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卫长公主怎么给忘了,霍去病这个表哥是所有表哥里最不吃亏的那个。想看他笑话,打趣他。那一定得让你先尝尝其中的滋味。
卫长公主怂认得过于干脆,刘徽眨巴眨巴眼睛瞧着,无声的嫌弃。
收到妹妹鄙视的目光,卫长公主给了她一记你行你上的眼神。
在霍去病跟前也得认怂的刘徽当作看不见。
卫子夫不管他们的事,看了一眼在霍去病的怀中听他们说话照样睡得踏实的刘允,催促道:“快走吧。莫让人久等了。”
霍去病应一声,想了想道:“姨母先行。”
像卫长公主说的那样,急于将刘徽拉出来的霍去病,是有话要跟刘徽说的。
不过,除了那一句关心刘徽身体的话,多余的便来不及。
卫子夫应声走在前面,卫长公主无声的控诉刘徽,恨不得刘徽管管霍去病。
刘徽给上卫长公主一记白眼,指望她管霍去病,真是对她寄以厚望!
“怎么了?”霍去病注意不到卫长公主那儿的眼神,只看到刘徽的动作,以为刘徽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眼睛刚刚有点抽筋。”刘徽敢说和卫长公主之间的眉眼官司吗?只好寻借口。
卫长公主走在前方,听清刘徽的理由扑在卫子夫的肩上偷笑,卫子夫自知她们姐妹好些话能一起说的,眼神的交流,也算一种。
霍去病刚刚吓唬卫长公主的事,卫子夫听着那都没管,如今卫长公主笑,她也不管。
打量卫长公主的眉目清朗,面上都是欢喜,身后的刘徽让霍去病牵着,悠闲自在,可见她们的日子过得很好,非常的好。如何不让卫子夫心中欢喜呢。
等远远看到刘适和刘据站在一起,一瞬间卫子夫的心情变得分外的复杂。不知如何说起才是。
刘适的作为,没有几个人能够接受,不过是莫可奈何,又没有办法让她改变,只能放任不管。
况且,刘适靠的人是刘彻。
刘彻纵容的事,卫子夫哪能去管。
“母亲,阿姐,二姐,表哥。”刘适和刘据似在说什么话,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但在看到卫子夫一行人走来时,都恢复了平常,忙与一众人见礼。
卫长公主、刘徽、霍去病同刘据见礼,刘徽的视线落在刘适的身上,不由的想起刘适干过的事,她不会到现在都在打某个主意,要让刘据家宅不宁吧。
“你们为何在此?”别说刘徽有此担心,卫子夫同样也有这层担心,生怕刘适又乱来。
刘据道:“三姐想和二姐、表哥一道去平阳,让我和二姐说一声,我没有答应。”
据实相告。反正此事也用不着瞒人。
“不可能。”霍去病果断的拒绝,扫过刘适的眼神十分不善,似在无声的施压,让刘适明白她的处境。
刘适早料到霍去病和刘徽不会同意,否则的话她不会寻上刘据,让刘据出面。
“我跟去可以帮忙,平阳的情况我更清楚。”刘适听到拒绝还是往前迈一步的解释。
刘徽沉下脸道:“我们不需要了解平阳的情况,只要达到目的。”
端是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废话。
“你知道我们去平阳是要干什么?”霍去病更是问出这句话,刘适打了一个寒颤。
霍去病半眯起眼睛冷冷的吐字,“找死。”
对外刘彻找好了理由,明摆着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刘徽和霍去病往平阳到底干什么。
刘适倒是已经知道,更想掺和?可不是找死吗!
打听刘彻的事,还想参与国事,在霍去病看来,刘适做下的任何事情都是在找死,不遗余力的找死。
刘适也终于想到这一层,但,事至于此要怎么办。
“二姐。”刘适急忙唤刘徽,刘徽刚想开口,霍去病先一步道:“有胆子作死没胆子承受?你是吃定你不管闯下多大的祸都有徽徽帮你收拾残局。探听君意那么大的事,你不知后果?”
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般的看向刘适,霍去病道:“你还想让阿徽为你收拾残局,再让皇上把你们一道发落?”
求救于刘徽,也得刘徽救得了才成。
刘徽在外面的消息不可谓不灵通,但刘徽在未央宫内,除非是程远跟刘徽说的宫中事,其他的刘徽一向都不打听,其中的原因难道刘适不清楚?
