铭刻的古老符文立刻亮起幽蓝的光芒,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瞬间侵入她的经脉,将她体内残存的那一丝微弱的灵力也彻底锁死。

叶玫剑没有挣扎,也没有再去看苏婉。她任由自己被架着,拖离这片狼藉的、被冰封的演武场。她的头低垂着,视线掠过脚下那些被冰封的、同门惊恐凝固的脸,掠过破碎的防护光幕,掠过远处高台上那些曾经欣赏她、教导她的长老们此刻冰冷疏离的目光,最后,定格在依旧被冰封在原地、徒劳挣扎的苏婉身上。

苏婉的嘴无声地开合着,泪水在她冻得发青的脸上结成冰晶。叶玫剑读懂了那个口型——“活下去!”

活下去……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叶玫剑千疮百孔的心上。她闭上了眼睛,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过冰冷的脸颊,却在落地之前,就被永寂冰渊流放令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寒意冻结成冰。

---

永寂冰渊。

名字本身便是一种诅咒,一种对生机的终极否定。

叶玫剑被粗暴地扔在冰渊入口的“界碑石”旁。巨大的黑色石碑如同墓碑,上面蚀刻着扭曲的、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排斥与警告气息。身后,是两名执法堂弟子冷漠如石雕的脸,以及那艘送她前来的、散发着微弱灵光的“渡厄舟”。身前,是翻涌的无边黑暗与彻骨严寒。

“走!”一名弟子冷喝,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如同在驱赶一头牲口。

叶玫剑踉跄着站稳,手腕脚踝上沉重的禁锢锁链哗啦作响。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渡厄舟的灵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凛冽如刀的寒风中显得如此微弱,仿佛随时会被吞噬。那两名弟子眼中,只有执行命令的漠然,再无半分同门之谊。这里,已是人间的尽头。

她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冰冷刺骨,如同吸入无数冰针,直刺肺腑。她不再犹豫,转身,拖着沉重的锁链,一步,踏入了那翻涌的黑暗之中。

“呼——!”

仿佛踏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身后界碑石带来的微弱隔绝感瞬间消失。一股远比外界酷烈百倍的冰寒,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毒针,无视了她身上单薄的宗门服饰,无视了锁链的冰冷,直接穿透皮肉,狠狠扎进骨髓深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思维都变得迟滞僵硬。

更恐怖的是那风。

永寂冰渊的“湮灭罡风”!它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气流,更像是一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可怕力量。它无声无息地掠过,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刮去一层,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嗤”声。叶玫剑裸露在外的脸颊和手背瞬间传来刀割般的剧痛,皮肤上竟凭空出现无数细密的、如同被砂纸狠狠摩擦过的血痕!

她体内的灵力早已被禁锢锁链压制得如同死水,仅凭肉身硬抗这罡风与酷寒,无异于凡人以血肉之躯对抗天灾。每一步迈出,都沉重得如同在粘稠的、冻结的泥沼中跋涉。锁链拖曳在冰面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在这死寂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孤独。

黑暗并非纯粹的墨色,而是一种沉滞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灰黑。冰面反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气沉沉的幽蓝。巨大的冰棱如同倒悬的刀山剑林,犬牙交错地从头顶的黑暗穹顶垂下,散发着森森寒气。脚下是冻结了不知多少万载的玄冰,坚硬、光滑、冰冷彻骨。

死寂。

除了罡风刮过冰棱发出的、如同鬼魂呜咽般的低啸,再无其他声音。没有生命,没有色彩,只有永恒的冰寒和无边的黑暗,构成一个巨大而绝望的囚笼。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叶玫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一天,也许十天。饥饿、干渴、寒冷、罡风的切割,以及锁链禁锢带来的沉重负担,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吞噬着她的体力与意志。体内的荆棘玫瑰诅咒之力,在踏入冰渊后似乎也被这极致的环境压制得沉寂下去,不再爆发,却也吝啬于给她一丝温暖。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不断浮现出青云峰演武场被冰封的景象,苏婉绝望的泪水,长老们冰冷的判决,同门们惊恐的眼神…还有冷青锋那柄刺向咽喉的青锋剑…这些画面交织、扭曲,如同噩梦般反复侵袭。

“活下去…”苏婉无声的口型再次浮现。

活下去…在这绝地之中?

一个自嘲的、冰冷的念头浮起。或许,死在这里,才是唯一的解脱?让这荆棘玫瑰的诅咒,连同她这个人,一起被这永恒的冰寒彻底埋葬?

脚步越来越沉重。每一次抬起腿,都感觉要用尽全身的力气。罡风如刀,在她身上添着新的伤口。失温带来的麻木感从四肢末端向躯干蔓延。她感到一种深沉的、无法抗拒的疲惫,如同潮水般要将她彻底淹没。

终于,在绕过一根巨大得如同山岳般的幽蓝冰柱后,她的体力彻底耗尽。脚下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光滑坚硬的冰面上。冰冷的触感瞬间包裹了她,刺骨的寒意疯狂地钻进每一个毛孔。手腕脚踝的锁链因为撞击而发出沉重的闷响。

她挣扎着,试图撑起身体,手臂却酸软无力。视线开始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就这样…结束了吗?

也好…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那一刻,一丝极其微弱、极其不和谐的“暖意”,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突兀地穿透了无孔不入的冰寒,触碰到了她的感知。

不是温度上的温暖,而是一种…奇异的能量波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星辰的苍茫与浩渺,微弱,却无比坚韧地存在于这片绝对死寂的冰寒之中,如同黑暗中的一点萤火。

叶玫剑即将彻底熄灭的意识,被这一点微弱的“萤火”猛地触动了一下。她艰难地、几乎是凭着本能,抬起了沉重的眼皮,朝着那丝波动传来的方向望去。

视线穿过弥漫的、带着冰晶的灰色寒气,落在大约十丈开外的一处地方。

那里,是几块巨大的、奇形怪状的幽蓝色寒冰相互堆叠形成的天然屏障,如同一个微小的、不规则的洞穴入口。就在那入口处,冰面之上,竟不可思议地生长着一株植物!

它只有半尺来高,形态极其古怪。没有叶片,只有一根孤零零的、如同墨玉雕琢而成的茎秆,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黑色,表面却流转着极其细微、如同星辰般闪烁的银色光点。茎秆顶端,并非花朵,而是三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奇异“花瓣”。那花瓣并非静止,而是以一种极其缓慢、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缓缓地旋转着。每一次微不可察的旋转,都从周围的绝对冰寒中,汲取出一缕缕肉眼可见的、淡蓝色的冰寒能量丝线,纳入自身。而花瓣的中心,则有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淡金色光芒在闪烁。

就是那淡金色的光芒,散发出那丝微弱却坚韧的“暖意”,那丝抵抗着整个永寂冰渊绝对零度的、来自亘古星辰的奇异波动!

这是什么?叶玫剑残存的意识被这不可思议的景象攫住了。在这冻结万物、灭绝一切生机的永寂冰渊深处,竟有生命存在?而且,它在吸收这里的冰寒之力?

就在她心神剧震,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株奇异植物吸引的刹那——

“铮!”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剑鸣,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那声音并非来自实体,更像是一种意念的凝聚,一种规则的震颤,直接穿透了罡风的呜咽,穿透了冰寒的死寂,穿透了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壁垒,如同清泉滴落深潭,在她灵魂深处荡开涟漪。

叶玫剑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冷刺骨、远超湮灭罡风的恐怖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锁定了她!这杀意纯粹、凝练、高高在上,带着一种审判万物、抹除存在的绝对意志!

有东西!就在身后!

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来不及转动一下被冻僵的脖颈。

一道幽暗的光,无声无息地从她侧后方的巨大冰棱阴影中射出!

那道光极其黯淡,如同被稀释了无数倍的墨汁,在永寂冰渊的灰暗背景下几乎难以分辨。它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势,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维的极限,轨迹笔直,目标精准——直刺叶玫剑毫无防备的后心!光刃所过之处,连无所不在的湮灭罡风都仿佛被瞬间“切开”,留下一条短暂的、绝对真空的轨迹!

死亡的气息,冰冷、纯粹、毫无转圜余地,瞬间淹没了叶玫剑!

然而,就在那幽暗的光刃即将触及叶玫剑后背衣衫的千分之一刹那——

“嗤。”

一声更轻微、更飘渺的声响,如同叹息,又如同指尖拂过琴弦。

一道同样无形无质、却带着截然不同气息的“线”,后发而先至!

它并非光,亦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空间的“褶皱”,一种规则的“拨动”。它凭空出现在那幽暗光刃的前方,极其精准地、轻轻地“点”在了光刃最核心、能量流转最微妙的那一点上。

没有碰撞的巨响,没有能量的爆炸。

那道足以轻易洞穿金铁、抹杀神魂的幽暗光刃,在被那无形的“线”点中的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又如同被投入烈焰的雪花,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湮灭了。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整个过程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感知。叶玫剑只觉得后背传来一丝极其短暂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寒意,随即那锁定她的恐怖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又在极寒中冻结,带来刺骨的冰凉。刚才那一瞬,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冰冷的唇吻。

是谁?是什么东西要杀她?又是谁…救了她?

她猛地转过身,动作因为僵硬和恐惧而显得异常笨拙,锁链哗啦作响。

身后,除了嶙峋的冰柱、无边的黑暗和永不停歇的湮灭罡风,空无一物。刚才那致命的袭击和神秘的化解,如同幻觉。

不!不是幻觉!那残留的、深入骨髓的死亡恐惧感无比真实!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那株在寒冰入口处缓慢旋转、汲取冰寒的奇异植物。就在那墨玉般的茎秆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他就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便与那株植物、与这片冰寒融为一体。

那人穿着一身样式极为古拙的深蓝色长袍,袍服上没有任何纹饰,颜色深邃得如同将一片浓缩的夜空披在了身上。袍角在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冰渊气流中纹丝不动。他身形颀长挺拔,静静地立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既在眼前、又仿佛隔着无尽星河的奇异疏离感。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脸。他的面容异常年轻,甚至带着几分少年般的清隽,但那双眼睛…却如同蕴藏了亿万星辰的生灭与轮回!深邃、浩瀚、古老,漠然地俯视着时间的长河。当他的目光投向叶玫剑时,叶玫剑感觉自己的一切——血肉、骨骼、灵魂,甚至那纠缠不休的荆棘玫瑰诅咒——都在那双星眸下无所遁形,被彻底洞悉。

叶玫剑的心脏骤然缩紧,呼吸几乎停滞。这人…是人是鬼?是冰渊中的魔物?还是…那个救了她的人?

