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霍去病算是让刘徽哄好了一半,最后那一半记账。
刘徽顾不上记账的事,不出她所料,她炸山开路的事真有人作鬼的宣传,不断的提醒人炸山的事一个闹不好会山崩地裂。
对于自然的畏惧,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恐惧。山崩地裂呢,到时候连跑都没有办法跑。
传话的人越来越多,刘徽倒是一点不急。
人心乱怎么了?
人心乱也可以趁机看清楚都有什么牛鬼蛇神。
刘徽由着人传得沸沸扬扬,路继续修。
已然炸得差不多的山随着完全打通,终于可以不用爬到山顶才能通路。
路通了也不代表事情完结了,随着村里开始有人生病,马上再传出天罚的谣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指责刘徽炸山才会引起天罚。
眼看村中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本来不怎么当回事的人都慢慢相信了。
也不知是谁想出的主意,竟然往刘徽和霍去病的庄子放上一把火,要把刘徽和霍去病烧死?
没等他们付之行动,闹事的人先让人围起来了。
刘徽早有防备还能让人坑上?
对人,刘徽虽然怀以最大的善意,也怀以最大的防备。
她知人性之善,也明了人性之恶。
善的人,是世间最好的风景,恶的人,便是这世间最恶心的存在。
刘徽不至于为了几句话杀人。想杀她的人,她不可能再让人继续留在这儿。
她一手打造起来的地方,容不得想要她死的人。
这些事,霍去病已经去处理,比起刘徽的温和,霍去病更是干脆利落,一来一去不过才小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见刘徽在灯下看书,将身上的风霜扫去,先去沐浴更衣,确定身上无异,才走近刘徽,捂住刘徽的眼睛道:“夜里看书容易伤眼睛。”
刘徽轻笑,自然而然的倚靠在霍去病的胸膛,霍去病将她环住,小心的护住她。
“嘶!”刘徽倒抽一口冷气,霍去病心急的低头查看,着急问:“怎么了?”
“她动了。她动了。”刘徽惊奇的指向肚子,霍去病将刘徽抱坐好,看着刘徽凸起的肚子,眼睛都不眨的盯,直到刘徽的肚子又鼓起一个小泡泡。
“动了,她又动了。”刘徽捉住霍去病的手放到肚子上,发现霍去病手心上都是汗,眼睛都不眨的盯紧刘徽的肚子,惊慌的想要摸一摸,又缩了回来。
刘徽第一次看到霍去病无措的反应,取笑道:“勇冠三军的冠军侯,连对匈奴的数万兵马都不曾害怕,怎么还能怕一个没出生的孩子。你摸摸,她在跟我们玩呢。”
不管霍去病挣扎的将他的大掌放在肚子上,很快肚子里的小娃娃不知是挥拳头或者踢着脚的落在肚子上,也砸到霍去病的掌上,烙在心里。
哪怕号着脉,感受到刘徽脉象和旁人的不同,亲眼见证刘徽身体上的变化,但对孩子,霍去病依然没有太多的感觉。
此刻也不知怎么的,隔着刘徽的肚皮,那一拳拳打在他的手上时,那一刻,霍去病才意识到,嗯,他们有孩子了呢。
“徽徽,我会保护你们的。”霍去病声音有些嘶哑的低声说话,刘徽眉眼弯弯的道:“好。”
握着霍去病的手放在小腹上,今日清理一番,好些事可以安排了呢。
此后再没有人提及怪力乱神之说。
但那些闹事的人家,都被赶走了。
刘徽和霍去病的身份也传了出去,原来打理这一片荒地的人竟然大汉未央长公主和冠军侯。
未央长公主之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虽为治理府学而代君巡游天下,她所到之处,一直不是关注民生,以令各地的百姓得以监督官方,还让当地随之富裕起来。就这样的刘徽,在百姓中的名声那叫一个好。
人人都知道未央长公主心系百姓,为百姓谋福。
原本都是听说的,想不到竟然真有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一日。看看他们这些本来无家可归的人,如今有了田有了地,还能学到手艺在将来多一份收入。
至于那些认为刘徽炸了山从此让他们遭受到噩运的人,活该他们被赶走。
要不是有刘徽收留他们,教他们治田养地,他们怕是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山没有崩,地也没有裂,那一条山路被炸出来后如何的,难道他们不清楚得利的人是山的那一边的人?
若没有这条路,他们出入何其不方便。
有人会觉得,无家可归的他们,本该由朝廷负责,可朝廷对那些人置之不理,难道朝廷无错。
朝廷啊!