她自己作死的给刘彻送人,想要了解刘彻,掌握刘彻的心思。她也不想想刘彻到底容得下还是容不下。
刘适得到的消息,她可曾想过有没有人也同样得到,那么刘彻会因此如何?
卫子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说是说不想管刘适,又怎么可能想不管能真的不管。
霍去病说得严重,刘据的视线落在刘徽的身上,要说完全没有办法不至于。
“先过去。今日这样的大喜日子了。”卫子夫知道一时半会未必能有解决的办法,心里再急也要放放。今日是刘允满月的日子,前面有人等着,他们这会儿去都算迟了,好在应该有太子妃在那儿撑着,不会出乱子。可他们不能一直拖着不去。
刘徽冲刘适道:“从现在开始管住你的嘴,什么都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
对上刘适,刘徽非常想给她一句,又菜又爱玩。
刘徽都不知道她怎么就认为,给刘彻送几个能讨他欢心的女人能让刘彻忘乎所以。
不仅如此,看刘适的应对,怕是她图谋的还不少吧。
刘徽不想管刘适图的什么,打一开始在刘徽看来刘适纯纯是在作死。刘适没有下限的行为,只会让刘彻把她这个女儿看得更轻。
而刘适明显没有意识到,或许也有可能是她压根不在意。
不在意刘彻如何的看待她这个女儿。
刘适图的是肆意,一时的畅快,只要能够做这一点,刘适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别管她。”霍去病发现刘徽在失神,低头同刘徽低语。
刘徽道:“不管也要处理,既然都传到阿适的耳朵中了,知道的人更不少,既然如此,干脆让父皇对外直说算了。”
把事情捅出去,就不存在谁作死的把消息透露出去。
刘彻心里有何主意,刘徽大抵有数的。他们只要将事情办得好,刘适的过错在他那儿算不上事儿。
霍去病瞬间明白刘徽何意,刘徽道:“我寻个机会开口。”
不是为了刘适,而是单纯要为此事收拾残局。
“若如此,得赶紧控制整个平阳。”霍去病明白如果不想让人跑了,要把事情办好,须得想想办法解决。
往前走的时候,霍去病狠狠的瞪了刘适一眼,不曾掩饰他对刘适的不满。
刘适此时被吓得脸色有些发白,有意解释,想让人知道,她的初心是好的。
可这话跟谁说都没用,刘彻那儿如何看待刘适才重要。
卫长公主是不太清楚其中的内情,见霍去病板起的一张脸,那一句道刘适在找死,卫长公主自是相信霍去病,相信他所做出的判断。因而心里难免不安。
可今日这样的大喜的日子,不管真实的情绪是什么,他们都得藏着。
“恭喜冠军侯,未央长公主。”此时到了设宴的建章宫,一片道喜声传来,无一例外都是恭贺的声音。
刘徽和霍去病的女儿,由刘彻下令在宫中设的洗三,满月,可见这孩子多么得刘彻之心。
当年刘据的长子,刘彻的长孙出生也不过如此。
可除了长孙外,其他人没有一个能得此殊荣。
一个个同刘徽和霍去病恭喜的人,两人皆颔首行至刘彻面前。刘彻早喝起来了,见霍去病抱了刘允,招呼道:“抱上来让朕看看。”
刘彻在这一个月里见过刘允几回的,每回见面刘允都不一样,也让刘彻心里惦记着。
霍去病应声,松开刘徽的手走到上方,把刘允递过去。
刘彻熟练的接过抱在怀里,感慨的道:“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像朕。”
旁边都是附和声,肯定的道:“小郡主像陛下,尤其是那眉眼。”
可不是。刘徽最像刘彻的地方也是眉眼,如今刘允也传到。
轮廓瞧来有几分像霍去病,嘴和鼻子最像霍去病。
夸赞刘允的声音不绝于耳,引得刘徽和霍去病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那份无奈。
真能夸。
才那么大的一点东西,让人给夸出花来了。
“哇……”好的,夸得有些猛了,刘允不情愿哭了起来,声声震天的。
“好丫头,声音洪亮,拳头也有力,以后定像你父亲母亲一般,文武双全。”刘彻听着刘适的哭声,压根不认为有何不可,反而高兴无比的道出心中所愿。
刘徽上前道:“父皇以为像我和表哥有那么容易?我们不求阿允像我们,不蠢就成。”
说着话朝刘彻伸手,刘允哭了。
刘彻能如何,交到刘徽的手中,不认同的道:“不蠢就成?”