就在她惊疑不定,全身戒备到极点的时刻,那神秘人缓缓抬起了手。

他的动作极其舒缓,仿佛在拂去一粒尘埃。指尖修长,指向叶玫剑身后那片空无一物的幽暗虚空——正是刚才那致命一击袭来的方向。

没有吟唱,没有灵光爆发。

随着他指尖轻点,那片虚空无声地扭曲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由纯粹阴影构成的轮廓,极其突兀地在那片扭曲的空间中“挤”了出来!那轮廓像是一个披着厚重斗篷的人形,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纯粹的、不断翻涌蠕动的黑暗。它似乎想挣扎,想再次融入虚空,但周围的空间如同凝固的水晶,将它死死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阴影轮廓剧烈地扭曲、波动,散发出极度不甘和怨毒的意念波动,无声地冲击着这片死寂的空间。

神秘人——星枢,那双蕴含星河流转的眼眸中,没有丝毫波澜。他静静地看着那挣扎的阴影轮廓,如同看着一只在琥珀中徒劳振翅的飞虫。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平静,温和,如同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每一个字却都清晰地穿透了湮灭罡风的呜咽,烙印在叶玫剑的灵魂深处:

“世人畏你如蛇蝎,称你为‘荆棘灾厄’,视这玫瑰为灭绝生机的诅咒。”他微微停顿,目光终于从阴影轮廓转向叶玫剑,那双星辰之眸仿佛穿透了她的皮囊,直视着她体内那蛰伏的、妖异的玫瑰本源。

“却不知…”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颠覆乾坤、重塑认知的绝对力量。

“…此乃创世之初,孕化万物的‘世界之蕊’。”

星枢的话语如同亿万星辰在叶玫剑意识深处轰然炸开,每一个字都带着颠覆乾坤的重量,将她过往十七年构筑的世界观碾得粉碎。

荆棘灾厄?世界之蕊?

那带来无尽痛苦、冰封万物、被视为不祥诅咒的力量,竟有着如此神圣而恐怖的源头?创世之初?孕化万物?

荒谬!这念头本能地冲撞着她的理智。她感受过那力量的冰冷与暴虐,它吞噬生机,冻结灵魂,怎可能是孕育生命的本源?可眼前这神秘人——星枢,他那双洞悉一切、漠视时空的星辰之眸,他举手投足间轻易湮灭那恐怖阴影刺客的绝对力量,以及这株在绝对死寂中汲取冰寒、散发星辉的奇异植物……这一切都在无声地佐证着那惊世骇俗的断言。

“不……”叶玫剑喉咙干涩,嘶哑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这不可能……它带来毁灭!它冰封了我的同门,它让我……”

“毁灭?”星枢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同亘古流淌的星河,不起波澜。他微微侧首,目光再次落在那株缓慢旋转的“星辰草”上。“你看它,汲取这冻结万物的冰寒之力,化作自身流转的星辉。此乃生。冰渊寒力,于它是滋养,于你口中被冰封之人,则是死劫。力量本身,何曾有善恶?”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凿子,敲打着叶玫剑僵化的认知。“你所见的‘毁灭’,不过是这‘世界之蕊’力量亿万分之一碎片的外泄,是你孱弱的躯体与意志,无法承载其浩瀚本质,无法理解其运行法则,所产生的失控与扭曲。如同稚子挥舞神兵,伤己伤人,岂是神兵之罪?”

“碎片?”叶玫剑捕捉到这个词,心脏猛地一缩。她体内那如同跗骨之蛆、随时可能爆发的恐怖力量,竟然……只是一个碎片?

“不错。”星枢的视线转回她身上,仿佛穿透了她的血肉骨骼,直视着那蛰伏在她灵魂深处的猩红本源。“完整的‘世界之蕊’,乃是宇宙开辟之初,混沌孕育的第一缕生机法则,是塑造万界、赋予生命形态的本源之力。你体内的,不过是在时空乱流中崩解、失落的一丝微末残响,沾染了此界驳杂的怨念与恐惧,被你们的认知扭曲成了‘荆棘诅咒’。”

一丝残响……便足以冰封整个演武场,让她成为宗门流放的魔种?叶玫剑感到一阵眩晕般的荒谬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她看着自己苍白、布满细小血痕的手掌,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具躯壳里潜藏的怪物。

“为什么……是我?”这是她此刻最深的疑惑,也是最深的恐惧。为什么这所谓的世界之蕊碎片,会选中她?

“宿命?机缘?”星枢眼中星河流转,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邃,“亦或是……你灵魂深处,有着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与这‘创生之核’的微弱共鸣?荆棘玫瑰选择宿主,绝非偶然。它渴望的,是能够真正理解它、驾驭它,而非仅仅被它吞噬或恐惧它的容器。”

容器?叶玫剑咀嚼着这个词,苦涩弥漫口腔。原来在宗门眼中是魔种,在这神秘存在眼中,也不过是个不够格的容器。

“那……刚才那东西?”叶玫剑的目光艰难地转向那片被凝固的虚空,阴影轮廓仍在无声地剧烈挣扎,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怨毒与冰冷,“它是什么?为什么要杀我?”那纯粹的、抹杀一切的杀意,让她回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星枢的目光终于落在那被空间禁锢的阴影轮廓上,如同看一件死物。

“‘蚀影’。”他淡淡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宣告终结的意味,“依附于毁灭与混乱的暗影生物,以吞噬生机和恐惧为食。它们如同宇宙阴影中的蛆虫,对‘世界之蕊’的气息——无论是完整的本源,还是破碎的残片——都拥有近乎本能的、贪婪的渴求与极致的憎恶。因为创生之力,是它们存在的绝对克星。”

“它们感知到你体内残蕊的气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你的流放,踏入这片被上古禁制削弱了世界屏障的冰渊绝域,对它们而言,无异于一场……盛宴的开场。”星枢的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冷意。

盛宴?叶玫剑浑身冰凉。她以为永寂冰渊的罡风和严寒已是炼狱,却不知暗处还有更恐怖的猎食者,将她视为盘中餐!

“那它……”叶玫剑看着那挣扎的蚀影,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星枢没有再言语。他对着那被禁锢的蚀影,再次抬起了手。这一次,动作依旧轻描淡写,只是五指微微向内,做了一个虚握的姿势。

没有光芒,没有巨响。

那片被凝固的空间,连同其中剧烈挣扎的阴影轮廓,如同被投入一个无形的、绝对黑暗的奇点,猛地向内坍缩!

蚀影的挣扎瞬间达到了顶点,无声的尖啸意念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疯狂扩散,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恐惧!然而,一切挣扎在星枢那看似随意的虚握下,都显得如此徒劳可笑。

空间坍缩成一个无限小的点,然后——

彻底湮灭。

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没有能量逸散,仿佛那阴影怪物连同那片空间本身,从未存在过。只有湮灭罡风依旧呜咽着刮过,填补了那短暂的、令人心悸的死寂真空。

叶玫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瞳孔因极致的震撼而收缩。抹杀!绝对的、彻底的抹杀!在那股力量面前,蚀影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星枢所拥有的,是凌驾于她所有认知之上的、近乎神只的力量。

星枢缓缓放下手,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他转向叶玫剑,星辰般的眼眸再次落在她身上。

“恐惧吗?”他问道,声音平静无波。

叶玫剑的牙齿在打颤,不仅仅是冰寒,更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恐惧是本能,是弱者面对未知与毁灭时最后的壁垒。”星枢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玉石碰撞,“但在这冰渊,在这被蚀影窥伺的绝地,恐惧只会加速你的死亡,成为滋养它们的饵食。”

他向前迈了一步,深蓝的袍角在死寂的冰面上纹丝不动,却带起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叶玫剑,你的宗门视你为灾厄,将你流放至此自生自灭。蚀影视你为猎物,欲将你分食殆尽。”他停顿了一下,星辰之眸中仿佛有亿万光年外的冷光在闪烁。

“那么,你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九天之上的惊雷,直接劈入叶玫剑混乱的心神:

“你是甘愿做那被诅咒缠绕、在恐惧中等待被撕碎的‘容器’?”

“还是……”星枢的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要剖开她灵魂最深处的怯懦与不甘,“…拿起这柄名为‘世界之蕊’的剑,斩断荆棘,刺破这囚笼你的宿命与冰渊?”

“拿起它?”叶玫剑的声音嘶哑而破碎,带着自嘲的绝望,“我连控制它不伤害身边的人…都做不到!它只会带来冰封和毁灭!”苏婉被冰封半身、同门化为冰雕的画面再次撕裂她的脑海。

“毁灭,是因为你恐惧它,抗拒它,如同恐惧你自身的血脉与呼吸!”星枢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如同寒冰风暴,“你从未尝试去理解它,去感受它真正的韵律!你只看到了它失控的表象,便如世人般给它贴上‘诅咒’的标签,将自己囚禁在恐惧的牢笼!”

他伸出手指,并非指向叶玫剑,而是指向她脚下那片光滑、死寂、蕴含着亿万载极寒之力的玄冰。

“感受它!”

随着星枢低沉的话语,一股无形的意念波纹瞬间扩散开来,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引导,一种共鸣的邀请。这股意念精准地穿透了叶玫剑手腕脚踝上禁锢锁链的封锁,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轻轻触碰到了她体内那沉寂的、猩红的荆棘玫瑰本源!

嗡——!

仿佛沉睡的火山被骤然唤醒!一股远比在演武场时更加狂暴、更加原始、更加冰冷的洪流,猛地从叶玫剑灵魂深处炸开!不再是之前那种失控的宣泄,而是一种被强行唤醒、带着古老怒意的咆哮!

“呃啊——!”

叶玫剑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身体剧烈地弓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猩红的光芒瞬间从她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不再是虚影,而是凝实如血的妖异火焰!光芒所及之处,脚下的玄冰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瞬间被染上一层更加深邃、更加死寂的暗红冰晶!无数细小的、带着尖锐倒刺的玫瑰藤蔓虚影在她周身狂乱舞动,如同失控的毒蛇!

冰冷!极致的冰冷!仿佛连她的思维、她的灵魂都要被冻结!毁灭的欲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理智堤坝!