朝廷,朝廷不能说不管他们,要说他们能管到何种地步就不一定了。
外头的话,对于舆论的转变让徽不怎么在意,仅仅是把此事当作一个转机,现在吵闹不休何尝不是谁开出来的地,谁养出来的田就应该归谁的。
那么,无论男女都是一视同仁?
在刘徽这儿是一样的,却有人不以为然。
眼下的大汉对男女的不同虽然不大,男女在重新分田上都可以享有,但一家子的人,开出来的田,以人性之私都会想要据为己有。
如此一来,女郎们可见的吃亏。
一家子的人,哪怕是同为女子的母亲,都会偏心男子,在他们眼里,家里的顶梁柱一直都是男子。
闹是吧。
刘徽来了一趟,同所有人直言道:“我之前已经说过,谁开出来的田就是谁的,这也包括女子。女郎耕种劳作开荒,她们付出努力,理应得到回报,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将她们的成果抹去。不守规矩闹事的人,可以换一个地方待着。亦或者,可以不需要我们的帮忙。”
诚然刘徽要求多,但刘徽是实打实帮忙的。
从开荒开始,手把手教人将渠水引入田地中。只要是有心开荒的人都会用心学。
“女郎也要吃,也要喝。她们想为自己争得一顿饱饭,喝得一个自在的水,不算过分。若让我知道谁家偏袒郎君,认为女郎不是人,她可以不用吃,不用喝,她的努力付出都不算的人,可以考虑换一个去处。在这里,无论男女,只要是愿意干活的人都有资格得到粮食,土地。”刘徽板起脸扫视过众人,只要人们牢记从一开始他们为何会选择在这里。
从始至终他们所求的无非是有地方住,有田地耕种。
怎么,他们得到了,就开始容不下女子吗?
同而为人,付出一样的劳动,为何女郎们不配得到田地?
扫过那些女郎们,年轻的,老的,小的,刘徽告诉她们道:“你们是女郎,你们更是人。人,求生,求存,求一顿饱饭,求一块良田,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理所当然。谁要是不给你们,你们可以去争,也可以去抢。忍气吞声不会让人可怜你们,只会让人认为你们可欺。你们不愿意争你们付出努力得来的东西,莫怪别人将你们踩在脚下。”
人若不自立自强,所有人都会踩上她一脚。
刘徽不可能以一个人对抗全天下的人,但从土地开始,只要参与劳动的,她想为人争,剩下的能争到多少,又会得到多少,看她们自己了。
路,刘徽走在前方,算是为她们谋划好了,只要她们愿意,她们努力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前提是她们得往前去,往前走,也为自己争。
刘徽说完话,没有强制要求。人人都知道土地的重要性,女郎们就不知道?
不,所有人都清楚的懂得一个道理的。
接下来,女子如何为自己争,在这一片荒地上有属于自己的田地,让自己将来有一份依靠,在各自。
刘徽听说好些女郎都在自己争。
没有人会喜欢被人抛弃,也没有人会喜欢被家里人嫌弃吃白食。
明明家里的活他们一起干的,因为没有属于自己的地,就等于没有了粮食收成。
现在重新开荒,不想分她们地,好啊,那她们不参与开荒。
本来说好的,所有人参与开荒就有分地的资格,既然是说好的,就应该按说好的来。
闹腾争执的人不少,不得不挑出村长来。
一个明事理,得懂得安抚人的村长。
刘徽那儿的态度摆在明面上,不管是谁,只要出了力,就应该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公平公正上来说,只要是能够保证均分,闹不出事。
欺负女郎,以为女郎就不应该分地,那不行。
刘徽早已有言在先,谁也不许抹去任何人的功劳。如果今日有人敢不认女郎们的付出,把女郎的劳动成果据为己有,想清楚了,早晚有一天,也会有人用同样的方式夺去他们的劳动成果,到那个时莫怪刘徽不出手帮忙。
为防别人抢夺,村里也就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开始分配。
田,谁开的就是谁的,写的谁的名。
这为了土地而争的事,闹了日子,随着一个又一个女郎有了属于自己的地契,也越发让她们看到了盼头。
努力会能够得到回报的。
随之,刘徽看着集聚的人越来越多,孩子也不少,便让人建起一个学堂,教人读书识字,就算是一个义塾,想学习的人都可以过去。
听起来很是熟悉呢。
无论在哪里,刘徽一向注重教育,而且都在致力于让更多的人读书识字。
刘彻那儿,回去一查,除了霍去病买下的荒山外,所有开荒出来的田地,都在各自百姓名下,没有一块归到刘徽和霍去病的头上。
为民而谋,刘徽从来如此。
刘彻不愿意刘徽管太多的事,纵然刘徽挂着一个尚书令的名头,该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刘徽能到山间,念着朝廷的难处,想着那些无家可归,无处容身的流民,尽可能的为他们谋划。