“对,不蠢就成。父皇知道何意。”刘徽冒出一句,刘彻……
“阿允想是饿了,让乳母抱去。”卫子夫适时的开口,提醒刘徽把孩子抱下来。
刘徽对孩子的要求,不蠢就成,怎么听起来感觉很怪,可是刘彻的反应同样也奇怪,卫子夫不想气氛有变,赶紧出面。
有卫子夫开口,刘徽将孩子递给一旁的乳母,也有人护住乳母抱刘允下去。
随着口粮入口,本来哭得大声的刘允不哭,刘徽知道她吃好了。
卫子夫叮嘱刘徽道:“今日大喜的日子,不许因为别的事坏了阿允的满月宴。”
刘徽立刻保证的道:“不能。”
不能,吃饱的刘允再一次被抱了回来,刚睡够的刘允睁大眼睛四下打量,刘彻再一次将人抱在怀时,发现她睁眼,打趣的问霍去病道:“还记得你刚抱徽徽的时候说的话吗?”
霍去病一顿,没头没尾的询问,让霍去病不由的回想起当年的好些事,面上有些不自然。
“我们的冠军侯当时还小,看着阿徽就说,好小的表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刘彻对当年的童言童语记忆深刻,此时掂了掂怀里的刘允问:“阿徽长大了,你看着她长大的。朕当年将你带在身边虽不是给阿徽备的,后来你们成婚,朕算是出力不少。怎么样,是不是也给我们的阿允养个小夫婿?”
刘徽有时候真是服了刘彻的脑子,那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命的是,霍去病很认真的思考。
刘徽忙道:“不行。不许。”
果断的语气,听得霍去病有些懊恼。
刘彻笑了,“阿徽,你舍得阿允将来受委屈?”
刘徽赶紧道:“阿允才刚满月,父皇也太心急了。您急,您要如何是您的事。我不急。”
有毒,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开始操心她的婚事,再没有比这个更让人认为疯狂的事。
“那朕给阿允养一个。”刘彻越想越认为那么一个主意好。
霍去病在此时点头,刘徽瞪向霍去病,同刘彻道:“不行,我不答应。阿允的婚事她说了算。父皇要是打量给她养一个的心思,过个几年我把阿允送出去,不成婚前不许回来。”
谁能说刘徽说得出做不到吗?
刘徽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那个人。
刘彻看了看怀里的刘允问:“你舍得?”
刘徽肯定的道:“父皇知道的,我舍得,很舍得。”
就没有刘徽舍不得的。
刘彻以前的眼光还行,如今的眼光……
哼哼哼,不敢恭维了。刘徽宁可不见女儿也绝不让刘允将来没得选。
“你劝劝阿徽?”刘彻说不动刘徽,果断把主意打到另一个认为事情可行的霍去病身上,霍去病感受到刘徽的抗拒,“陛下,再等等。”
才刚满月的孩子,用不着那么着急的对吧。
说服刘徽需要时间。
无声交流眼神,彼此都懂了。
刘彻认同。实在不行不如悄悄的来,瞒住刘徽,反正只要刘允喜欢,参考刘徽是怎么对的刘适,能知道她在未来会怎么的给予刘允自由。定是会让刘允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可是,看看刘适成了什么样子呢。
霍去病的视线落在刘允的身上,还是尽可能的说服刘徽,一定要让刘徽同意,早早准备几个不错的人选。
“不许。”霍去病和刘彻的眼神交流,刘徽岂不知。宴会散后,回到房的刘徽郑重的拒绝霍去病,不曾掩饰的她的不同意。
霍去病哄刘徽道:“陛下所虑不虚。若是让阿允将来胡乱让不争气的郎君哄了去,那还得了。”
刘徽无奈的道:“真要是不想让阿允将来让不知所谓的人哄去,便教她道理,教她识人。她自然会懂得。为了不让阿允将来让不争气的人哄了去,便要早早的给她养郎君。你怎么知道她将来一定会喜欢他?”
霍去病道:“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不喜欢。”
听听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刘徽自知说不通,只道:“表哥若跟父皇一道打量这般的主意,我说得出做到得,我宁可不让阿允在身边,直到她成婚才让她回来。”
第二次提起他们若咄咄逼人,刘徽敢把人送走。
她可以把人送走,送到没有人能够找得到的地方。
霍去病忙道:“我不养,不养。”
“言而有信,否则再不许你靠近我。我厌恶你们想要将人牢牢控制的想法。阿允才满月,你们连她的未来都设定好了,嫁一个什么样的人都想为她准备。”刘徽眉头紧锁说出心中的不喜。听得霍去病一阵心惊肉跳,他当然不可能认为刘徽是随口说说,厌恶二字,刘徽从来没有说过,但今日她说了!