“抗拒它!恐惧它!你就永远被它奴役!”星枢冰冷的声音如同利刃,刺穿她痛苦的屏障。

“不……”叶玫剑的意识在狂暴的力量和刺骨的冰寒中沉浮,几乎要被彻底淹没。放弃吧……毁灭吧……一个声音在她心底诱惑着。这样,就再也不用承受这痛苦,再也不用面对那绝望的流放,再也不用担心伤害他人……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苏婉绝望的眼神,无声的口型“活下去!”如同最后一点星火,在无边的黑暗冰海中骤然亮起!

活下去!

不是为了被诅咒吞噬!不是为了在流放地腐烂!更不是为了成为蚀影的口粮!

一股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无比倔强的意志,如同被巨石压住的幼芽,疯狂地顶开沉重的绝望与恐惧,从她破碎的心底最深处,迸发出来!

“啊——!!!”

叶玫剑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痛苦与不屈的尖啸!她不再试图压制那狂暴的猩红洪流,而是将残存的所有意志,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求生欲,全部孤注一掷地、狠狠地“撞”向那咆哮的玫瑰本源!

不是掌控,不是驾驭!是野蛮的、不顾一切的碰撞!是灵魂对力量的宣战!

“给我……停下!!!”

意念如同燃烧的陨石,狠狠砸入猩红的怒涛!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狂舞的猩红光芒猛地一滞!狂暴舞动的荆棘藤蔓虚影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瞬间绷直!叶玫剑周身喷薄的毁灭气息,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察的凝滞!

就是这亿万分之一刹那的凝滞!

星枢眼中星河骤然一亮!他的手指对着叶玫剑脚下那片被猩红冰晶覆盖的区域,凌空一划!

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某种至高规则的“线”,瞬间烙印在冰面之上!

嗡!

被叶玫剑体内失控力量侵蚀的暗红冰晶区域,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不再是毁灭的猩红,而是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玫瑰金色!无数更加复杂、更加玄奥的玫瑰符文在冰晶中疯狂流转、凝结!

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从那片玫瑰金色的冰晶中爆发出来!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瞬间攫住了叶玫剑体内狂暴宣泄的荆棘玫瑰之力!

“呃!”

叶玫剑感觉身体猛地一空!那几乎要将她撑爆、将她灵魂冻结的狂暴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疯狂地涌向她的双脚,涌入那片被星枢刻下烙印的冰面!

她周身狂舞的猩红光芒和荆棘藤蔓虚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急速地回缩、收敛,最终化作无数道细密的、如同活物般的玫瑰金纹路,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蔓延、隐现!尤其是她的双手和小臂,那纹路最为密集,如同古老神秘的刺青,带着一种妖异而强大的力量感。

脚下的冰面,那一片玫瑰金色的区域,光芒渐渐内敛,最终凝固成一朵直径丈许、精美绝伦、栩栩如生的巨大冰雕玫瑰!花瓣层叠绽放,每一片都蕴含着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却又流转着金属般冷硬的玫瑰金色泽,散发着一种矛盾而强大的美感。

风暴平息了。

叶玫剑脱力般单膝跪地,双手撑在冰冷的玫瑰冰雕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痛楚。汗水早已浸透又被冻结,化作冰屑簌簌落下。但体内那撕裂般的狂暴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弱,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沉重的“存在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名为“世界之蕊”的力量,如同一条被暂时安抚、却依旧冰冷危险的巨蟒,蛰伏在她的血脉深处,缠绕在她的骨骼之上。皮肤上那些若隐若现的玫瑰金纹路,传来阵阵冰凉而坚韧的触感。

她抬起头,望向星枢。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深深的震撼。

星枢静静地站在那里,深蓝的袍服在罡风中依旧纹丝不动。他看着叶玫剑手上隐现的玫瑰金纹路,看着脚下那朵巨大的、散发着恐怖寒意的冰雕玫瑰,星辰般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微光,仿佛亿万星辰中某一颗的明灭。

“看,”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力量,“当你不再恐惧,当你以意志直面它的本质,哪怕只是最野蛮的碰撞,它亦会回应你。毁灭的尽头,亦可塑形。”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叶玫剑,指尖仿佛凝聚着整个冰渊的寒意与死寂。

“这永寂冰渊,是绝地,亦是你的熔炉。”

“这湮灭罡风,是刮骨钢刀,亦是淬炼你意志与体魄的磨石。”

“那无穷无尽的蚀影,是索命的恶鬼,更是你磨砺这‘世界之蕊’锋芒的试剑石!”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宣告般烙印在叶玫剑的心神之上:

“想活下去?想掌控这力量?想走出这冰渊,去质问那些流放你的人?”

星枢的目光锐利如冰锥,刺破叶玫剑所有的迷茫与虚弱。

“那就拿起你的‘剑’!”

“在这死亡的绝域里,在这永恒的冰寒中…”

“…活下来,变强!”

---

时间在永寂冰渊失去了刻度,只有永恒的灰暗、刺骨的冰寒和无休止的湮灭罡风,成为叶玫剑唯一的参照。

星枢并未离开,但也并未给予叶玫剑任何直接的庇护或细致的教导。他如同一个冷漠的观测者,大部分时间都静立于那株缓慢旋转的“星辰草”旁,身影仿佛融入了那片幽蓝的冰壁,气息缥缈得如同不存在。只有叶玫剑遭遇真正的生死危机时,那双蕴含星河流转的眼眸才会投来淡漠的一瞥,或者,一道无形的规则之线无声掠过,将那潜藏于阴影中扑出的蚀影瞬间抹除。

叶玫剑明白了,他给予的,只是一个残酷的“机会”。活下去,变强——这句话的背后,是血淋淋的丛林法则。

手腕脚踝上的禁锢锁链沉重无比,不仅压制她微弱的灵力,更拖慢她的行动。这成了她最初的磨刀石。

她拖着锁链,在光滑如镜、坚硬逾铁的玄冰上艰难跋涉。罡风如同亿万把无形的锉刀,永不停歇地刮擦着她的身体。单薄的宗门服饰早已褴褛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血痕和冻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渣刺入肺腑的剧痛。饥饿和干渴如同跗骨之蛆,冰渊中没有食物,只有偶尔能找到的、被罡风刮落的、蕴含着微弱水灵气和极寒之力的古老冰棱。啃食它们如同吞下刀片,带来短暂的生机和更深的寒意折磨。

最初的几天(或许更久),她完全依靠着本能和星枢那句“活下去”的命令在支撑。身体在极寒和罡风中迅速衰弱,意识在饥饿与疲惫的夹击下模糊不清。好几次,她倒在冰面上,刺骨的冰冷包裹着她,死亡的诱惑如此甜美。但每当这时,苏婉含泪的“活下去”,宗门长老冰冷流放的判决,蚀影那纯粹的杀意……这些画面就会交替闪现,如同烧红的烙铁烫醒她即将沉沦的意识。

“起来!”她在心中对自己咆哮,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玄冰里,留下带血的指痕。

她开始尝试主动去“感受”体内那股蛰伏的、冰冷而沉重的力量——世界之蕊的碎片。星枢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脑中回响:“理解它,感受它的韵律。”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每一次她尝试将意念靠近那蛰伏的玫瑰本源,都会引发剧烈的排斥和反噬,冰冷的暴虐气息冲击着她的心神,皮肤下的玫瑰金纹路灼热发亮,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她一次次被震得口鼻溢血,意识昏沉。

但她没有放弃。每一次失败,下一次她便凝聚更强的意志,如同愚公移山,一点点地、笨拙地去触碰那冰冷的核心。痛苦是唯一的老师,失败是唯一的教材。她逐渐学会在痛苦中保持一丝清明,在力量反噬的狂暴中找到那极其短暂、稍纵即逝的“间隙”。

第一次主动引动力量,是在被三只形如扭曲冰蝠、散发着恶臭寒气的蚀影围攻时。恐惧让她本能地想要逃避,但锁链限制了她的速度。退无可退!死亡的威胁瞬间压倒了所有对力量的恐惧。

“啊——!”

她嘶吼着,将所有的绝望与不甘,狠狠撞向体内那冰冷的源头!意念不再是试探,而是命令!

嗡!

皮肤上的玫瑰金纹路骤然亮起!一股远比她尝试时更强大的冰冷洪流瞬间爆发,却不再是无序地喷薄,而是带着一丝她无法理解、却本能引导的“方向”,顺着她的手臂,狠狠轰击在她面前的冰面上!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不再是冰封,而是如同巨锤砸击!她面前坚硬的玄冰地面猛地炸开一个数尺深的坑洞,无数锋利的冰晶碎片如同霰弹般激射而出!那三只扑到近前的冰蝠蚀影,瞬间被狂暴的冲击力和蕴含其中的冰寒死意撕碎、冻结,化为漫天冰渣!

叶玫剑脱力地跪倒在冰坑边缘,看着自己造成的一片狼藉,剧烈喘息。手臂上灼热的纹路缓缓黯淡下去。这一次,力量没有失控反噬她自身!她第一次,主动地、有目的地使用了这股力量!虽然粗暴,虽然代价是几乎抽空了她所有的精神。

冰坑边缘,残留的冰晶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玫瑰金色,带着她的气息。

远处,静立的星枢,目光似乎在那片黯淡的玫瑰金冰晶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归于亘古的漠然。

叶玫剑舔了舔干裂渗血的嘴唇,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她挣扎着爬过去,捡起一块最大的、带着玫瑰金纹路的冰晶碎片。碎片边缘锐利如刀,触手冰凉,却不再像啃食古老冰棱那般带来纯粹的痛苦,反而隐隐与她体内的冰冷力量产生一丝微弱的共鸣。

她看着这块冰刃,一个疯狂的念头在饥饿和求生的本能驱使下诞生。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巨大的冰柱和冰棱间小心潜行,如同冰渊中觅食的幽灵。终于,在一处背风的冰隙外,她感应到了一股微弱但纯粹的冰寒气息——一只形如冰蝎、尾部闪烁着幽蓝毒芒的低阶冰渊凶物。

屏住呼吸,将所有的恐惧压下,将仅存的意念凝聚于手中的玫瑰金冰刃。世界之蕊的冰冷力量被艰难地、一丝丝地引导注入冰刃之中。

冰蝎似乎感应到危险,猛地转身,幽蓝的尾钩带着破空声刺来!

就是现在!

叶玫剑猛地从冰隙后扑出,手中的玫瑰金冰刃带着她全部的力气和对生的渴望,狠狠刺向冰蝎相对柔软的腹部!