在国为国而谋,在民间也一样的为民而谋。
刘彻在得知刘徽又让人装神弄鬼上时,不出霍去病所料的有人想让朝廷出面,把那一边的渠道都修修,而那一片的地儿早就归了私人。
低价而入,如今还惦记朝廷出钱帮他们修渠,算盘打得真不一般的精啊。
都有霍去病的提醒了,刘彻怎么可能任由他们摆布。
修渠不可能,所谓为民谋福,刘彻将地契拿出来,请他们自己看看上面写的到底是谁的名字。
谁也没有想到刘彻会查地契的。
因而全无防备,以至于在刘彻丢出来时,一个两个的脸色可见难看。
“为百姓谋利还是为你们谋利?算计到国库的头上,让朝廷帮你们出钱修渠,再让你们占尽便宜的得一片好地?”刘彻不见怒意,可他用着最平静的语气道出这样的一番话,也足以让下方的臣子胆颤心惊无比,低下头身体在发颤,不敢动。
“陛下。”刘彻的质问,好些人都知道,事情没有办法善了。
“陛下,臣等也是跟长公主学的。长公主也在那儿买了好些山。”马上有人扯上刘徽,刘彻要是处置他们,第一个要收拾的是刘徽。
刘彻冷笑的提醒道:“朕的女儿从不打国库的主意,渠她让人修了,山上的果树她也让人种了,无意算计朕。可你们,意图中饱私囊,还要让朝廷帮你们治田。既然你们满心只有私欲,趁早回你们家为你们自己谋吧,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朝堂上,以令天下人都以为大汉尽是你们一般的官。”
一句话把人的官捋了,其实都算是客气的了。
若不然刘彻不是不可以要他们的命。
“陛下,陛下。”官啊,如今大汉朝想要出仕为官太难了,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能够在正殿之上见到刘彻,因为一时不察,官没了,被捋了,观大汉发展的趋势,他们再想回来怎么可能。
算计刘彻,算计国库的银子以满足他们的利益,他们真敢盘算。
人被拖下去。刘彻想的是刘徽那儿,既然刘徽对田地有兴趣,就喜欢捣鼓,其实也好,让她捣鼓田地去。正好朝廷流民的问题解决了一些,也算不上完全解决。
刘彻暗暗有决定,卫子夫求见,提及快过年了,该让刘徽和霍去病回来。
“是朕不让他们回来?是他们不想回来。”刘彻思及两人不想回宫的态度,心里也攒了火。放出去的人再想收回来哪有那么容易。刘徽养胎不想挪动,霍去病只想陪着她,过年也不想回来。
卫子夫何尝不知是刘徽不想回的,忆及那一日刘彻的态度,偏心霍去病得连霍去病照顾刘徽都让刘彻骂上霍去病一句没出息。
要不他们不回来就不回来吧,重要是刘徽高兴。
卫子夫想是真想刘徽,更怕刘徽回了宫里住得不高兴。
“随了他们去,不想回来就不回来。生产时得让他们回来。在那儿乱糟糟的,万一有个差池如何是好。你跟阿徽说好。去病,他做不了阿徽的主儿。”刘彻提到霍去病做不了刘徽的主,难免想起从小到大刘徽和霍去病之间,看似霍去病占据上风,实则刘徽一直稳稳的拿捏霍去病。
卫子夫点头,在这点上卫子夫和刘彻想到一块了。
卫长公主在过年前来看了一趟刘徽,见刘徽显了怀,可是除了肚子大了,其他地方都没有变。
“过年也不回宫?”见刘徽的气色好,卫长公主暗松一口气。
松气归松气,还追问刘徽的打算。
“宫里人多口杂,我得罪的人太多,我一个人无所谓,肚子里的孩子得顾念着。”刘徽不想回去看刘彻的脸色不假,想来刘彻也不怎么想见的她。另一个原因还是为了自身安全。
有了上一回方术士扣刘徽帽子,当众都要杀刘徽的事,刘徽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能避着人一些还是避着点吧。
卫长公主一想也是那么一个道理,肚子里有孩子,刘徽行动多有不便,万一要是让人钻了空子,岂不是让人难受。
“父皇许了。”刘徽同卫长公主道出刘彻那儿已经准了。
卫长公主道:“知道。我就想年前过来看看你。等过年那会儿我忙不过来,不能来看你了。”
点点头,刘徽道:“自家的姐妹不讲那些虚礼。”
“到时候回宫生吧。母亲样样都安排好了,正好在宫里坐月子。那也是父皇的意思。”卫长公主提及刘彻和卫子夫都算达成的共识,刘徽得听。
刘徽对此没有意见。离得近正好让卫子夫安心。
“新媳妇如何?”卫长公主去岁娶了儿媳妇了呢,刘徽一直没有机会细问。
“我要当祖母了。”下一刻卫长公主丢下一颗惊雷,刘徽直接让口水呛着了。这不就是说,卫长公主刚娶过门的儿媳有了。
刘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卫长公主也是。
姐妹静默半响,刘徽干巴巴的道:“恭喜阿姐。”
卫长公主不由的抚过脸问:“阿徽,我是不是老了?”