“不会。”霍去病上前环住刘徽,思绪想到多年前周五的事。
那个时候的霍去病以为,只要是为刘徽好,什么样的后果他都可以承受。
可是刘徽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隐忍的刘徽会选择不忍。
她的不喜,她的底线,无人越过也就罢了,谁要是敢越过,她敢鱼死网破。
霍去病试过一回,自那以后再没有半分触及刘徽底线的意思,眼下更是如此。
刘徽的郑重,证明她对此事不能容忍。
霍去病靠近刘徽,吻过刘徽脸颊道:“徽徽更重要。”
这句话让刘徽得以平复。
发生过的事,总能让人记住刘徽不是随口说而已,她是真的会生气,会动怒。
刘徽听出霍去病语气的郑重,便不再提。
不过,“要跟父皇说消息泄露的事。宴会上不是说话的时候,后来因为阿允的事又忘记了。今日还是早早说与父皇的好,免得时候父皇不高兴。”
哄好刘徽的霍去病也想起正事。得去找刘彻。
刘彻那儿呢?
酒喝了不少,听说刘徽和霍去病来了,还是起身,一见面便打趣道:“说服阿徽了?”
霍去病好不容易才哄好刘徽,压根不希望再提起此事,赶紧与刘彻见礼道:“陛下派我们去平阳县的真正目的怕是已经传扬出去。阿适今日跟我们提及。”
简洁明了的道明情况,等待刘彻的下文。
刘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消息泄露是大事,刘适知道,那不代表只有一个刘适知道。
而且,刘适为何会知道?
这个问题,刘彻自己更有数。
“既然他们都知道,我的意思是不妨让他们知道好了。”刘徽观刘彻脸色都变了,全然不当回事的提议。
刘彻一听视线落在刘徽身上,意示刘徽说下去。
刘徽目光变得幽深的道:“打草惊蛇有打蛇的办法。父皇之前就知道世家贵族是什么德性,先前因为要平匈奴,一再放纵他们。到如今不需要再放过他们了,既如此,以平阳县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咱们找个世族势力最大的地方下手。”
让人牵着鼻子走是不可能的,刘徽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刘彻听出刘徽的言外之意,她是要把全天下的世家贵族都收拾一通?
明白刘徽的意思,刘彻的目光变得幽深,“局一开可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你想清楚了,你当真要做?世族势大,他们绝不可能轻易罢休,科举开启,把他们的人都放出去,再不是居于一地,一家独大,待科举取士得到的人更多,接下来再想对付他们更容易。在朕的手里也不是不能把世家贵族的问题解决,来日的事你想过了吗?不管将来谁上位,要是控制不住他们,你只能被推出去。”
霍去病的心不断的颤动,刘彻第一次正面和刘徽论起后果。那样的后果确定是刘徽承担得起的吗?
一瞬间,霍去病转头望向刘徽,他自不会相信刘徽是一个不给自己留下后路的人。那么刘徽如何为他们准备后路?
刘徽笑得无所畏惧的道:“如今的我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问得刘彻一滞,该得罪的刘徽早把人都得罪光了,想回头不可能,无人会让刘徽回头的。
可是不回头的话,刘徽还要继续往前吗?
“如果真有将来那一天,就是我和他们相互间的博弈了,到时候且看到底是鹿死谁手。”刘徽全然无所畏惧。
沉着稳重,浑身上下都透着自信无畏的刘徽,让刘彻心里说不出的欣慰,没错,这才是他的孩子,遇难而退,不,怎么能退。
再难,往前走,一往无前,绝不停下。
后果,不过是与人斗罢了,刘徽是怕跟人斗的主儿吗?
无论是谁,尽管的放马过来,看谁怕谁。
“你知道我在犹豫。”很久刘彻没有称过我的。
大权在握的皇帝,只记得自己是皇帝,大汉的皇帝。
“我知道。谢父皇的犹豫。但,请父皇不要犹豫。您只管用我,我愿意去一步步解决大汉的问题,更愿意一步步为我自己安排以后的路。可是,那可能也不会尽如父皇之意。”刘彻犹豫着要不要让刘徽去解决世家贵族的问题,那是把刘徽接回来,刘徽提出开科举后,刘彻的心思。
刘徽谢他的迟疑,因为在那一刻刘彻想起来了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刘徽是他的女儿。
可是啊,如今的刘徽希望他不要犹豫。