嗤!

冰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一股远比普通冰寒更霸道、更灭绝生机的力量瞬间从刃尖爆发,侵入冰蝎体内!冰蝎的动作瞬间僵直,体表迅速覆盖上一层带着玫瑰金纹路的冰晶,连那幽蓝的毒芒都被冻结!

成了!

叶玫剑拔出冰刃,看着迅速化为冰雕的猎物,剧烈喘息,眼中却闪烁着野性的光芒。她撬开冰壳,顾不得腥臊,用冰刃切割下相对柔软的肉质,塞入口中。冰冷的血肉带着浓重的腥味和刺骨的寒意滑入喉咙,却带来了久违的能量和热量。虽然微薄,却是活下去的希望!

玫瑰金冰刃,成了她的武器,她的猎具。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或许只是冰渊中感知的漫长煎熬)。叶玫剑在死亡的刀尖上跳舞。罡风刮去她柔弱的表皮,留下粗糙的疤痕和冰晶般坚韧的角质。饥饿和战斗不断压榨着她的潜能。与蚀影、与冰渊凶物的搏杀,让她对那股冰冷力量的引导从最初的野蛮冲撞,变得稍稍精准了一丝。

她开始尝试将力量不再局限于轰击地面,而是凝聚于拳脚,凝聚于手中不断更换的、更趁手的玫瑰金冰刃上。每一次引动力量,皮肤下的玫瑰金纹路都会灼热发亮,带来撕裂般的痛苦,那是她的身体在强行适应这股远超她境界的力量。她发现,当她的意志足够凝聚,足够专注,那反噬的痛苦会减弱一分,力量的引导会顺畅一丝。

她开始模仿那株“星辰草”,尝试在引动力量时,用意念去“汲取”周围冰渊中那无所不在的、纯粹的冰寒之力。效果微乎其微,大部分狂暴的冰寒之力涌入体内,只会让她更加痛苦,甚至引发力量的小规模反噬。但偶尔,极其偶尔,会有一缕精纯的、不带毁灭意志的冰寒被她的本源吸收,化作一丝微弱却真实的能量,滋养她干涸的经脉和疲惫的躯体。这让她意识到,星枢的话并非虚言——这冰渊,或许真的是她的“熔炉”。

她的动作不再如初来时那般笨拙迟缓。拖曳锁链的声音依旧沉重,但步伐却渐渐带上了一种在冰面上特有的、带着滑行的诡异迅捷。眼神中的茫然和恐惧被一种冰冷的、如同冰渊玄铁般的坚韧所取代。皮肤下隐现的玫瑰金纹路,不再仅仅是痛苦的标记,更像是一种力量的图腾。

这一日,她在一处巨大的、布满蜂窝般孔洞的冰崖下休憩。刚艰难地汲取了一丝冰寒之力,勉强压制住身体的疲惫和饥饿感。手腕脚踝上的禁锢锁链冰冷沉重,如同永恒的耻辱烙印。

突然!

一种极其细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如同亿万只虫豸在冰层下爬行,从冰崖那些密集的孔洞深处传来!

叶玫剑瞬间汗毛倒竖!一股远比之前遭遇的冰蝠蚀影更庞大、更阴冷、更充满贪婪恶念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弥漫开来,锁定了她!

不是一只,而是一群!数量多到令人绝望!

“嘶嘶——!”

尖锐的嘶鸣声从无数孔洞中同时爆发!下一瞬,密密麻麻的黑影如同喷涌的石油,从那些孔洞中疯狂涌出!

那是一种形似巨大蜈蚣的蚀影!身体由无数蠕动的阴影节肢构成,每一节都长满了细密尖锐的冰刺,头部是不断开合、滴落着粘稠阴影涎液的狰狞口器!它们速度快得惊人,在光滑的冰面上蜿蜒滑行,如同黑色的死亡潮汐,瞬间填满了冰崖下的空间,从四面八方朝叶玫剑汹涌扑来!那纯粹的、要将她撕碎吞噬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

退路被堵死!数量多到令人窒息!

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感瞬间攥紧了叶玫剑的心脏!比面对执法长老时更甚!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她。

“拿起你的剑!”星枢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

没有退路!只有战斗!

“啊——!”叶玫剑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的求生欲烧尽!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不再吝啬,不再恐惧反噬!体内沉寂的玫瑰本源被她的意志和极致的危机感彻底点燃!

嗡——!

刺目的玫瑰金光从她全身每一个毛孔中迸发出来!皮肤上的纹路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清晰滚烫!狂暴的冰寒之力混合着灭绝生机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流,毫无保留地注入她手中紧握的那柄临时凝成的、最粗陋的玫瑰金冰刃之中!

冰刃承受不住如此狂暴的力量,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表面瞬间布满裂痕!

但她不管不顾!迎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冰刺蚀影蜈蚣群,叶玫剑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恐惧、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了最简单、最直接、最野蛮的——横扫!

“给我……滚开!!!”

冰刃挥出!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半月形的玫瑰金寒芒,骤然从濒临破碎的冰刃上爆发出来!

不再是炸裂的冲击波,而是如同实质的、切割空间的死亡之镰!

寒芒所过之处,空间发出被冻结的“咔咔”哀鸣!冲在最前面的十几条冰刺蚀影蜈蚣,连嘶鸣都来不及发出,身体瞬间被那玫瑰金寒芒一分为二!断口处没有鲜血,只有瞬间蔓延开来的、带着妖异玫瑰金纹路的坚冰!它们被斩断的身体如同冰雕般凝固在原地!

寒芒去势不减,狠狠斩在后方涌来的蜈蚣群中!

嗤嗤嗤——!

如同滚烫的刀刃切入凝固的油脂!密集的撕裂冻结声连成一片!数十条蚀影蜈蚣在寒芒下支离破碎,化为满地冻结的残肢!恐怖的冰寒死意随着寒芒扩散,让稍后一些的蜈蚣动作瞬间变得僵硬迟缓!

一击之威,竟将汹涌的黑色潮汐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然而,叶玫剑手中的冰刃也在挥出这超越极限的一击后,彻底崩碎,化为齑粉!力量瞬间抽空的极致虚弱感和恐怖的反噬同时袭来!她喷出一口带着冰晶的血雾,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去!

玫瑰金的光芒急速黯淡、收敛,皮肤上的纹路灼热滚烫,如同烧红的铁丝嵌入血肉!剧痛让她几乎昏厥。

而缺口之后,更多的冰刺蚀影蜈蚣,被同伴的死亡和那精纯的“世界之蕊”气息彻底激怒,发出更加疯狂的嘶鸣,如同黑色的怒涛,再次汹涌扑来!那狰狞的口器和闪烁着寒芒的冰刺,瞬间充斥了她的视野!

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叶玫剑意识模糊,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她身前。

是星枢。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蓝如夜空的古拙长袍,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汹涌而来的蚀影狂潮,面对着踉跄欲倒的叶玫剑。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足以让任何修士胆寒的恐怖场面。

他只是对着叶玫剑,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对着她脚下那片被她的鲜血和冰刃碎片污染、又被无数蚀影冻结残肢覆盖的混乱冰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璀璨夺目的灵光。

只有一种无形的、仿佛来自宇宙原初的律动,随着他掌心的下压,无声地降临。

咔…嚓嚓嚓……

以星枢的掌心为中心,下方那片狼藉的冰面,骤然发生了变化!

无数细微的、闪烁着玫瑰金色泽的冰晶,如同拥有了生命般,从冰层深处、从冻结的蚀影残骸中、从叶玫剑滴落的血冰里……疯狂地滋生、蔓延、向上生长!

它们生长的速度超越了时间!瞬间交织、凝结!

在叶玫剑因剧痛和虚弱而模糊的视线中,在无数扑到近前的冰刺蚀影蜈蚣狰狞的口器即将触及星枢袍角的刹那——

一柄剑,从冰面中“生长”了出来。

就那样静静地、突兀地、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冰冷与华美,悬浮在星枢的掌心之下,叶玫剑的身前。

剑长三尺三寸,通体由一种半透明的、流转着深邃玫瑰金与幽蓝星芒的奇异冰晶构成。剑身并非笔直,而是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如同荆棘玫瑰枝条般的优雅弧度,却又蕴含着无坚不摧的锋锐感。剑刃薄如蝉翼,边缘流淌着冻结空间的寒芒。剑格处,则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栩栩如生的冰晶玫瑰,花瓣层叠,每一片都铭刻着细密玄奥、仿佛蕴含宇宙至理的天然纹路。剑柄如同缠绕的玫瑰藤蔓,带着细密的、恰到好处的凸起,正好契合一只手的掌握。

整柄剑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它极致的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它又蕴含着一种内敛的、磅礴的生机,如同冰封的火山;它华美得如同神匠呕心沥血的杰作,却又带着一种源自混沌初开的古老与蛮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这柄剑的诞生所冻结。

扑到最前面的几条冰刺蚀影蜈蚣,那狰狞的口器和冰刺距离星枢的袍角、距离那悬浮的冰晶玫瑰剑柄,仅有毫厘之遥。但它们却诡异地凝固在了半空,如同琥珀中的飞虫。并非被冰封,而是被一种更高层次的、绝对的“存在”本身所震慑,连思维和杀意都被冻结。

星枢的手掌,轻轻下落,握住了那柄荆棘玫瑰缠绕般的剑柄。

在他握住的瞬间,剑格处那朵含苞的冰晶玫瑰,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极其缓慢地、绽放了一瓣。

嗡——!

一声清越悠扬、却又冰冷彻骨、仿佛能穿透万古时空的剑鸣,以那绽放的玫瑰花瓣为中心,骤然荡漾开来!

剑鸣所及,空间如水波般荡漾起肉眼可见的、细密的玫瑰金色涟漪!