“没有啊,阿姐怎么会老。”才三十八,过了年也才三十九岁的卫长公主和老扯上关系吗?刘徽坚定的摇头否认。她们姐妹才差了三岁,如果卫长公主老了,刘徽岂不是也老了。
刘徽绝不承认自己老了。
“我就是有种老了的感觉。明年就有人唤我祖母了。”卫长公主的心情可见的复杂。
刘徽哭笑不得的道:“阿姐可以忘记。我才刚当母亲,明年就得有人唤我?姨婆?”
没错,是要唤的姨婆吧。
刘徽整个人也不太好。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姐妹两个都没有消化这样一个在别人听来是好消息的事。
最后,卫长公主问:“以后我要不要管孩子的事?”
刘徽眨了眨眼睛道:“不管,阿姐只要管好自己就行。帮人养孩子也得别人乐意。你看母亲有心要照看阿据的孩子,未必见过当母亲的舍得。”
“我听母亲说了,你和表哥都想让母亲帮忙照顾孩子。”卫长公主一想也是那么一回事,不管是好意还是其他,须得相互乐意才好。
“要辛苦母亲。我和表哥都担心带不好。正好母亲乐意。”刘徽如实承认,虽然她和霍去病都不年轻了,但在为人父母一事上,刘徽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因而一开始霍去病想得明白,把孩子交给卫子夫照顾。
刘徽没有想那么长远,后来跟卫子夫聊了聊,卫子夫愿意,孩子嘛,让卫子夫帮忙照顾挺好。
刘据的儿女自有太子妃照看。卫子夫在偌大的椒房殿里,或许也想有人能够陪陪她。
“母亲何止是乐意,已经给孩子布置好了房间。”卫长公主最是清楚卫子夫的欢喜,自知道刘徽愿意把孩子交给她照顾以来,日日盼着孩子出生。
刘徽笑了,“母亲开心就行。”
“你舍得?”卫长公主担心的是把孩子送到卫子夫那儿,刘徽和霍去病舍得吗?
“阿姐,我如今都没有自己要为人母的感觉。”刘徽如实的道来,说舍不得好像都论不上。
卫长公主打量刘徽一副不知所谓的模样,不由一笑,也对,当年她刚当母亲的时候何尝不是都不知如何是好。
期待孩子的出生不假,在孩子没有出生之前,就是想象不到如何为人母。
后来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慢慢的才养出感情,才会舍不得。
“等孩子生出来你就知道了。”卫长公主也不催促刘徽,刘徽问:“姑姑知道她要当曾祖母了吗?阿姐没有亲自去告诉姑姑这个好消息,好看看姑姑的反应?”
没错,刘徽非常好奇平阳长公主的反应。
卫长公主眼睛亮闪闪的道:“我们想到一处了,我想亲眼看姑姑的反应,亲自去告诉的姑姑喜讯。姑姑当时是看了一眼禧儿,随之问起舅舅她有那么老了吗?”
“阿姐应该带上我。”刘徽脑补平阳长公主的反应,很是引以为憾没能亲眼看见。
“你不想知道舅舅的反应吗?”卫长公主戳了一记刘徽,以为更应该关注另一个人,卫青。
刘徽不加思索的道:“舅舅的反应还用猜,肯定会告诉姑姑,姑姑不老,一点都不老。”
卫长公主瞪了刘徽一眼,显得不忿的问:“你又知道。”
刘徽翻了个白眼,怎么会不知道,卫青对平阳长公主的心思,早十几年前她发现时都傻眼了,哪能想到他们会有今日。这瓜和霍去病吃得,刘徽都没敢让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