那些凝固在空中的、扑杀而来的、以及后方汹涌如潮的冰刺蚀影蜈蚣群,在接触到这玫瑰金色涟漪的刹那——

无声无息。

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

连一丝黑烟、一点冰渣都未曾留下。

成千上万、足以淹没一切的蚀影狂潮,就在这清冷悠扬的一声剑鸣中,彻底化为了虚无。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片冰崖之下。只剩下那柄悬浮在星枢手中、流转着玫瑰金与幽蓝星芒的荆棘玫瑰之剑,散发着冰冷而永恒的光辉。

星枢握着剑,缓缓转身。

他并未看那瞬间湮灭的蚀影,星辰般的眼眸,穿透了叶玫剑的痛苦与虚弱,落在了她因极度震撼而失焦的瞳孔深处。

他的声音平静,却如同命运最终的裁定,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晶凝结的脆响,烙印在叶玫剑濒临崩溃的灵魂之上:

“此剑,名‘寂蕊’。”

“它生于你的血,你的骨,你的不甘,你的求生之念,于此永寂冰渊的绝望之中。”

“拿起它。”

“用它,斩断你的枷锁。”

“用它,刺穿你的宿命。”

冰冷的剑柄,被星枢递到了叶玫剑颤抖的、布满玫瑰金灼痕的手边。剑格处,那朵冰晶玫瑰,在叶玫剑的注视下,又极其缓慢地,绽放了第二瓣。

剑鸣的余韵在死寂的冰崖下久久回荡,如同冻结的涟漪,将方才蚀影狂潮的喧嚣彻底抹去,只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虚无。

叶玫剑半跪在冰冷的玄冰上,身体因力量的反噬而剧烈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痛楚。口鼻间溢出的鲜血在极寒中迅速冻结,挂在苍白的下颌,如同猩红的冰棱。视线模糊,世界在旋转,唯有眼前那柄悬浮的剑,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散发着冰冷而永恒的光芒。

寂蕊。

它的名字在星枢宣告的瞬间,就已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生于她的血,她的骨,她的不甘,她的求生之念,于此永寂冰渊的绝望之中。

星枢的手,握着那荆棘玫瑰缠绕的剑柄,如同握着一段凝固的命运。剑格处,那朵含苞的冰晶玫瑰,在叶玫剑模糊的视线中,又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地,绽放了第二瓣。那绽放的过程无声无息,却仿佛带着开天辟地般的沉重感,每一丝纹路的舒展都牵动着这片冰渊的寒意。

他手臂微抬,将那流转着玫瑰金与幽蓝星芒的剑身,递到了叶玫剑颤抖的手边。

冰冷的剑柄触感,穿透了她手上灼热的玫瑰金纹路,如同来自九幽的寒泉,瞬间浇灭了她体内因反噬而沸腾的痛苦,带来一种奇异的、刺骨的清醒。那寒意并非单纯的冷,更像是一种绝对的秩序,一种沉寂的宣告。

“拿起它。”星枢的声音平静依旧,却比冰渊最深处的玄冰更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宿命感。

叶玫剑的指尖在距离剑柄毫厘之处停住,剧烈地颤抖着。拿起它?这柄诞生于她绝望与星枢莫测手段的剑?这柄瞬间湮灭蚀影狂潮的恐怖之物?它会是她的力量,还是下一个将她彻底吞噬的诅咒?

恐惧如同冰刺,再次扎入心脏。但这一次,恐惧的深处,一股更加炽热、更加蛮横的东西在咆哮——那是不甘!是流放的屈辱!是蚀影环伺的愤怒!是苏婉无声的“活下去”!

活下去!用这柄剑!

“呃啊——!”

一声混合着痛苦与决绝的低吼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那只布满灼痕与冰晶的手,狠狠握住了寂蕊剑的剑柄!

就在五指合拢的刹那!

轰——!

一股难以想象的、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爆发的冰冷洪流,如同沉睡的太古冰河骤然解冻,顺着剑柄,狂暴地冲入叶玫剑的手臂,瞬间席卷她的四肢百骸!这力量不再是之前荆棘玫瑰本源的暴虐无序,而是带着寂蕊剑本身的、冰冷而锋锐的意志!它不再是蛰伏的巨蟒,而是苏醒的、渴望饮血的冰龙!

“噗!”叶玫剑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遭重击,几乎要向后仰倒。皮肤下隐现的玫瑰金纹路瞬间变得如同烧熔的金液,灼亮刺目,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撕裂的痛苦从手臂蔓延到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而,与痛苦同时涌入的,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掌控感”!

寂蕊剑在回应她!

当她紧握剑柄,当她以残存的意志疯狂地向剑身传递“停下!控制!”的意念时,那股狂暴涌入的力量,竟真的出现了一丝凝滞!虽然依旧冰冷刺骨,虽然依旧在疯狂冲击着她的经脉,但它不再是完全失控的洪流,而是…一匹被粗糙缰绳勉强套住的烈马!缰绳的另一端,连接着她燃烧的意志!

“啊——!”叶玫剑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对抗着那撕裂般的痛苦,更对抗着寂蕊剑内那股桀骜不驯的冰龙之力!她的身体成了战场,意志与力量疯狂角力,皮肤上的玫瑰金纹路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星枢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如同一个漠然的雕塑。他没有插手,没有引导。这是属于叶玫剑的炼狱,也是她必须独自跨越的门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叶玫剑周身的玫瑰金光芒终于不再剧烈喷薄,而是如同呼吸般起伏不定地收敛在她体表,形成一层黯淡却坚韧的光膜。她紧握着寂蕊剑,剑身不再狂乱嗡鸣,虽然依旧冰冷沉重,却仿佛成为了她手臂的延伸。那股冲入体内的狂暴力量,如同被强行按入河道的激流,依旧汹涌,却暂时循着某种路径奔涌,不再肆意冲撞。

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渣刮擦喉咙的剧痛,汗水早已在极寒中冻结成冰甲覆盖在破烂的衣衫外。但她的眼神,却如同被淬炼过的玄铁,冰冷、疲惫,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火焰——那是掌控的力量带来的、劫后余生的狂野!

她缓缓地、无比艰难地,用寂蕊剑支撑着身体,重新站了起来。剑尖点在冰面上,发出清脆的“叮”声,一圈细密的玫瑰金冰晶瞬间在剑尖周围凝结、蔓延。

星枢的眼中,那亘古不变的星河深处,似乎有微不可察的光点闪烁了一下,如同遥远的星辰回应了微弱的呼唤。

“枷锁。”他缓缓开口,目光落在叶玫剑手腕脚踝上那四道冰冷沉重的禁锢锁链上。锁链的符文在寂蕊剑散发的寒意下,幽蓝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斩断它。”

斩断?

叶玫剑低头,看着那伴随她流放、如同耻辱烙印的锁链。斩断它!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瞬间点燃了她的血液!斩断这屈辱的象征!斩断这压制她灵力的枷锁!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双手紧握寂蕊剑那荆棘缠绕的剑柄。冰冷的触感与体内奔涌的、被强行驯服的冰龙之力呼应着。这一次,她没有再鲁莽地引爆力量,而是尝试着去“引导”!

意念沉入剑身,沉入那冰冷而锋锐的意志之中。不再是对抗,而是一种艰难的“沟通”与“驱使”。她想象着那力量凝聚于剑刃,想象着斩断钢铁的锋锐!

嗡!

寂蕊剑发出一声低沉而清晰的回应!剑身之上,那流转的玫瑰金与幽蓝星芒骤然加速,在薄如蝉翼的剑刃边缘,凝聚成一线近乎透明的、极致锋锐的寒芒!那寒芒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细微的、被切割的呻吟!

“给我……断!”

叶玫剑眼中厉芒一闪,双手握剑,用尽全身力气,将凝聚了寂蕊剑锋芒的剑刃,狠狠斩向自己脚踝上那道最粗壮的禁锢锁链!

锵——!!!

一声刺耳到令人牙酸的金铁交鸣骤然炸响!火星如同赤红的烟花,在冰冷的冰渊中四溅飞射!

预想中锁链应声而断的景象并未出现!

那看似古朴的禁锢锁链,在寂蕊剑那足以切割空间的锋锐寒芒斩击下,竟只是被斩开了一道深达寸许、边缘翻卷的恐怖豁口!豁口处幽蓝的符文疯狂闪烁,爆发出强烈的反震之力!

“噗!”叶玫剑如遭重锤轰击,双臂剧痛欲裂,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荆棘剑柄!巨大的反震力将她整个人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后方坚硬的冰壁上!五脏六腑仿佛移位,眼前金星乱冒!

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锁链豁口,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寂蕊剑的锋芒何等恐怖?竟无法一击斩断这锁链?这禁锢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材质?什么力量?!

星枢的目光落在那锁链的豁口上,看着那疯狂闪烁、抵抗着寂蕊剑残留寒意的幽蓝符文,星辰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极淡的、仿佛看透万古的冷嘲。

“青云宗的‘镇魔链’,”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洞穿虚妄的穿透力,“铭刻‘封灵’、‘锢体’、‘镇魂’三重上古禁制。非蛮力可破。此链锁你,非为禁锢肉身,实为…镇压你体内‘魔种’之息,隔绝其与外界天地元气的共鸣,延缓其复苏,亦防止其气息外泄,引来更强的‘蚀影’乃至…其他觊觎者。”

他微微一顿,目光转向叶玫剑因震惊而睁大的眼睛。

“你宗门流放你于此,名为惩戒,实为…豢养。以冰渊绝域为牢笼,以湮灭罡风为磨刀石,以蚀影为看守,静待你体内‘魔种’在生死压迫下彻底成熟,或…被蚀影分食殆尽。无论何种结局,对宗门而言,皆是‘祸患’清除。”

豢养!

这两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叶玫剑的心窝!将她心中对宗门最后一丝残存的、被流放的委屈和不甘,彻底碾碎成齑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流放不是惩罚,是更阴毒的清除!将她视为等待收割的作物,或是吸引蚀影的饵料!

无边的怒火混合着彻骨的寒意,在她胸中疯狂燃烧!皮肤下的玫瑰金纹路再次灼亮,寂蕊剑在她手中发出愤怒的低鸣!

“他们…怎敢!”嘶哑的声音从她染血的齿缝间挤出,带着滔天的恨意。

“规则之下,万物皆为棋子。”星枢的声音依旧淡漠,仿佛在陈述宇宙间最平常的真理,“欲破此局,需明规则,更需…超越规则之力。”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锁链的豁口。

“三重禁制,环环相扣。‘封灵’锁你灵力,‘锢体’镇你肉身,‘镇魂’压你本源神念。蛮力斩击,触动禁制反噬,徒劳无功。”

他向前一步,深蓝的袍角拂过冰面,无声无息。他并未触碰锁链,只是对着叶玫剑,缓缓抬起了食指。

指尖,一点微不可察的星光骤然亮起!那光芒并非灵力,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意”,一种洞悉万物结构、瓦解存在根基的规则具现!

“看。”

随着星枢低沉的声音,那点星光脱离他的指尖,如同拥有生命的萤火,极其缓慢地、精准地飘向锁链豁口处,那闪烁得最狂暴的一道幽蓝符文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点星光触碰到符文核心的刹那,如同滚烫的针尖刺入了凝固的油脂。疯狂闪烁的符文光芒猛地一滞!构成那枚核心符文的复杂能量线条,仿佛被无形的手指精准地拨动、拆解,其内部流转的、维持“锢体”禁制的关键能量节点,如同被精准捏碎的琉璃,“啵”地一声轻响,瞬间黯淡、崩解!

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第一块。随着那个核心节点的湮灭,锁链豁口处那疯狂闪烁的幽蓝光芒骤然黯淡了大半!整个“锢体”禁制的能量流转,出现了一处致命的、无法弥补的断点!锁链本身的材质依旧坚固,但其上蕴含的、镇压她肉身力量的那层无形枷锁,已然出现了巨大的破绽!

叶玫剑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清晰地感觉到,脚踝处那道锁链带来的沉重束缚感,瞬间减轻了至少三成!仿佛一直勒紧她血肉的无形绳索,突然松开了大半!

“规则如网,节点如结。”星枢收回手指,指尖的星光已然湮灭。“破其一结,其网自溃。三重禁制,同源共生。‘锢体’既破,‘封灵’与‘镇魂’,其效自弱三成。余下,唯力可破。”

他的目光落在叶玫剑手中的寂蕊剑上,也落在她因震撼和明悟而燃烧的双眼上。

“拿起你的剑。”

“对准那破绽。”

“斩断它。”

叶玫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破开迷雾、掌握自身命运的狂喜与暴戾!她低头,看着脚踝上那道符文黯淡、束缚大减的锁链豁口,又看向手中低鸣震颤、渴望着破开一切的寂蕊剑。

力量!星枢为她指明了破绽,寂蕊剑赋予她斩断的力量!

“喝——!”

她不再需要任何言语!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不甘,所有对自由的渴望,尽数化作一声穿金裂石般的战吼!双手紧握寂蕊剑,体内被强行驯服的冰龙之力再无保留,疯狂注入剑身!

嗡——!

剑格处,那朵冰晶玫瑰的第三瓣,在狂暴力量的灌注下,骤然绽放!整柄寂蕊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玫瑰金与幽蓝星芒交织缠绕,剑刃边缘那线透明的寒芒,此刻凝练得如同实质的空间裂缝!

她将全身的力量、意志,以及刚刚领悟的那一丝对规则的明悟,都凝聚在这一剑之上!剑锋不再是无脑的劈砍,而是带着一种精准的、决绝的轨迹,如同毒蛇出洞,又似星河倾泻,狠狠刺向锁链豁口处那刚刚被星枢以无上手段瓦解了核心节点的位置——那“锢体”禁制最脆弱、能量流转最混乱的破绽核心!

这一次,没有惊天动地的金铁交鸣。

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

“嗤。”

如同利刃切开朽木。

凝聚了叶玫剑全部力量与寂蕊剑无上锋芒的剑尖,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符文黯淡的豁口深处!那失去了核心节点支撑、本就摇摇欲坠的“锢体”禁制残余,如同脆弱的琉璃,在绝对的力量与锋锐面前,瞬间被洞穿、瓦解!

嗤啦——!

刺入豁口的剑刃顺势向下一划!坚韧无比的镇魔锁链,在失去了禁制力量的加持后,终于显露出了材质的极限。在寂蕊剑那足以切割空间的寒芒下,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被从中一分为二!

“当啷!”

沉重的半截锁链从叶玫剑的脚踝上脱落,砸在坚硬的冰面上,发出清脆而空洞的声响,如同一个时代终结的丧钟。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卸下万钧重担的轻松感瞬间席卷全身!脚踝处那深入骨髓的沉重束缚感消失了!虽然手腕和另一只脚踝的锁链还在,但“锢体”禁制的破除,让她感觉身体骤然轻盈了数倍,仿佛无形的枷锁被打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力量!属于她自身、不再被完全压制的力量感,如同冰封的溪流开始解冻,在干涸的经脉中微弱却顽强地复苏!

叶玫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获得自由的右脚,又看向手中光华流转、剑格玫瑰已绽放三瓣的寂蕊剑。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力量感冲击着她的心神!她做到了!她斩断了第一道枷锁!

然而,狂喜仅仅持续了一瞬。

就在锁链断裂、禁制破除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精纯、都要强大的“世界之蕊”气息,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毫无阻碍地从叶玫剑体内——特别是从那被斩断禁锢的脚踝处——汹涌扩散开来!

这股气息,不再是被镇魔链扭曲压制的“诅咒魔气”,而是带着一种原始的、冰冷的、孕育与毁灭交织的混沌本源味道!它穿透了永寂冰渊厚重的灰暗,无视了湮灭罡风的阻隔,如同黑夜中最醒目的灯塔,瞬间照亮了……更深处、更黑暗的冰渊!

吼——!!!

嗷呜——!!!

嘶嘶——!!!

几乎在同一时间,无数道充满贪婪、暴虐、饥饿到极致的恐怖嘶吼与咆哮,从冰渊四面八方、从深邃无光的冰缝深渊、从冻结了亿万载的冰川之底,如同被惊醒的亿万头太古凶兽,轰然爆发!层层叠叠,汇聚成一片毁灭的狂潮!

大地在震动!冰壁在簌簌掉落!整个永寂冰渊,仿佛在这一刻彻底苏醒!那无数道锁定叶玫剑的意念,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要将她撕碎分食的极致恶意,穿透虚空,死死钉在她的身上!

远比之前的冰蝠、冰蜈蚣更庞大、更恐怖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般汹涌扑来!其中几道气息,其威压之强,甚至让叶玫剑刚刚获得自由的身体再次僵硬,灵魂都为之战栗!

星枢微微抬首,星辰般的眼眸望向冰渊深处那翻涌的无边黑暗,仿佛穿透了层层阻隔,看到了那些被“成熟果实”气息彻底点燃疯狂的恐怖存在。他的嘴角,极其罕见地,勾起了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如同寒星划过夜空。

“豢养者终被反噬。”他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如同最终的审判,“饵已成熟,看守…已疯。”

他转向脸色煞白、握着寂蕊剑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的叶玫剑。那朵冰晶玫瑰在剑格上缓缓旋转,三片花瓣散发着冰冷而永恒的光辉。

“叶玫剑。”

星枢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穿透亘古冰层的号角,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拿起你的剑!”

“杀出去!”

“用这冰渊无尽的凶物与蚀影之血…”

“…为你铺就一条归途!”

话音落下的瞬间,前方不远处的巨大冰壁,在一阵地动山摇般的恐怖撞击中,轰然炸裂!无数房屋大小的坚硬冰晶如同炮弹般四射飞溅!一头庞然大物的轮廓,带着冻结万物的恐怖寒息与毁灭一切的暴虐意志,从那崩塌的冰壁之后,显露出了它狰狞的冰山一角!

归途?叶玫剑看着那破冰而出的恐怖阴影,感受着四面八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死亡气息,握着寂蕊剑的手,却不再颤抖。冰冷的剑柄传来沉甸甸的力量感,皮肤下的玫瑰金纹路灼热而坚韧。

前路是炼狱,身后是绝壁。

唯有手中剑,是唯一的生路。

她深吸一口冰寒刺骨的空气,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与冰渊的寒意一同吸入肺腑,再化作一声不屈的咆哮,狠狠吐出!

“杀——!”

身影如离弦之箭,拖着沉重的锁链,迎着那破冰而出的恐怖阴影,以及整个苏醒的永寂冰渊,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寂蕊剑在她手中,第一次主动地、带着主人决绝的杀意,爆发出撕裂黑暗的玫瑰金寒芒!

永寂冰渊的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与死寂。这里是一片被遗忘的战场遗迹,破碎的冰晶如同星辰的碎屑,悬浮在凝固的空气中,折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幽暗天光。巨大的冰柱倾颓断裂,如同上古巨兽的骸骨,其上布满了无数深邃的剑痕与爪印,有些痕迹中,还残留着黯淡的玫瑰金冰晶和焦黑的阴影污迹。空气中弥漫着极致的冰寒,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糊以及一种令人灵魂发颤的、属于“蚀影”的腐朽恶念。

叶玫剑的身影,如同风暴中最后一片倔强的枯叶,在这片冰骸废墟的中心艰难挺立。

她身上的宗门服饰早已化作褴褛的布条,勉强挂在身上,露出下面遍布新旧伤痕的躯体。那些伤痕纵横交错,有罡风刮擦的细密血口,有被冰渊凶兽利爪撕裂的深可见骨的创口,更有无数道被蚀影阴影之力侵蚀后留下的、如同活物般蠕动扭曲的暗紫色瘢痕。鲜血早已在极寒中冻结,覆盖在伤口上,形成暗红发黑的冰壳。手腕脚踝上,剩余的“镇魔链”锁环依旧冰冷沉重,但其中两道已被斩断,断口处残留着寂蕊剑特有的、玫瑰金与幽蓝星芒交织的锋锐寒意。

支撑她站立的,是手中那柄名为“寂蕊”的剑。

剑身依旧流转着玫瑰金与幽蓝星芒,光华却已不复最初的璀璨,显得内敛而沉凝,如同经历过无数血火淬炼的寒铁。剑格处那朵冰晶玫瑰,六片花瓣尽数绽放,每一片都铭刻着细密玄奥的天然纹路,此刻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污与阴影侵蚀的痕迹。唯有剑尖,那一点凝聚到极致的寒芒,依旧刺破虚空,散发着冻结灵魂的杀意。

她的呼吸沉重而灼热,每一次吸气都扯动着全身的伤口,带起撕裂般的剧痛。肺腑如同被冰渣填满。极度的疲惫如同无形的巨山压在她的肩头,灵魂仿佛在哀鸣,渴望着沉沦与安息。握着寂蕊剑的手,虎口早已崩裂无数次,此刻被冻结的血痂与荆棘剑柄几乎融为一体,唯有那深入骨髓的冰冷触感,还在源源不断地传递着力量,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

环顾四周,冰骸废墟的地面上,冻结着无数形态扭曲、散发着恶念的蚀影残骸。有被一剑枭首的巨猿形态蚀影,有被玫瑰金冰晶彻底冻结成雕塑的蛇形阴影,更多的则是被寂蕊剑锋锐剑意直接撕裂、化为虚无的痕迹。这些都是被她一路杀穿冰渊、闯入这核心之地所斩灭的“看守”。

代价是惨重的。她的血几乎流干,力量濒临枯竭,唯有寂蕊剑与她灵魂深处那名为“世界之蕊”的冰冷本源,还在如同风中残烛般燃烧,支撑着她最后的站立。

就在这片死寂的战场中心,在无数蚀影残骸的环绕下,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形状怪异的幽蓝色玄冰。玄冰晶莹剔透,内部却并非冻结的死物,而是涌动着如同活物般的、粘稠蠕动的深灰色雾气!那雾气翻滚着,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充满了贪婪、混乱与极致恶意的精神波动,正是所有蚀影力量的源头——蚀影之主的一处核心寄生巢穴!

此刻,这巨大的玄冰之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叶玫剑绝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重逢的人。

冷青锋。

他依旧穿着那身青云宗内门弟子的玄青色劲装,只是此刻衣衫破碎不堪,沾满了暗沉的血迹与冰屑。他背对着叶玫剑,面朝着那涌动着深灰雾气的玄冰,身影僵硬,如同提线木偶。

当叶玫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冷青锋的身体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转了过来。

看清他面容的瞬间,叶玫剑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那张曾经俊朗而倨傲的脸,此刻苍白得如同死人。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曾经锐利如鹰隼、闪烁着骄傲与战意的眸子,此刻完全被一种粘稠的、不断翻涌蠕动的深灰色雾气所充斥!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纯粹、冰冷、充满了非人恶念的灰暗!那雾气仿佛拥有生命,在他眼眶中缓缓流淌、旋转,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邪异感。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着一张僵硬的人皮面具。唯有那深灰的“眼睛”,死死地、贪婪地锁定了叶玫剑,更确切地说,是锁定了她体内那被强行唤醒、散发出成熟气息的“世界之蕊”碎片!

“冷…青锋?”叶玫剑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个在演武场上以青锋剑直指她咽喉、意气风发的青云宗天才,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被蚀影…寄生了?!

没有回答。

被深灰雾气充斥的眼眶中,只有纯粹的、对猎物的饥渴。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动作僵硬而诡异,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着。

嗡!

他手中那柄曾经光寒三尺的青锋剑,此刻剑身竟也缠绕着一缕缕如同活物的深灰色阴影雾气!剑锋不再是纯粹的寒芒,而是透着一股污秽、腐朽、吞噬一切的邪异气息!

“杀…了…你…夺…蕊…”一个干涩、扭曲、如同砂纸摩擦骨头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冷青锋僵硬的喉咙里挤出。那不是他的声音,而是寄生于他体内的蚀影意志,借由他的声带发出贪婪的宣言!

话音未落!

被蚀影操控的冷青锋动了!动作快得超越了之前的僵硬,如同被无形之力猛地弹射而出!青锋剑裹挟着浓郁的深灰阴影,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直刺叶玫剑心口!剑势狠辣刁钻,竟还保留了几分冷青锋原本剑道的凌厉精髓,只是被蚀影的污秽力量扭曲,变得更加诡异阴毒!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叶玫剑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维!她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撕裂般的疲惫,脚下猛地一蹬冰面,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向侧后方急旋!同时,手中寂蕊剑本能地向上斜撩!

锵——!!!

玫瑰金与幽蓝星芒交织的剑锋,狠狠撞上了缠绕深灰阴影的青锋剑!

刺耳的金铁交鸣伴随着能量的剧烈爆炸轰然炸响!一圈混杂着玫瑰金冰晶、幽蓝星屑与深灰阴影雾气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将周围冻结的蚀影残骸震得粉碎!

巨大的力量顺着剑身传来!叶玫剑闷哼一声,本就虚弱的身体如遭重击,踉跄着向后滑退,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冰面上留下深深的、带着冰屑的脚印,喉头腥甜上涌!而被蚀影操控的冷青锋,只是身体晃了晃,深灰的眼眶中雾气翻涌得更加剧烈,显然蚀影的力量在疯狂加持着他!

“吼!”一声非人的咆哮从冷青锋喉咙里爆发!他再次扑上!青锋剑化作一片深灰色的死亡风暴,剑影重重,每一剑都蕴含着蚀影的污秽侵蚀之力与冷青锋本身精妙的剑招!剑风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那深灰雾气腐蚀,留下短暂扭曲的痕迹!

叶玫剑咬紧牙关,强忍着全身骨骼欲裂的剧痛,将残存的力量疯狂注入寂蕊剑!剑格处的冰晶玫瑰光华流转,六片花瓣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冰冷的守护意志。她不再硬拼,身形在破碎的冰骸间急速腾挪闪避,如同穿花蝴蝶,又似鬼魅幻影。寂蕊剑化作一道道冰冷的流光,时而格挡,时而刁钻地刺向冷青锋剑招间的破绽,剑尖所点之处,深灰阴影雾气被冻结、驱散,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叮叮叮!锵锵锵!

密集如雨的金铁交击声在这死寂的冰渊深处疯狂炸响!两道身影如同纠缠在一起的毁灭旋风,所过之处,巨大的冰柱被剑气余波斩断崩塌,冻结的地面被踏碎撕裂!玫瑰金的冰晶与深灰的阴影雾气不断碰撞、湮灭、再生!

叶玫剑的劣势越来越明显。她的力量在飞速消耗,每一次格挡都让她手臂酸麻,内脏如同被重锤反复敲打。而冷青锋在被蚀影寄生后,身体仿佛不知疲倦,力量源源不绝,剑势越来越狂暴!更可怕的是那深灰阴影的侵蚀之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试图顺着剑身蔓延,污染寂蕊剑的光华,甚至透过震荡,侵蚀叶玫剑的心神!她皮肤下的玫瑰金纹路灼热发烫,疯狂抵抗着那污秽的入侵,带来双重的痛苦!

“呃!”一次格挡不及,缠绕深灰阴影的青锋剑尖擦过叶玫剑的左臂!护体的玫瑰金光膜瞬间被腐蚀穿透!锋利的剑刃划开皮肉,深灰的阴影之力如同毒蛇般疯狂钻入伤口!

剧痛伴随着冰冷恶毒的侵蚀感瞬间席卷左臂!叶玫剑脸色一白,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

“死!”被操控的冷青锋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深灰的眼眶中爆发出残忍的光芒!他弃剑不用,左手五指成爪,浓郁的深灰阴影在指尖凝聚成五根尖锐的毒刺,带着撕裂灵魂的恶念,快如闪电般抓向叶玫剑被侵蚀的伤口!这一爪若是抓实,蚀影的污秽本源将直接侵入她的心脏,污染她的世界之蕊碎片!

千钧一发!

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淹没了叶玫剑!

就在那阴影毒爪即将触及伤口的刹那——

嗡!

叶玫剑体内,那一直被她强行压制、用以抵抗侵蚀的世界之蕊碎片,在极致死亡的威胁和左臂伤口处蚀影本源入侵的双重刺激下,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太古凶兽,轰然爆发!

不再是之前引导的力量洪流,而是源自灵魂最深处、最本源的咆哮!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冻结时空、又蕴含着毁灭与创生双重混沌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以叶玫剑为中心,猛地向四面八方爆发开来!

轰——!!!

以她脚下为中心,无数巨大的、带着尖锐倒刺的猩红玫瑰冰晶,如同疯长的魔界植物,瞬间破开坚硬的玄冰地面,疯狂地向上生长、蔓延、绽放!每一朵冰晶玫瑰都妖异绝伦,花瓣边缘锐利如神兵,花蕊深处跳动着毁灭的寒芒!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本源的爆发,其威势远超之前任何一次!那抓向叶玫剑的阴影毒爪,在距离她身体还有尺许时,就被这爆发的猩红冰晶玫瑰洪流瞬间冻结、粉碎!连带着其上凝聚的深灰阴影本源,都被这纯粹的、冰冷的创生\/毁灭之力直接湮灭!

被蚀影操控的冷青锋首当其冲!他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整个人被这股爆发的力量洪流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那涌动着深灰雾气的巨大玄冰之上!缠绕在他青锋剑和身上的深灰阴影雾气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沸腾、消散!他深灰的眼眶中,雾气疯狂翻涌,竟第一次显露出一丝极其短暂的、属于冷青锋本身的痛苦和挣扎!口中喷出一大股混杂着深灰雾气的黑血!

“噗——!”叶玫剑自己也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几乎站立不稳。这次本源的爆发几乎抽空了她最后的精神,皮肤下的玫瑰金纹路如同烧红的烙铁,带来灼穿灵魂的剧痛!但她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她死死盯着被轰飞、撞在玄冰上的冷青锋,盯着他那深灰眼眶中一闪而逝的痛苦挣扎!

“冷青锋!!”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穿透冰晶玫瑰爆发的嗡鸣,“看着我!醒过来!你不是它的傀儡!你是青云宗的冷青锋!!”少女时代那隐秘的、被骄傲掩盖的倾慕,此刻化作了最尖锐的呼唤,刺向被侵蚀的灵魂深处。

被撞在玄冰上的冷青锋身体猛地一颤!深灰眼眶中的雾气如同沸腾的油锅,剧烈地翻涌、冲突!那丝属于他本人的痛苦挣扎,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竟然在叶玫剑的呼唤和体内世界之蕊爆发的双重冲击下,短暂地压过了蚀影的意志!

“呃…啊……!”一声混合着痛苦与挣扎的嘶吼从他喉咙里挤出!他僵硬的手指,竟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试图去抓握掉落在身边的青锋剑!那深灰的雾气从他七窍中丝丝缕缕地溢出,仿佛要脱离他的身体!

“桀——!!!”

就在这关键一刻,冷青锋身后那巨大的、涌动着深灰雾气的玄冰,猛地爆发出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穿灵魂的恐怖嘶鸣!仿佛寄生的主体感受到了威胁!

轰隆!

玄冰表面瞬间裂开无数缝隙!更加浓郁粘稠、如同活物般的深灰阴影雾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喷涌而出,瞬间将正在挣扎的冷青锋彻底淹没!雾气如同亿万根触手,强行钻入他的七窍、毛孔,甚至从他手臂的伤口处涌入!比之前强大百倍的侵蚀意志,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即将复苏的意识!

冷青锋身体剧烈地抽搐,刚刚抬起的、试图抓剑的手无力地垂下。眼中那短暂的挣扎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更加浓稠、更加冰冷的深灰雾气彻底吞噬、覆盖!甚至比之前更加彻底!他脸上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痛苦表情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被蚀影主宰的冰冷与恶念!

他缓缓地、如同被无形丝线提起的木偶,重新站了起来。手中的青锋剑再次被浓郁的深灰阴影缠绕,剑尖抬起,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叶玫剑的身体,而是直指她的眉心!一股凝聚到极致、混合了蚀影本源污秽与冷青锋毕生剑道修为的毁灭剑意,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牢牢锁定了叶玫剑的灵魂!

“夺…蕊…灭…魂…”冰冷、扭曲、毫无情感的声音再次响起,宣告着最终的审判。

叶玫剑的心沉入了冰渊的最底层。最后的呼唤失败了。蚀影之主的力量,彻底碾碎了冷青锋残存的意志。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具被蚀影完全掌控、力量被催发到巅峰的杀戮兵器!而她自己,力量几近枯竭,本源爆发后的反噬如同烈火灼烧着她的灵魂。

死局!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缠绕上她的心脏。难道…终究要死在这里?死在…他的剑下?

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绝望之中——

一个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声音,如同穿透了无尽时空,清晰地在她灵魂深处响起,是星枢:

“规则如网,节点如结。”

这八个字,如同黑夜中的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叶玫剑绝望的混沌!

规则如网…节点如结!

她的目光猛地聚焦在冷青锋身上!聚焦在他那完全被深灰雾气充斥的眼眶!聚焦在他眉心、心口、丹田等几处流转着异常浓郁阴影能量的地方!更聚焦在他持剑的右手手腕——那里,一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旧伤疤上,正流淌着如同活物的深灰雾气,那是蚀影力量控制他手臂动作的关键能量节点!

是了!蚀影控制冷青锋,如同控制提线木偶!它强大的意志是线,而冷青锋的身体,就是那张被线操控的网!那些力量汇聚流转的关键之处,就是节点!就是结!

破其结,其网自溃!

冷青锋动了!被蚀影意志完全催动的他,爆发出超越自身极限的速度与力量!整个人化作一道深灰色的毁灭流光,青锋剑如同撕裂空间的毒龙,带着污秽与锋锐并存的恐怖剑意,直刺叶玫剑眉心!剑未至,那锁定灵魂的杀意几乎要将她的思维冻结!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叶玫剑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和绝望,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她不再去想自己的虚弱,不再去想寂蕊剑能否承受,不再去想失败的后果!

她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对生的渴望,所有对蚀影的憎恨,所有对冷青锋那复杂难言的情感…尽数燃烧!化作孤注一掷的意念,狠狠注入手中的寂蕊剑!

“给我…破!!!”

她发出一声撕裂灵魂的尖啸!没有闪避,没有格挡!反而迎着那刺向眉心的毁灭之剑,将全身残存的力量与刚刚领悟的、对“节点”的明悟,尽数凝聚于寂蕊剑的剑尖!剑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刺目光华!剑格处的冰晶玫瑰六片花瓣疯狂旋转,仿佛要燃烧殆尽!一道凝练到极致、只有发丝般粗细、却仿佛能洞穿宇宙本源的玫瑰金寒芒,从剑尖骤然射出!

目标——并非冷青锋的眉心,并非他的心脏!

而是——他持剑的右手手腕上,那道被深灰雾气缠绕的、几乎微不可察的旧伤疤!那蚀影力量控制他手臂、驱动青锋剑的关键节点!

这一剑,快!超越了思维的极限!准!凝聚了她对规则节点全部的理解!狠!赌上了她的一切!

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如同针尖刺破水泡的声响。

那道凝聚了叶玫剑所有一切的玫瑰金寒芒,后发而先至,精准无比地、毫无阻碍地刺入了冷青锋右手手腕那道旧伤疤的核心!刺入了那深灰阴影能量流转最精微、最核心的那个“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冻结。

冷青锋那势在必得、刺向叶玫剑眉心的青锋剑,在距离她眉心仅有三寸之遥时,骤然僵停!

剑身上缠绕的浓郁深灰阴影雾气,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积雪,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瞬间沸腾、消融、瓦解!那锁定灵魂的恐怖杀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

冷青锋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提线的木偶,猛地僵直在原地!他深灰的眼眶中,那粘稠蠕动的雾气如同沸腾的开水,疯狂地翻涌、冲突!无数细密的、如同裂纹般的痛苦光芒在深灰中闪现、明灭!他脸上那僵硬如同面具的表情开始剧烈地扭曲、抽搐,仿佛有两股意志在他体内进行着最惨烈的厮杀!

“呃…啊…呃啊啊啊——!!!”

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疯狂挣扎与某种解脱般的嘶吼,从冷青锋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不再是蚀影扭曲的干涩声音,而是属于冷青锋本人的、充满了血性的咆哮!

噗!噗!噗!

他身体各处,特别是眉心、心口、丹田几处关键节点,猛地爆开一团团深灰色的血雾!那是被强行撕裂、驱逐的蚀影本源!

随着这些节点的爆裂,他眼眶中那浓稠的深灰雾气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褪去!属于人类的、带着血丝的眼白和剧烈收缩的瞳孔,重新显露出来!那瞳孔中,充满了血丝、痛苦、迷茫,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难以置信的清明!

他手中的青锋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摇晃了一下,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向前扑倒。

叶玫剑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寂蕊剑的光芒彻底黯淡,剑格处的玫瑰花瓣也蒙上了一层灰暗。她双腿一软,同样向前扑倒。

两人几乎同时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布满冰晶玫瑰残骸的玄冰地面上,身体相距不过尺许。

冷青锋艰难地侧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复杂无比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叶玫剑。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大股大股带着深灰阴影残渣的黑血。

叶玫剑也侧过头,迎上他的目光。她的眼神疲惫到了极点,却异常平静,如同风暴过后的深海。没有怨恨,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穿透了生死与宿命的苍凉。

“棋…子…”冷青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挤出两个字,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与自嘲。他终于明白了,无论是他,还是叶玫剑,都不过是幕后黑手操控的棋子。他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的烛火,摇曳着,最终缓缓黯淡下去,彻底失去了神采,昏死过去。

“轰隆隆——!!!”

就在冷青锋倒下的瞬间,他身后那巨大的、涌动着深灰雾气的玄冰,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轰鸣!核心节点被破,控制的棋子脱离,仿佛激怒了这蚀影之主的寄生巢穴!整个玄冰剧烈震动,表面的裂缝疯狂扩大,粘稠如同活物的深灰阴影雾气如同喷发的火山岩浆,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和滔天的怨毒意志,朝着倒地的叶玫剑和昏迷的冷青锋汹涌扑来!要将这两个破坏它计划的蝼蚁彻底吞噬、同化!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这一次,叶玫剑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看着那铺天盖地涌来的灰暗,嘴角却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弧度。

结束了?不。

就在那毁灭性的灰暗狂潮即将吞没两人的刹那——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无声无息地按在了叶玫剑的后心。

是星枢。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叶玫剑身后,依旧是那身深蓝如夜空的古拙长袍,身影在翻涌的灰暗狂潮前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永恒。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

随着他手掌的轻按,一股无法形容的、温和却浩瀚到超越宇宙星河的暖流,如同初生的宇宙之光,瞬间涌入叶玫剑濒临枯竭的身体!这力量并非灵力,而是一种纯粹的、蕴含着无尽生机的本源意志!它无视叶玫剑体内肆虐的反噬和侵蚀,如同甘霖般滋养着她破碎的经脉、燃烧的灵魂,更与她体内那冰冷的“世界之蕊”碎片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同时,星枢的另一只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拂。

嗡!

一道无形的、由亿万星辰轨迹交织而成的光幕,瞬间出现在叶玫剑、冷青锋与那汹涌扑来的灰暗狂潮之间!

灰暗狂潮狠狠撞在星辰光幕之上!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湮灭。

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深灰阴影雾气,在接触到星辰光幕的刹那,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散、湮灭、化为最基础的虚无!光幕纹丝不动,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光幕之后,是星枢平静无波、蕴含着亿万星河生灭的眼眸。

他低头,看向因那股浩瀚生机注入而勉强恢复一丝清醒的叶玫剑,声音平静,却如同穿越了万古时空:

“此间事了。归途已开。”

他的目光扫过昏迷的冷青锋,又落回叶玫剑身上。

“此子体内蚀影本源已散,残躯被世界之蕊余威所侵,生机如缕。带他走,或是留他于此,化为冰渊尘埃。”

“选择在你。”

话音落下,星枢按在叶玫剑后心的手掌收回。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在星辰光幕阻挡下依旧疯狂冲击、发出无声咆哮的深灰玄冰,身影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淡化、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那浩瀚的生机暖流,依旧在叶玫剑体内流淌,支撑着她最后的清醒。

星辰光幕依旧矗立,隔绝着蚀影之主的狂怒。

叶玫剑艰难地撑起身体,看向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冷青锋。他脸上残留着痛苦挣扎的痕迹,嘴角还挂着黑血。少女时代那隐秘的心动早已在流放与战斗中冷却,但此刻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骄傲的天才沦为棋子、险些身死道消的宿敌,心中涌起的并非快意,而是一种物伤其类的苍凉。

她沉默了几息。

然后,她用尽恢复的一丝力气,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抓住了冷青锋冰冷的手腕。寂蕊剑被她插在身旁的冰面中,作为支撑。

“走…”

她拖着他,如同拖着一具沉重的行囊,一步,一步,朝着冰渊深处、星枢所指的、那唯一透出一丝不同于永恒灰暗的、微弱却真实的空间波动方向,艰难地挪去。

沉重的脚步,在死寂的冰渊中回荡,渐渐远去。

在他们身后,那巨大的、涌动着狂怒阴影的玄冰,以及隔绝一切的星辰光幕,连同这片埋葬了无数蚀影的冰骸废墟,都缓缓隐没在永恒的灰暗与寒冷之中。

唯有那柄插在冰面上的寂蕊剑,剑格处的冰晶玫瑰,在无人注视的黑暗里,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又绽放了第七片花瓣。微弱而坚韧的玫瑰金与幽蓝星芒,在剑身上静静流转,如同冰封的火焰,等待着它主人下一次的握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